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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   把梁夏安排在楼梯边等候,男人就自顾自地去挂号了。等到回来的时候,看到的是几乎在颤抖的少年。他本来就不好的脸色几乎完全煞白,发呆的目光盯着刚刚合上的急诊室的门。“那个……血……”梁夏轻轻颤抖起来了,抓住楼梯栏杆的手指,握得泛出了青色筋络。
      孙亦远什么也没有考虑,包括那些讽刺,立刻将少年搂在了怀里。“什么都没有,”他轻轻说,“什么也没有。”紧张到不知道怎样安慰他,只好把手捂在他的眼睛上,又害怕碰痛他得病的眼睛。“这就是你不喜欢这里的原因么……”
      在引来侧目之后,孙亦远仍然没有改变拥抱的姿势。意识到怀里的梁夏慢慢平静下来之后,立刻被挣开。

      失温的怀抱,感受到了一种空虚。

      “谢谢!”忍住面前时不时浮起的眩晕,梁夏礼貌地对男人笑了一下。也许自己是真的吓到他了吧,所以他的脸也有着过分的苍白。“老师,我们去吧。”两个人慢慢上着楼梯,孙亦远走到梁夏的旁边,细心地打量着四周。那种宛如保护者的姿势,使梁夏既有些莫名满足,又感觉到害羞般的焦躁。

      “很疼么?”男人困扰的问。大概是被他突然加快的脚步迷惑到了吧。

      眼科在四楼,好像今天的病人并不是十分多,但是还是需要等待。于是他们坐到门口的塑胶皮面椅子上,等待着叫号。孙亦远问了他还在疼不疼之后,两个人就默默无言了。陪伴寡言者,确实是一件不太舒服的事情,因为沉默持续了太长一段时间。

      “昨晚上那个,叫宋杰。我……最好的朋友。是我的大学同学,从初中开始,直到大学毕业时才分开。”不知道说什么的男人,缓慢地开口。“不知道为什么,我们一直在同桌,或者前后桌,本来以为是偶然的巧合,后来才知道是他特意去拜托老师的。他一直很优秀,不管是你所看到的外貌,还是内部的修养。就像杂志上罗列的那些一样,而且他总是有着让你难以抗拒的气势。”

      难以抗拒吗?梁夏用右手握住左手的手腕,慢慢收紧。

      “虽然不太注意到,但是他的身边一直都没有缺乏过追随者,比如我。他是一颗珍珠,只要是珍珠,总有显示出他的光泽的那一天。”他慢慢叹了一口气。“我们一直是同学,直到大学毕业。不知道为什么,我这种不爱说话也不会说话的性格,还可以有他一直在我的身边。”

      “有的时候我甚至觉得他就像一只阴影,罩住了我的世界。就像初中时他转来,立刻抢走了我年级第一的位置。不过,后来这种幼稚的心情,就变成了单纯的崇拜了……”他用自暴自弃的眼神,望着对面白色的墙壁,似乎那边有着一架放着过去电影的放映机。“有一次,我打开化学书,发现里面有一只已经凝结住的口香糖,你看,我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受欺负……”

      也许就算是自己,也难说没有办过这样的事情吧,怀着恶劣又自以为是的心情,去欺负一个本来没有丝毫瓜葛的对象。梁夏抬起头来,看着这样的男人,既想大声地训斥他,又想将他搂进自己的怀里。

      “后来是他安慰我,然后拿着那本书,找到他以为的怀疑对象……”男人局促地搓着手,被揭开疮疤一样的疼痛,和尖锐的消毒水味道,都冲进鼻腔里。“所以我觉的我可以一直依赖他吧……但是在毕业酒会那天……”他顿了顿,现出了既追忆又困扰的神情。

      这时候,红色点阵大屏幕上显示出了他手中的号码。“走吧,先去看看你的眼睛。”

      “老师……”梁夏没有移动,依然有些拖延地看着他,似乎想让他一口气说完。但是在男人前所未有的坚持下,还是进去了。

      检查完了之后,的确是撒夏肿。因为到了比较严重的地步,所以那个一直在摁着圆珠笔的医生建议做一个简单的小手术。还没有等梁夏从冲击中醒过来,男人就点头了,还谈起了具体的过程。鬼使神差地被拉到隔开的干净手术室里,感受到男人温柔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脑子里却始终盘旋着那些男人说的话。既然他是一个喜欢男人的人……那么,宋明杰……或许与他有着一段很深刻的以往吧。两个男人,在一起,牵过手,或者接过吻……尤其是那个男人……

      麻药针的疼痛降临下来的时候,梁夏才意识到自己正在经历的是什么。医生一边轻松地与梁夏攀谈着,一边将白色的布盖在他的脸上,只露出了那只眼睛的位置。他小小地挣扎了一下,然后就不再动弹了,机械地回答着问话。冰凉的触感大概就是手术刀吧,即使打了麻药,还是会有感觉,冰凉的异物感降临在眼前……

