《早雾圣奈的‘绊’》赵晋晋

281、79、尼金初日

　　一出剧目，从个人稽古，到全体的试误稽古，再到临近尾声的全通稽古，乃至到最后的舞台稽古，全程处于对外保密状态。这并不是宝冢剧团的专利，但这一次的小剧场《尼金斯基》，保密级别格外的高，甚至有一段双人场景，连参演的其他生徒也不能提前观看。
　　生徒们好奇极了，都开始盼望着那一向让人紧张的初日演出速速到来，好让大家看清，到底是什么样的编排，让皱着眉的原田谅展露笑颜，让一向笑嘻嘻的角田泰久看完之后不停擦汗，还摞下话说‘若是初日非议太多，必须变回原状’……这些，都更加让人充满期待。
　　4月28日，在专门为新升之星进行热身表演的BOWHALL剧场，《尼金斯基》与平常的小剧场剧作一样，在不温不火的宣传后，开演了。初日前来的观众大多是参演生徒的粉丝，‘填满每一个空位’——粉丝们以这样实际的行动，支持着自己喜爱的生徒；而做为生徒，尽全力表演，奉上精彩的戏剧，让粉丝们收获满足，就是最大的任务。心满意足的粉丝，在离开剧场之后，自然会忍不住推销自己的喜好，口口相传，是不断吸引新观众的最主要的方式。
　　一切按设定进行着，高大帅气的绪月远麻饰演略显苍老的赛尔戈，短短几句之后，故事便在倒叙中展开了。随着早雾一曲长舞，尼金斯基闯入巴黎上层社会的视线。在高级的酒会上，人们议论纷纷中，早雾饰演的尼金期基一袭黑色西装正式登场，帅气逼人……
　　一切都显得平静，但生徒们知道，那段一直瞒着她们的好戏，不远了。
　　场景转换，不善交际的尼金斯基逃出酒会。舞台上，只有早雾一人，演唱着那首青木朝子所编的难唱之歌——伊卡洛斯之梦。
　　“即使翅膀燃烧殆尽！”
　　“即使羽毛飘舞零落！”
　　“也唯有太阳是我目标！”
　　“向着广阔的天空振翅高飞！”
　　“……”
　　早雾倾情演唱的时候，除了绪月远麻以外的所有生徒，全埋伏在两边的舞台袖之中，按照年功序列挤在一团观望。这一段场景，用时非常长，足够在她们满足好奇心之后，再返回各自的岗位。
　　“瓦斯拉夫！”一声呼唤，尼金斯基从梦想中醒来。
　　“请进！”
　　短暂的对话后，早雾坐在在舞台上仅有的固定道具——红色沙发躺椅上，对话仍在继续，只是更加随意。
　　赛尔戈说：“……在那天，我还是展露了弱小的一面。”
　　“你是指酒店的那天吗？”尼金斯基笑着问。
　　“是的，就在巴黎的一家糟糕的酒店里……”赛尔戈背过身回答，随意拎着那束来自女性的红色玫瑰。而尼金斯基，大概因为之前的应酬太过疲惫，‘他’转身变坐为半躺，倚靠在沙发躺椅的扶手一侧。
　　台词仍是之前的台词，可风向，已然改变。
　　“我竟然……忘记了自我，向你下跪。”赛尔戈平静地说着那天的事情。
　　“你当时说的是——搬来和我一起住吧！”尼金斯基笑着补充。
　　可是，早雾为什么要解开自己的领结，生徒们瞪大了眼睛——她，还会离开躺椅站起吗？
　　“按你的性格来说，这有些草率。”尼金斯基边解着领结，边评价。
　　“你说得没错，不过瓦斯拉夫……”赛尔戈终于转过身，面向着尼金斯基以及来剧场看戏的其他观众：“你带给我的东西，超越了灵感，而且它还俘获了我的□□与灵魂。”
　　这样的台词，只要认真观剧的人，都应该听得明白吧！一侧舞台袖中，有眼尖的生徒，注意到早雾的细节表演，她没有了刚才随意的表情，而是垂下了头，有些拘谨地玩弄起自己的手指。
　　“……我一定会让舞台上的你，重获新生！”赛尔戈一边许诺着，一边走近尼金斯基。
　　“用你佳吉列夫特有的魔法？！”听到‘舞台’两个字，尼金斯基来了精神，他重新抬起头，前倾着身子，冲向走过来的赛尔戈。
　　“魔法师、炼金术师，世人是这样称呼我的！遗憾的是，我只不过是个毫无才华的凡人！”赛尔戈语带自嘲，走到了沙发躺椅的跟前，随手将红玫瑰扔在其上，尼金斯基的视线，被那抹鲜红吸引。
　　赛尔戈站在了躺椅之后，俯视着尼金斯基，满目爱意：“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发现有才华的人……”赛尔戈微弯下腰，揽住尼金斯基的双肩，舞台袖某一侧的生徒，开始哀怨于自己错误的选位，更有反应快的生徒，向另一侧跑去，因为在这里，只能看到两位表演者的背影，而这两副背影，已经越靠越近。
　　“赛尔戈……”尼金斯基微扭肩膀，试图从两只大手的操控中脱离，却是毫无用处。
　　“并且，从心底里爱着这个人！”赛尔戈复又站起，霸道地表白。
　　刚才还有细碎声音的剧场，此时安静得每个人能听到自己的心跳。赛尔戈一手从尼金斯基的身后搂住他，一手轻轻抬起回眸之人的下巴，落下一吻。
　　生徒们的表情与动作，五花八门——捂嘴捂眼捂心口，瞠目结舌诡异笑。但无一例外的，所有人下定决心，明天还要来这边的舞台袖，观看这几乎看不出借位的同性之吻。
　　在人们没来得及缓过神时，尼金斯基已在赛尔戈这一吻的压迫下，半倒在躺椅之上，单手挡上随之而来赛尔戈，只是这一‘挡’，看不出他是想要继续，还是想要拒绝。
　　两人鼻尖，不过一拳，片刻凝视彼此之后，赛尔戈选择了继续，他一把扯掉尼金斯基本已松垮的领结……就在众人跟着心跳加速的时候，尼金斯基却选择了结束：
　　“今天……我太累了！”
　　生徒们像得到了同一个信号，扭头回到各自的岗位上。

