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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弱冠成名当郎官 夏侯令命往颍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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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寅时起来,朦胧间便是往外直呼道:「言」,听门“呀”一声被推开,走进来却是怜春。怜春在门外听公子唤那名字,心内感叹,想卞言已走了半年,可公子就是忘不了她,这也难怪,十年光景岂是说忘能忘?
虽说卞言是曹操侍婢,但曹操怜她比自己年幼,待她是极好。不单单学习、吃饭、玩乐都算她一份,有时胡闹起来,二人更是彻夜窝在曹操房内聊天。
怜春想到卞言,想当初她进府是自己照料她。这些年来,怜春待她情同姊妹,想到她被曹夫人硬生生地赶出府,都是替她伤心难过,也不知她现在身在何处。怜春偷偷拭去眼角泪水,捧住盘水往旁架子上轻放,唤道:「公子,该起来了。」
曹操听那声音虽是温婉却别于她,忙坐直身子,听又是一声“公子”才抬起头来,看是怜春微微一怔,回过神来接过手上帕子洗脸。
他坐在那铜镜前看怜春为自己梳头,怜春手也是极巧,看她左弄右梳髻子已梳好,但曹操心内却是想起卞言昔日模样,那个终日与自己打打闹闹的女子,愈想只觉愈是气结,语带怒色道:「不用侍候了,妳出去吧。」
怜春愣住片刻,看曹操脸色有异,知道他又是想起了卞言,应了声“知道”便往外转去。曹操在房间坐了会儿发觉脑间一片浑沌,索性往书房走去。他刚把书本打开,看了两三眼,每每抬头彷佛有了幻觉,时看卞言窝在角落专注看书,时看卞言在自己身旁笑呵呵地写字。她总爱把字附以人性,有时看到别人来信,她总会笑那些人字都不成气候,无大将之风,然后会笑说他的字太刚毅,还看出有几分狡诈。
他叹了一声,把自己的文章放在一旁,忽听外头有些声响,道:「公子,夏侯家公子来访。」他应了声,便看夏侯惇进了书房。
那夏侯惇向曹操一揖,道:「孟德。」
曹操起来迎上,笑道:「快坐。」
夏侯惇与曹操走往书桌旁坐下,微笑道:「听说孟德找惇。」
曹操打量着夏侯惇,只觉他几月不见,这小子是愈发愈出众,眉宇间那道英气十足,说不定将来有一番作为,乃笑问道:「我看惇最近留在洛阳,是有何要事要办否?」
夏侯家乃曹门姻亲,加上老家同在谯郡,以至曹府兄弟与夏侯兄弟情谊深厚,犹如自家兄弟般要好。夏侯惇来到洛阳,本就欲到曹府拜访,知道曹操早前弱冠,自己无暇前来已感难过不安。
幸曹操生性豪爽,也不怪罪。后来曹操成亲,大醉而归,一众兄弟见面亦甚痛快,但想来那大婚已过三月,一直无暇探望,曹操又当上了郎官,更是忙碌。
难得这次兄弟见面,只觉高兴,笑道:「惇到洛京是为了听先生讲学。那课既毕,几天后便回谯。孟德别来无恙么?可有东西要交予老曹家?」
曹操顿了会儿,摇头道:「实不相瞒了,我有一事相求。」
夏侯惇忽看曹操正色,便留心询问,看曹操搔头脸露尴尬之色,吞吞吐吐道:「其实也不是何要事,但此事若不是交予同门兄弟我心不安。」
夏侯惇从不见曹操有过如此脸色,从前年少轻狂胡作非为曹操也是一脸自在,如今看他如此法,心内不禁为他担忧,道:「孟德不妨直言,若是惇办到之事定为你办妥。若是惇能力不及,仍定为孟德想办法便是。」
曹操又是顿了好些时候,叹了气道:「你可曾记得以往在我身旁那丫环?」
夏侯惇想起那瘦小身影,笑道:「怎会忘记那古怪丫头?以往在老家咱们还常常一起玩耍。说起来,她是回去了么?来了半天还不见影踪。话说回来,上次来府内也不见她…」
曹操脸色稍沈道:「她走了。被母亲赶走了。」
夏侯惇一怔道:「是因为她做错事?但以前与那丫头相处,她倒是乖巧聪颖,该是惹人疼爱。」
曹操显得有些生气道:「还不是为了娶妻纳妾之事。唉,咱们两兄弟这事也不用瞒你。娘亲怕留言在府内我会整日与她鬼混惹那些妻妾不满,真是笑话。我若是愿娶便是真心诚意把人娶回来,现在倒好,她把言弄走,我反不会与她同房。有时真不懂女人在想何事,难道脑袋内就只有些芝麻绿豆般等大小又无聊的琐事么?」
