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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殃及池鱼(上) ...

  •   作为将军的儿子,瑾襄自幼只喜欢两样东西:一是打仗,二是媚媛。其实归根到底他只喜欢媚媛,但媚媛是个生性高傲毒辣的美人儿,瞧不起任何人,只有在瑾襄向她展示各种新鲜古怪的珍玩时才肯跟他说说话,而一切新鲜古怪的珍玩只有在打了胜仗后才能从溃败的敌方掠来,所以瑾襄天天盼着打仗,打胜仗,而且是要大胜仗——这样王宫总管就有可能在某个傍晚时分来向将军表示祝贺,因为是以私人身份来的,说不定就会把养女媚媛带在身边。
      王宫总管是个老太监,长得白白净净,说话柔声细气,而且满面慈爱的微笑。第一次见面时他拉着瑾襄的手,对将军赞美不停,开口闭口都是“咱们的孩子”如何如何,听得瑾襄十分纳闷,偏着头稀奇地瞅着那光溜溜的下巴和香喷喷的脸,心想这人分明不是自己的娘,什么时候自己就成他的孩子了?
      瑾襄瞅着王宫总管,媚媛就在王宫总管的背后瞅着瑾襄。她穿着粉色的小袄,粉色的裤子,金丝绣花的葱绿色缎面鞋,皮肤雪白,眼睛是碧绿的,有着狭长的金黄色瞳孔,怎么看怎么像猫。其实她是蛇蝎,像蛇一样会缠人,像蝎子一样碰不得,但瑾襄当时不知道,只觉得她美丽可爱,而且猫一般妩媚活泼、神秘莫测。于是他兴高采烈地带媚媛去池塘边,要带她看打胜仗后刚得来的人鱼。
      “人鱼唱歌可好听了。”瑾襄说,用一根细竹枝啪啪地抽打着水面,带起闪烁的白色水花,涟漪荡漾,水下巨大的影子不安地游动起来,游到远处才露出了上半身,是美丽的少女模样,头发里点缀着珍珠,脖子上戴着沉甸甸的铸满花纹的纯金项圈,纯金的链条将这金项圈连在假山顶端的巨石上。
      “假的!”媚媛断然截口道,“她们都是哑巴!”
      瑾襄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因为他也只是听说人鱼唱歌动听,从来没有亲耳听见过真实的歌声,而且家里这条人鱼确实也从来没有唱过歌。他想了想,又说:“他们说,趁人鱼活着的时候把她的眼睛挖下来,那眼珠就会变成宝珠,比翡翠珠黄金珠都珍贵。”
      “假的!”媚媛又蔑视地说,“不过是死鱼眼睛,什么宝珠!”
      瑾襄有点儿脸红,也有点儿生气,于是闷声不响。但是过了片刻他又自言自语道:“把人鱼的皮活剥下来做成衣服穿,到水里自然就会游泳……”
      “假的!”媚媛放声嘲笑起来,“不信你试试,保管淹死你!”
      “那你想吃人鱼肉吗?”瑾襄不好意思地小声问,“他们说很好吃,吃了还能长生不老。”
      “假的!”媚媛脱下小巧精制的鞋袜,把两只雪白的小脚放进水里,一上一下地拍着。“我才不信呢。”她骄傲地说,“我也不想长生不老。”
      远处的黄金锁链哗啦哗啦响,人鱼沉入水中了,水面的涟漪渐渐平静,金色夕阳的光斑跳跃着融为一团。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瑾襄丧气地问。
      “因为我试过呀。”媚媛无动于衷地回答,“我用针扎,用刀割,用烙铁烫,一片一片地撕下她们的鳞,但是她们都不会发出声音。我挖了她们的眼睛放在盘子里,什么破眼珠子!一点儿变化也没有,还招了好多苍蝇,生了虫。我剥了她们的皮做成衣服穿,可我还是沉到水底去了,还着凉伤风了……不过我没吃她们的肉,因为我不喜欢吃鱼。但我爹吃了,说味道还不如小羊羔肉香呢。”
      “你家也有人鱼?”瑾襄惊奇地问,他一直以为只有自己家里才会有这样的稀罕物。
      “有,好几条,不过现在没了。”媚媛说,“我把她们的尾巴劈开,想看她们会不会长出腿来,结果都死了。”
      瑾襄半张着嘴,绝望地看着媚媛——好几条!好几条!一条都难得!她居然有好几条!然后他沉下眼去看媚媛的脚,觉得那一定是天上地下最好看的脚,因为这脚的主人有好几条人鱼,却一点儿也不珍惜,所以她无与伦比。他想怎么样才能讨她的欢心呢?
