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番外 薄荷（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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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只刷牙的口杯。并排地放在一起。
一只是儿子向来的那种简洁样式，干净又小心翼翼的单色调，连字母都没有。另一只黄色的有着明亮的印花，竟然是那只小孩子们都喜欢的，有粉色鼻子的长脸老虎，顾自笑得没心没肺。
牙刷却是一模一样的品种，甚至不小心暧昧交颈。
还是伸出手去，把那两只牙刷各自掉了个头，摆出劳燕分飞的姿势。叹了口气，关上水龙头，她走出卫生间。
并不是粗心的人，再加上对于儿子的了解，孙母得出了必定有另一个同居人的结论。因为就连那张大床上，都随意堆叠着两只软枕头。而一个扔在床头孩子气的黄色玩具，也必定不会是自己儿子的所有物。
就像居住着一个孩子……孙母诧异地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小远，近来忙不忙？”尽量委婉地开口，孙母竟然觉得自己有些惴惴。
“啊，还好，除了论文麻烦一些，别的都好说。家里呢？爸的身体还好？”
一板一眼地回答，好像汇报工作一样，僵硬又陌生的谈话模式，甚至比沉默都使双方感觉到窒息。
“他啊，你知道前几年还光着膀子在大街上跑步，弄得邻居以为我虐待他！现在跑不动了，就在电视机前头看看球赛过过干瘾。”母亲无奈地回答。
JACK突然跳到窗台上，大概是追逐着玻璃反照进来的光斑，毛茸茸的小脸就要贴在玻璃上面。
“怎么突然想起来养猫了？”她将视线投到小猫圆滚滚的身躯上。
“……去年夏天的时候捡的，只有很小一只，母猫被工地上的石头砸死了，公猫跑了，就剩了它一个……”孙亦远回答着，语气里含着淡淡的惋惜。
“我说呢……从来连你自己都照顾不好的，还要拉着个小个子同你一起受罪。是吧，咪咪。”使用了最大众的称呼，孙母想伸出手去触碰小猫的头，但是被灵巧地躲开了。将手指尴尬地收回来，孙母还是优雅地微微笑了。
“妈，怎么对儿子这么没有信心的，你看看它肥的不像话。现在都习惯了，没有了它，反而觉得一切都不对劲。”孙亦远挠挠JACK下巴，将它送进母亲怀里，希望母亲摸摸它。“它叫jack，跟泰坦尼克那个人同名。突然脱口而出的话使自己发现，当时那个孩子的心思所在。
但是事与愿违，小猫剧烈挣扎起来，甚至在母亲的手上留下了显眼的爪痕，吃痛的母亲急忙松手。忙抓住母亲的手将她带到厨房，在水龙头下面冲起来。
门铃响起来的时候，母亲抬起头来看着紧张的自己，“去吧，我没事情，再打一遍肥皂就好”。
去开门的路上几乎绊倒，如果让他见到自己的母亲……会不会……
开了门之后孙亦远还是吸了一口气，急忙将屋外面的人让进来。
“伯母好。”孙母看着眼前的人，还是礼貌地冲他点了点头。“我叫江平，是小远的朋友。”
头疼地将江平让进屋里，却发现母亲的目光一直胶着在他身上。母亲叫自己去倒茶招呼客人，但是厨房里面除了牛奶和白开水之外没有什么更合适的饮料了。孙亦远不嗜茶，梁夏也对此敬谢不敏，更说那是他的睡眠杀手。
等到纸杯里面的白水热气已不再氤氲的时候，母亲仍然在与江平说着话。一来二去孙亦远懵懂觉得母亲问出来的江平比自己知道的还多，好像侦查家底一样的巨细靡遗。不过那个向来淡淡的男人依然挂着礼貌周到的温文微笑，丝毫没有不耐烦，反而乐在其中地回答着。真真假假，玩笑还是事实，估计就连说着话的人都搞不清了吧。
“你和我家小远认识多久了？”孙母问。
“大概半年吧……”江平思考了一下回答，至于起点从何时算起，有没有那么久，都忽略而过。
那么久了啊……就像歌里唱的一样，岁月有着不动声色的力量。那个穿着超市工作围裙，从立式空调边走开的少年，到在自己怀里撒娇的他，时光行走的步调匆忙又美好。但是，现在他在哪里？如果想象没有了他的漫长岁月，就觉得那样的日子该怎么过去才好。这时候才发现自己与他的联系微弱地可怕，如果没有了他的名字，没有了手机里保存的号码，就消失地无影无踪。无时无刻的想念什么时候才会淡掉呢？大概只有死亡吧。如此想着才能解脱的孙亦远，早就开始走神了。不自觉摩挲着手机的动作，也被面前的江平看在眼里。