      梁夏再次站起来的时候,就只有一只眼睛可以看见了,另一只被罩上了白色的纱布,被别人看起来好像白色海盗。梁夏只感觉到未过去的麻痹感,还有淡橙色的阳光在跳动。然后是男人拿着冰袋准备按在眼睛上的手。

      下楼的时候是男人牵着梁夏的手,他的手干燥而且有些凉,但是出奇舒适。

      一直到回到公寓,男人才放开了手。“你什么也不用做,好好地休息。一会儿麻药劲儿过了,可能会很疼……”他如此地吩咐道,然后才舒了一口气,把收高的白色衬衫解开一些。

      依照男人的话闭上双眼,梁夏已经有隐隐的疼痛在眼皮里面流动。“老师,刚才的话,可不可以继续讲完?”即使闭上眼睛,依然可以感觉到他的轻轻震动。梁夏感觉到胸口上有又沉又暖的力量,是jack在寻找适合的姿势,后来它似乎对纱布感兴趣,所以来到梁夏的眼睛前面闻嗅着。

      “我……”

      “老师,你讲给我听啊,否则我就把昨天晚上的事情讲出去哦。”一边说一边闭上眼睛扯起嘴角,他感觉到笑的时候眼睛就开始疼痛了。

      “毕业会那天,我们在外面喝酒,大家都醉到不知东南西北了,我也喝了不少,一个人坐在K的角落里。我唱歌总是跑调,所以就很识趣地坐到一边去了。然后……然后酒会散的时候,我与他走一条路。”梁夏还是没有睁开眼睛,但是可以想象男人追忆的眼神,幸亏不用看见。

      “他问我以后想干什么,有什么所谓的梦想,我只是说走一步算一步,最好有一个小山头,养个小孩,再养一只小鸟。他一下子就不说话了,然后把我扯到一边……他吻了我……”

      “他醉了?”

      “我是那么想的……但是他对我说,只要你不离开我就好……我想他刚刚失恋,你知道的,毕业那天我们一起失恋不是你们的流行语么?所以觉得他是认错人了啊。”他放低了声音,“不过,那一吻,我却……很有感觉。我觉得,我大概是喜欢……男人的……比如他。”

      “是吗?情窦初开?”梁夏讥诮地哼了一声,但是没有听到男人的反驳。

      “也许吧。我从来也没有像那天一样,觉得找到了最重要的东西,那样轻松。但是,他却永远不能属于我,我是知道的。”他轻轻叹了口气,缅怀什么一样。

      “为什么?那天他不是说了喜欢吗?”

      “他的喜欢……可以对任何东西……尤其是得不到的。我要的呢,永远比他多。”

      感受到男人隐忍什么一样的语气,梁夏也只好沉默。“好了,你已经问了太多东西。我也讲了这么多无聊的事情……你想吃什么,晚上我给你做。”

      “我想吃你做的西红柿炒鸡蛋!”

      “这么简单?”

      “老师,你说话算话啦!”少年反常又不依不饶地撒着娇。

      男人转身去菜市场了,就留下了梁夏一个人在屋子里。眼睛上的疼痛正式开始了,就算是咬着牙还是难受。梁夏想着忍一忍就过去,但是一种再也不想容忍的心情,聚集在被纱布蒙住的左眼前。大概自己被培养出了该死的依赖感了吧,所以才敢肆无忌惮地把感觉发泄出来。

      还有……那个男人,原来竟然有这样的过去。但是,既然知道不可能,为什么还会收集关于那个人的消息呢,为什么还要在听到他的声音的时候迅速挂断了电话,为什么还要拒绝他……这下,连心都有些不安起来。而自己想从男人身上得到的,到底是什么呢?

      梁夏不安地将自己蜷起来。

      …………

      眼睛上的阵痛好转的时候,迎来了开学的时刻。梁夏终于要搬回原来的宿舍了,搬家的前一晚,竟然有一种强烈的不舍情绪。男人站在一边,看着他收拾行李,一向很关心他的人,竟然没有插手去帮忙,使他十分诧异。

      “如果……你想住在这里……”一直沉默的男人终于说话了,然而说出口来的话不仅毫无逻辑,而且不会有什么结果。“或者你的眼睛还没完全恢复好,会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

      “老师,原来你想留下我哦!不是爱上我了吧~”梁夏说完,就故意去打量男人的表情,但是他低下头的动作,却像针一样,扎进了梁夏的心脏。

      其实眼睛根本就不成问题,但是男人却将这件事情看得很重要。自从做了手术的那晚开始,男人就让梁夏睡在他的身边。也许是觉得失去一只眼睛的话,视线一定会受到很大影响,于是本来不擅长家事的男人包揽了所有家务工作,只留下炒菜的工作还是梁夏在做。因为尽管孙亦远可以做到肠胃健康的程度,但是味道的问题,通常很难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周末的时候,站在一旁看着孙亦远会笨拙地给小猫洗澡。沾满了泡沫的小猫儿,脸尖尖瘦瘦的,小驴一样。挣扎地四溅的水珠,跑到了男人的眼镜上。