      “你看什么看?”媚媛侧着脸,冷冷地呵斥。
      瑾襄有些羞愧地转过了脸,心想她生气了,却听媚媛说:“亲我一下。”瑾襄吓了一大跳,再转过脸来怔怔地看媚媛,却见媚媛把右脚从水里举了起来。
      瑾襄气得满脸通红,对媚媛恶狠狠地呸了一声。媚媛还是侧着脸,冷冷地说:“你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
      瑾襄想了想,见左右没什么人,便硬邦邦地弯下腰,很不高兴地用嘴唇在那湿淋淋的雪白皮肤上飞快一触,没感觉出冷热,也没有什么气味。
      媚媛咯咯笑了,把嘴唇凑在瑾襄耳边,小声道:“其实人鱼的眼睛可以变成宝珠,但一定要月圆之夜出生的人鱼,而且不能用刀挖。要把她们倒吊着,过四五天后,她们的脸就肿了,眼睛就鼓起来了。然后在月圆之夜,用一个黄金的小圆筒罩在她们的眼睛上,轻轻一弹,眼珠子就会自己蹦出来。这时候要用盛满新鲜露水的碧玉碗接住,在月光下放一夜,那眼珠子就会变成像小月亮一样漂亮的宝珠。”
      瑾襄倒吸了一口气,目瞪口呆地问:“真的么?”
      “呐,这个就是。”媚媛偏着头,把耳环上圆溜溜的大珠子亮给瑾襄看。那珠子半透明,果真像月亮一般散发着银白的虹辉,细细看去,又有一线深蓝或浅碧的光芒闪烁不已。
      瑾襄紧迫地盯着媚媛的耳际,试探着伸出手。媚媛很大方,偏着头不动,让他摸了摸耳环上的宝珠。瑾襄觉得指尖忽冷忽热,好像触上了流动的月光、露水和沁满花香的夜风,又像是摸到了凝固的血块。他觉得一阵心慌,头皮麻酥酥地发痒,有什么东西堵在嗓子眼儿。他难过极了,因为在这个美丽的小姑娘面前一丝上风都没占着,所以他起了非常坏的恶毒念头,想要狠狠地欺负她一下,比如打她一下,或者咬她一口,总之要让她受委屈地大哭,这样男子汉的颜面就抢回来了。于是瑾襄忽然用手捧住媚媛的脸,再次飞快地亲了她一下。他的本意是亲她的面颊,不过因为慌乱失去了准头,他的嘴有那么一点点覆在了媚媛的唇上。
      碧绿的眼眸和狭长的黄金瞳孔对准了瑾襄。瑾襄开始后悔,然后觉得害怕,越来越害怕,最后吓坏了,所有的念头都飞了,心也不跳了,浑身上下的皮肤血肉一寸一寸地僵硬、冰凉,仿佛彻底变成了石头。于是媚媛哼了一声,从容不迫地狠狠扇了瑾襄一耳光,并且抿着嘴,用力地推着他,搡着他。瑾襄先还没明白这般推搡是什么意思,后来才知道媚媛是想淹死他,这时候他已经从汉白玉的阶梯上落进水里了,而媚媛还用从他手里抢来的细竹枝没头没脑地抽打,逼得瑾襄不得不从最后一步阶梯上继续后退,落进了深水。

      王宫总管虽然是个太监,不过他娶了一房年轻美貌的妻室,还收养了几个孩子。国王年纪还不大,王宫里的一切几乎都是总管说了算;而王宫总管又和将军的关系非常好,将军的手里掌握着整个王国的兵马,所以很难说现在这个国家的主人究竟是谁。
      王宫总管出身寒微,不怎么识字,但现在大富大贵了,就有了收集珍奇的爱好。他的妻子和孩子大概也算是他的一类收藏。他先前收养过的男孩女孩,有的死掉了,有的出嫁了,现在媚媛是他唯一的女儿,最珍爱的藏品,他宠她宠得没谱没边。所以媚媛只要拽着他的袖子撒撒娇,要跟着他去将军府,他就准带她去。
      媚媛到将军府就和瑾襄一起玩。瑾襄把自己所有的宝贝都呈给媚媛看,最水润的玉佩、最大最圆的珍珠、雕刻着许多珍禽异兽和无数花朵的小砚屏,那些飞羽皮毛的纹路比半根头发丝还细。瑾襄想,不管媚媛看见什么,只要她稍有喜欢的神色,就把那东西送给她。但媚媛每次都鄙夷地哼道:“什么破烂!”她向瑾襄炫耀自己佩戴的翡翠,还有鸽子蛋大小的明珠,把那精雕细刻的小砚屏狠狠地摔在地上,摔掉了好些花瓣和飞禽的头。瑾襄屡屡在她面前吃败仗,媚媛便咯咯笑,然后在左右没人的时候,媚媛骄傲地把脸一偏,允许瑾襄用嘴唇在她面颊上轻轻地蹭一下,这就算没有胜负了。
      唯有一次媚媛看上了瑾襄的一把匕首,平淡的乌木手柄,黑色的鲨鱼皮鞘,没有镶半粒珍珠或彩绘的花纹。正因为这么寒酸,媚媛反而多看了一眼。“这是我爹给我的,要我一辈子好好保管。”瑾襄郑重地说,“匕在人在,匕亡人……”
      媚媛压根儿就没听,自顾自地把匕首拔·出来玩赏。沉甸甸黑黝黝的刀身寒气逼人。媚媛用两只手握着匕首,把刀尖抵在瑾襄的心窝,然后碧绿的眸子紧紧盯着瑾襄的眼,眨也不眨。瑾襄一动不动回视那对猫似的眼珠,过了好一会儿才感觉到心口的疼痛。这时有丫鬟进来为少爷小姐送点心,见状吓得尖叫,摔掉了托盘狂奔出屋,直喊杀人啦杀人啦。这时瑾襄才低头,发现胸口染满了血,血迹还在不断扩大。
      “嗳,给我罢?”媚媛说,把匕首举在眼前细看,一丝血迹也没有。瑾襄一时没回答,媚媛便生气地把匕首丢在瑾襄脚下,尖叫道:“我才不稀罕呢!”