直到母亲咳嗽了一声，孙亦远才从愣怔中回来。
“中午留在这里吃饭吧。”孙母笑眯眯地邀请着。来意不明的江平竟意外没有拒绝，只是暧昧地冲着孙亦远笑了一下。“傻孩子，还不陪着小江聊聊，我去做饭。”孙母顾自走到厨房里，拉开冰箱重新审视这里面的状况，熟识起来的JACK跳到冰箱上面，趁着门开将小头颅探到冷藏室前面找猫食袋子。
“怎么来了？”孙亦远问。
“来救你的场。看来阿姨还是很喜欢我这个儿媳的嘛。”江平掏出烟来，犹豫了一下，还是塞了回去。“要是那个孩子……你想阿姨会不会怀疑你恋童？哈，其实我忘记他应该已经成年了。”他勾起嘴角。
“楚杰讨厌闻烟味儿，你还真是自讨苦吃。”
“他给我添了那么多麻烦，我不回敬回去怎么像话？他不会为我改变，我也自然没有理由迁就他。”那男人收了刚才的斯文温柔，这时候凌厉起来。
“……他进了这个圈子不就是最大的改变吗？”孙亦远失笑。
“……”
午饭吃得很舒服。好久没有享受过母亲牌家常菜的两个人，几乎忘了各自的心事，频频举筷。而孙母坐在旁边，也笑地眉眼弯弯。融洽的局面，好像本来就是一家人一样，本来就没有什么违和感。加上江平本来就很会说话应酬，所以母亲也很开心，并且一直向江平的碗里面夹菜。看得在旁边的孙亦远有些微嫉妒。
过了午母亲就要离开，并且拿出了买好的车票。于是江平提议送孙母到车站，孙亦远一再重复不好意思并且拒绝，但是孙母却答应了下来。
江平将车开了过来，孙亦远打开车门，将母亲让进去，自己也要上车。没想到母亲却说“你和小江一起坐在前面吧”。只好下了车，孙亦远打开前车门，正要坐上去，却在后视镜里面看到了令他惊诧一幕。
推着自行车的梁夏，肩头斜挂着相机包，正在朝这边看过来。直觉到有什么不一样的孙亦远，只能默默看着他，却不能移动分毫。
一样的套头衫，一样的浅蓝色牛仔裤，一样的帆布鞋。一样的冷淡的目光，一样的……头发剪短了。清爽的发梢下面，露出了白皙的耳朵，上面那枚蝴蝶耳钉，闪闪发光。
好像一枚冰凉沁喉的薄荷糖，麻痹着周围的空气和自己的思维。
也推着车跟在梁夏旁边的是一个不太陌生的女生，尽管在对话里只提及过一次，但是孙亦远记得清清楚楚，她叫做谢思莹。那个曾经和梁夏走得很近的女生。女孩子到腰际的长发整齐地披散下来，好像瀑布一样。层层叠叠的韩式穿搭甜美可人，有着公主一样的姿态和大大的眼睛。
突然一种难以忍受的酸楚冲向了孙亦远的喉头，大脑里的思考回路也要暂时中断一样。他旁若无人地大步走到梁夏的面前，拉着少年的手臂，“你跟我到这边说话”他前所未有地强硬命令着。梁夏稍稍有些挣扎，但是没有甩开他的手。
“老师你不是还跟别人有别的事情吗？”他仰起头，淡淡说。阳光洒在他短短的发尖上，好像一根根锋利的麦芒，扎痛了孙亦远的心脏。
“你认为还有什么事情，比你失踪还重要？”孙亦远咄咄逼人。
“哈，老师又不是我的监护人，再说，我也不是孩子……”他慢慢低下头。
“谁说你不是孩子？还有……”孙亦远还没有说完，本来没有的反抗突然开始了。梁夏的力气从来不是小孩子的水准，轻易就把他的手震开了。
“思莹。我们走吧。小孩子还是应该有小孩子的生活方式不是吗，老师？成熟的人还是去谈成熟的恋爱吧！”惊愕的少女呆呆看着他们，然后点了点头，随着梁夏离开了。
即使扳住他的肩膀，他仍然没有回头，只可以看到绷地紧紧的侧脸和紧抿的嘴唇。真的要走了吗？真的要回到属于他的正常的世界吗？真的要离开自己吗？但是，早就被他带进甜蜜境地的自己，却难以承受失去这种事情了。
孙亦远大力将他扯进自己的怀里，他的自行车倒在地上。午休时间的小径上，无人的安静，只有金属敲击地面的噪声。
“我爱你。你不要离开我。”
嘴唇有两种用途，一种用来亲吻，一种用来吐出想说的言语。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番外 薄荷（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