夏侯惇原本紧皱眉头以为曹操担心何事,听到最后听他抱怨连连,不禁失笑道:「其实伯娘也是担心孟德。但孟德新婚不过三月,难道说…」
曹操扬眉看着夏侯惇不语,夏侯惇看他那赌气神情,大笑道:「孟德别太孩子气,难为了姻嫂。」
曹操哼了声,仍是那张嘴脸道:「我不管。」
夏侯惇摇头,微笑问道:「那孟德是要惇找卞言回来?」
曹操摇头道:「我知道她走到颍川当起歌伎,我怕她受了委屈。」
夏侯惇讶异万分,道:「她怎会到了颍川?而且还是歌伎?想女儿家名声是何其重要,她竟然…」
曹操耸肩对那名声之说也不大为意,但想起卞言古怪行径,会心微笑道:「可能她是听说了颍川荀氏盛名。她从前便有个痴病总想见各方人物。至于歌伎,想是她不欲再当婢女,但又无以为生便进了伎馆。」他说到最后幽幽叹了口气,显得甚是痛苦,像恨不得直奔颍川,把她找回。
夏侯惇看曹操眉色,悟道:「孟德是要惇到颍川照顾她?不如惇把她接到老家去。」
曹操轻叹,道:「唉,她若是愿意随你回老家当然最好。只怕她有所忌惮而逃往别处。」
夏侯惇不解道:「为何?」
曹操苦笑道:「她的家人还在洛阳。」
夏侯惇愣住,道:「伯娘难道是以她家人要挟?」
曹操微微点头道:「她从来就不曾想过找我商量,若是我知道母亲会如此对她说话… 唉,我已派人看管她家人,不会让人打他们主意。」
夏侯惇再次点头,问道:「那我明儿便动身往颍川,但孟德对于她是有何打算?是要把她接回身边还是找地方把她安顿?」
曹操道:「我要把她接回身旁。」
夏侯惇道:「但伯娘若是反对…」
曹操笑道:「反对又是如何了?以往我在外终日游手好闲,她可有赞成过?哼,这些年我是收敛了许多,难道就以为我不会胡闹了么?」夏侯惇失笑,曹操与夏侯惇说了几句,夏侯惇便走了。
到了晚上,曹操还在书房忙碌,忽传来门外一阵声音,他应了声进来,只看丁氏婀娜身影缓缓步进,她见曹操便即欠身道:「夫君,该是时间就寝了。」
曹操听是她声音,连头也不抬,继续书写道:「没看见我在忙碌么?妳先回房休息罢。」
丁氏听他声音带住不耐烦之意,心凉了半截,依旧弯着身子道:「夫君别要伤了自己身子,还是早些休息罢。」
曹操动作停下,把笔搁在旁边,抬头看住丁氏,看她虽是身形婀娜,但长得不甚出众,勉强只能说是长相娴雅,愈看只觉心头有道火。他不作声了阵子,忽然和颜悦色地起来,上前轻扶她手,笑道:「还是夫人说得对,该早些休息。」
丁玲忽看曹操笑容只觉难以置信,想她嫁进曹府三月,曹操从没给她好脸色过,现下见曹操亲切挽手,快乐得难以形容。
她才进了房,见曹操仍站在门外,她微微一怔,奇唤道:「夫君?」
曹操依旧站在门外,看住丁氏,彷佛是脸笑肉不笑般,一双美眸的目光是如此冰冷,看得丁氏打了个冷颤,道:「夫人还是休息罢,晚睡了对身子不好,请夫人记住自己的话。至于操的事,不用夫人担心,亦请夫人别再来书房打扰操了。」他说到最后目光已是极冷漠,且话毕也不等丁氏有何反应,用力把门子一关,发出了“砰”一声巨响,吓得周围丫环忙出来探头探脑。
他转身离去,走了几步,抬头看月色蒙眬,想卞言最爱看月,顿足不前,有所感叹,喃喃轻唱卞言从前曲儿,道:「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方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他径自伤神,忽看廊下一人影纤弱,身穿白衣青裙,头挽懒髻,心中一动,即上前拦住,看那丫头一双凤眼,瓜子脸蛋,眉心处泪痣轻挂,倒是标致。但看她脸容惊慌,不知做错何事,去路被曹操所截。
曹操双目直勾勾注视她,却是把她看得寒彻骨。他心想:“就是这样算是标致的丫头又哪及得上她一分?”
那丫头看曹操脸色愈发愈难看,以为自己当真做了错事,正欲跪下谢罪,却忽听曹操喃喃轻叹“不是她”。她忽听声音,抬头一看,惊见曹操神色痛楚,如丢了魂般,双目无光,放开自己往房间走去。
正是:月下伊人何处寻天上玉宫挥流芳
不知卞言到颍川生活如何,望君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