      等大人们都赶过来时只见媚媛在哭,她扑进王宫总管的怀中,把脸埋在养父的绸衫里,颤抖地惊惶尖声道:“血!血!”
      “乖囡不哭,不哭。”王宫总管抱着媚媛柔声哄劝,对将军歉然道,“小女胆怯,怕见红。”
      将军检查瑾襄的伤势,伤口很深,匕首已触上了肋骨。也幸亏是触上了肋骨,不然很可能就扎破了心脏。“她说她什么都不怕,所以我想吓吓她……”瑾襄垂着眼不高兴地说,“我只是想吓唬吓唬她,谁知道她真哭了,胆小鬼!”
      媚媛只俯在王宫总管的怀里失声痛哭,瑟瑟发抖。瑾襄是将门虎子,日后驰骋沙场,还要杀人不眨眼哩,花骨朵似的媚媛怎么会有他那么大的胆呢?见了这血淋淋的场面,自然吓得不轻,此番去后,很久都没有再来。瑾襄在家里吃得好养得好,伤很快就痊愈了,不过一想起媚媛那大哭的模样胸前伤疤就隐隐作痛,好像他不仅一塌糊涂地惨败,还要时时刻刻地提醒自己败得是永无翻身之日了。

      将军和将军夫人议论过这两个孩子的交往。将军夫人反对,因为王宫总管如今再富贵显赫,那也是个太监;媚媛是他的养女,说起来来历真是不明不白,而且看看媚媛那撒野的小罗刹样儿!将军没吭声。不过将军夫人的话模糊地传到了瑾襄的耳朵里,瑾襄似懂非懂。等瑾襄痊愈后媚媛再次来时,两人并排坐在水池边的汉白玉阶梯上,瑾襄看四下没人,便告密一般对媚媛说:“我娘说,以后不许我娶你。”
      “啐!谁要嫁你!”媚媛斜着眼睛看瑾襄,哈哈大笑起来,“以后我要当王后!”
      瑾襄生气地看着媚媛,他本来有个完美的计划:如果媚媛表示不开心,那么为了安慰她,他就要告诉她一个秘密。他想这个秘密或许会是他唯一的珍宝,能够让媚媛惊奇欢喜一下。这或许会是他唯一的胜利,没想到又吃了败仗。
      媚媛只是把黄色的鲜枇杷果倒在裙子里,一颗一颗地剥着吃。她把零碎的果皮丢了一地,嘟起嘴,鼓足气,噗地一声把枇杷核吐出去,有的落在地上,有的就飞进水里,全然没有一点儿小姑娘的秀气斯文样。
      “你看这个。”瑾襄小心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红色的香囊,两面都绣着牡丹花,缀满一百零八颗淡紫色的小珍珠,四角垂着金黄色的流苏。但这不算稀罕,稀罕的是这香囊的气味幽雅高贵,馥郁绵长。这是宫廷或最显贵的豪门才能得到的最名贵的香料。毫无疑问这个小香囊是将军夫人的。瑾襄要得到这个东西没少花心思,倒不是将军夫人吝惜宝贝舍不得给,而是不高兴儿子要这女人才用的东西,简直不像话。
      媚媛嗅了嗅,皱着小鼻子没说话,看起来不大喜欢。
      “是……是龙涎香!”瑾襄结结巴巴地说,“是龙从海底飞起来的时候,龙的唾液滴在海面凝结成的……最好的香料……”
      “假的!”媚媛笑得前仰后合,用手揉着肚子,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哈哈哈!才不是什么龙的唾液,哈哈哈!其实是……哈哈哈!是海里一种长得像大鱼一样的巨兽拉的屎粑粑!哈哈哈!你喜欢臭屎就自己闻罢!哈哈哈!我才不要!哈哈哈!恶心死啦!”