　　开演十五分钟后的这段小高潮，彻底唤醒了初时对剧情没有抱多大希望的粉丝，本来只想着来看自己追捧对象的英俊扮相，却有了意外的惊喜收获。而之后，这种即使放在当代也会饱受争议的感情，会有怎样的发展呢？观看的欲望一旦迸发，剧场内的气氛也随之转变，这是每一位参与者共同营造出来，也是每一位参与者都能感受得到的。接下来的剧情，精彩依旧：
　　原来，他们的关系，早被人知；
　　原来，尼金斯基是这样认识了罗莫拉；
　　原来，拥有超前于时代的才华，反而是种悲哀；
　　原来，他一直想着的，只是不做一只木偶；
　　原来，背叛一个人，可以这样容易；
　　原来，由爱到恨，也是可以这样容易；
　　原来，所谓‘关心’，也足够压垮一个脆弱的人；
　　原来，‘爱’与‘爱’也是不同的；
　　原来，一个人疯狂，是这般模样；
　　……
　　原来，一个正常人，是可以出演一个疯子的！
　　一波一波、触及内心的剧情，波澜不断，直至最终的剧后秀。与剧情高度匹配的剧后秀，仍让观众们沉浸在尼金斯基的故事里。只有谢幕时，略带调皮的演出者登场方式，才让观众们缓过神来……自己不过是在现代，观赏一位传奇的经历片段而已！但忍不住，观众们仍会恨恨地瞪着那些记者打扮的家伙——他们也是逼死尼金斯基的一份子啊！
　　所有参演生徒亮相之后，大家排成一列，穿着白色西装的早雾站在中间位，在副组长简略开场之后，早雾迎着台上台下的灯光、目光，走出队列。全身心的投入表演，让早雾此时仍处在浑身发热的状态中，她能明显感觉到额上的汗缓缓流下。更让早雾高兴的是，台下观众们的反应，已经通过他们集中起来的眼神传递过来，那是无言的、肯定的反应。
　　剧团为了满足各种观众的需要，会有一些男役与男役的暧昧表演，尤其在剧后秀居多，而在正剧中两位男性，即使有再多暧昧的语言、暧昧的动作，在满足‘腐女’们遐想之后，最终也大都归为‘兄弟情’。这次《尼金斯基》如此直白地展示同性之间的爱，不仅在剧团剧目中少见，更在于它存在的意义——不是单纯做为‘噱头’从感官上吸引观众，而是明示给所有观众：本就存在的正常情感，理所应当的、在它该发生的时候发生。
　　早雾为自己的发现激动不已，准备好的致辞，被心脏的过快跳动，震得支离破碎。
　　“……感谢工作人员的支持……原田桑的指导……小林桑、羽山桑、麻咲桑的指导……还有青木老师……难唱……呃，还要感谢围绕在我身边的同组伙伴们，不断地给我鼓动……鼓励，还要……提出了许多宝贵的基见……意见！最后，感谢前来剧院的观众，感谢大家的扶持……是支持，与……理解！总之，我们……我们会以最饱满的热情忍耐……啊，不是！是坚持、是坚持到最后的千秋乐的！”
　　初日的第一次致辞，就在一片混乱中结束了。幕布落下，早雾感觉自己无颜再见观众，羞愧地低下了头，幕布很快升起，没有哪次谢幕，能这么轻易地结束。早雾还沉浸在羞愧的时候，一旁的绪月远麻，拿肩膀轻轻一顶她，希望能唤醒这个迷糊的家伙，不至于在第二次致辞时，再招来观众的爆笑。
　　“那么，真的、真的感谢大家……非常感谢大家！！”第二次致辞的早雾聪明了许多，反正也忘记了致辞，索性表达感谢，至少不会有错。
　　初日就在不断的感谢中，落下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