      刚开始梁夏感觉到失去麻药后的疼痛的时候,孙亦远也明显比他更加不知所措。甚至伸出手来,想去捏着他的手。最后却自己双手交握,两只手的手心都是汗的时候,才松开。

      或者他会揉一揉梁夏的头发。半夜梁夏疼痛到难以入睡,他也会醒着,跟少年说话。实在找不到话题的时候,他反而比他还要着急。尴尬的表情,和忍受住呵欠的表情,看上去却出奇可爱。从来也没有尝试过如此被宠爱的心情,使梁夏既心惊,又惶恐,还觉得甜蜜。那些疼痛,便不算什么了。

      离开的时候,依赖与不舍一定会有的,但是也没有预想中的强烈或者淡漠。男人帮助梁夏拿着简单的背包,一直送到了宿舍楼下,就像傻气的等在楼下的恋人一样。没准是感觉到了这种气氛,所以少年固执地自己抢过了所有的东西,向着楼上的窗口喊了一声,就有兄弟在懒洋洋但是很大声的回答了。看着自顾自走进阴暗的楼洞的少年,孙亦远竟然觉得心疼起来。

      前一晚梁夏交给了孙亦远一些钱,虽然数目不是很大,但是这一阵子借住他自己的开销是可以抵了。这样的行为使孙亦远感觉到害怕起来,好像用一些纸钞便将美好的关系永远封锁了。真诚地做出拒绝的表情,还说了好多遍拒绝的话,但是都没有收到效果。少年只是礼貌微笑地看着自己,眯着他永远讥诮的眼睛,一言不发。这才反应过来他也是一个多么固执的人。“老师,以后我一定会过来吃饭啊。那时候就要你请了!食堂的饭简直就是喂兔子的。黄忽忽的叫月亮丸子的那种,简直要人命……难吃。我一辈子都不会在上那个当了啊!”被这一句话安慰到了,所以才觉得安心。

      不过以后,就又剩下一个人了,不过,还有一只猫咪,陪伴在身边。不知道会有多久呢?没有人可以回答这个问题吧。

      虽然手肘上和肩膀上挂着沉重的行李,但是梁夏心里却涌动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归属感。昨晚上提出了继续联系的话,男人也并没有反驳,反而用着惊喜的语气,说着“好啊,太好了”。就像答应了梁夏,可以继续使用他的温柔。就像辽远的海洋的男人的心胸,总是出奇地使人依赖。想到以后还可以常常见到他,梁夏不禁自己哼起跑调的流行歌曲。

      有些走调的歌声回荡在热闹的楼道里,还混杂着新生扬高了的打电话声,谁的来电铃声,舍管的训斥声,一下子,混成一片。踢开门时,里面早就来了好几个。

      “夏夏你来啦,好晚啊!对了,夏~可不可以换一换,我想这学期睡在下铺……”同宿的李品新边整理着东西边摆出一张故意谄媚的笑脸,“啊,你的眼睛……”

      “没事。随你吧。眼睛是长了个小疙瘩,做了个小手术,过几天就会好。”梁夏微微一笑,李品新略显惊异地停下手上的动作。

      “哇,这么容易……难以置信诶!你转性了……”他立刻穿越地上的重重障碍冲过来,将他背上的背包接了下来,回去的时候还撞到了盆架子。

      “不知道眼睛出毛病的是你还是我……”梁夏喃喃着,嘴角牵起一个笑。

      “他,顶多变性了。哎~那咱们系的那些女生不得心疼死……没准她们会说是一种颓废的伤感美也说不定的。”白小开早就整理好了,这时候翻着哥们儿带来的大包小包,用鼻子探测着美味体。

      “闭上你的嘴,前几天不知道谁还为了那个什么要死要活的……”梁夏用纱布外面的眼睛盯着他。

      “夏哥哥,你行行好,别提了哈!我白小开正在奔向新欢的道路上奋勇直前呢,你可不行再打击我!”开开眯着眼睛,细细舔了一口不知谁带来的辣酱,接着大声地咳嗽起来,四处找水喝。

      河马把自己的缸子给白小开递过去,“来,压压,小品家的辣酱哪会不是呛到死,你还敢干吃……对了,夏,那个什么是那个什么啊?”

      正喝得欢的白小开仿佛又被呛到了,梁夏慢吞吞走过来,顺着他的后背,又使劲儿捶了一下。“如是我闻,不可说,不可说。得,今晚上我还拿它压轴呢!”

      “梁,夏!”

      梁夏看着笑得死仰八叉的舍友们,心里也浮上了愉快的感觉,但是一想到见不到那个人,便又有些寂寞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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