      媚媛一面笑一面朝旁边挪开了一尺远,浑身颤抖,似乎真怕瑾襄用那巨兽的粪把自己熏臭了。瑾襄简直说不出话。这分明是最上等最名贵的香料,他又撒娇又捣乱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宝贝,居然会被她污蔑为“屎粑粑”!屎粑粑!亏她说得出来!不过就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好像凭空真的落下一团臭哄哄软绵绵的东西砸在头顶,砸得他满盘皆输。他真的有点儿生气了,紧紧攥着香囊直到捏变了形。“不要就算了。”他咕哝道。
      媚媛已经把大个儿的枇杷都吃完了,剩下最后一个最小的拿在手里。她先用指甲在果皮上划出印子,然后小心地翘着手指,变戏法一般,居然把果皮剥成了五瓣花的样子,果肉则完整地露了出来。“呐,给你。”她轻柔地把那朵花一般的枇杷果递在瑾襄面前。瑾襄惊得犹如被雷劈了,从没见媚媛这般和善,方才的不满顿时烟消云散。反正这香囊她不要,他也不会戴。是不是龙涎有什么要紧?她说什么就是什么罢。正要接过,媚媛却得意地大笑起来,把枇杷狠狠丢进水中,乜着眼睛看瑾襄,傲然道:“才不给你呢!”
      媚媛不仅把那颗枇杷丢下了水,她还把耳环解下来丢下水,把头上戴的碧玉钗摘下来丢下水,又专注又开心地凝视着水面。
      “你干什么呀?”瑾襄问,实在搞不懂这绿眼睛的漂亮小姑娘究竟在想什么。或许因为他们本不是同样的人,所以他永远也猜不中她的心思。
      “好玩。”媚媛说,把黄金镯子也砸向水面,“水花没有一个是相同的。”
      水面泛起了波纹,黄金锁链哗啦啦地响,人鱼从水底浮了起来,她比刚刚放进水池里时消瘦了很多,并且有些鳞片脱落了,看上去不如原先漂亮了。她游向岸边,把一只耳环放在汉白玉的阶梯上,然后翻身又沉了下去。片刻后,她把另一只耳环和钗子镯子都捡回来了,然后回到水底,再也不出来了。
      “哦,这个更好玩。”媚媛又咯咯笑起来了,瞥了瑾襄一眼。瑾襄心里咯噔一下,想她大概是想把自己丢下水,看自己能砸起什么样的水花,要是人鱼不把自己送出水面……
      “其实……”瑾襄慢慢道,“把人鱼的尾巴劈开,是可以变成腿的。”
      “我知道。”媚媛用手指轻轻地卷着发梢,漫不经心地说,“不过要用很特别的法术,要用很特别的刀,很特别的药,只有会黑密术的法师才能做。”
      “你知道!”瑾襄惊奇地看着媚媛,“那你……你!”
      她明知道却还自己随随便便地动手把家里的人鱼都劈死了。
      “我就想试试,有什么不可以的?”媚媛若无其事地说,转着绿眼珠自自然然地看着瑾襄,“反正不给她们劈出腿来,她们也要死。你家这条也活不了多久啦。”
      “你怎么知道?”瑾襄怀疑地问,心里已经相信了,嘴上偏放出不相信的口吻来。
      媚媛不说话,脱下鞋袜,用脚上上下下地搅着水,轻轻地哼着歌。过了好一会儿,瑾襄不高兴地说:“哼,你骗人。”
      “你值得我骗么?”媚媛没有生气,反而咯咯笑起来,“告诉你罢,人鱼只能活在海水里,放在江水河水还有这种池子水里她们就会生病,鳞会一片一片慢慢地掉下来,如果不送回海里,等她们的鳞掉过一半,她们就死了。如果把她们的腿劈开,她们就能变成人,到岸上来活着,还能说话,还能唱歌,不过不会游泳啦,掉进水里就淹死。”
      瑾襄瞅着媚媛,他想如果再追问一句“你怎么知道”,媚媛多半又是那样若无其事地回答“因为我试过呀”。
      “那你说,她还能活多久?”瑾襄指着水池子问。
      “我怎么知道!”媚媛说,又沉下了脸。
      瑾襄轻轻哼了一声,高兴起来,忍不住想拍手,心想她终于落下风了。
      “不过或许也能多活几年……”媚媛拖着嗓子缓缓说,听起来曲折柔曼,说不出地动听。“因为你们家的池子,连着大海呐。”她又咯咯地笑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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