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雨楼夜谈》妖雨楼

6、第二夜（中）

　　事后苏紫很郁闷，当然不是为了精美的古代遗迹毁于一旦，而是该死的邵康最后祭出了妖莲火焰，自己不得不用“白水瓶”相抗，水火相击之下，宝书被碎成了纸片，比碎纸机削得还彻底。
　　这样灵窍石的线索又断了。
　　后来，又过了几年，邵康在南海找到正缩在海岛石洞度假的苏紫，提出了合作的想法。邵康的意思非常简单明确，双方互通情报，齐心协力，如果找到了，就各家一半。能和邵康这样强的年轻太岁合作，一般妖怪都是求之不得，但喜好独来独往的苏紫，却一口回绝了这讨厌的家伙。
　　可是邵康不气馁，他在海岛蹲了一天，烤了一天的鲜鱼，到了晚上，岛上突然地动山摇，原来是他和狐狸又打了一场。
　　关于这一场斗法，有两个版本。
　　邵康的版本是，狐狸不知是发高烧了还是发狐骚了，总之居然跑到他蹲着的沙滩上，半褪了衣衫来□□他，当然他堂堂七尺太岁，坐怀不乱坚贞不屈，然后打了起来，结果狐狸不济，被他的妖火焰烧成了焦脆狐狸皮，直挺挺摔进了自己怀里。
　　苏紫的版本则是：一开始邵康不停缠着要拉他入伙，他被吵得头大，结果抄起桃木棍子就打他。然后经过%&%￥#￥*&*￥……总之，就是邵康卑鄙小人，乘人之危。（不要怀疑，苏紫心一急就会蹦土语，白狐狸的语言堪比炼金术师的密语，于是那段解释谁也听不懂╮(╯_╰)╭）
　　两方的说法都没什么说服力，总之，这场斗法的结果就是，苏紫也不知什么把柄被邵康抓到，终于心不甘情不愿地入了伙，于是这两只大妖怪，一只强大古老，一只狡黠智慧，开始了搭档着寻找灵窍石的旅程。
　　一眨眼他们就找了几百年，中华的名山大川都踩了个来回。不知不觉到了现代，又在学校碰到了不成器的实习土地和人类美少女我（咳咳），土地对灵窍石没什么欲望，诱惑他的是把这次经历写成报告书，他的仙格考试可以加很高的附加分，而我呢，纯粹是莫名奇妙地被拉进来的，接下来开始过着日日被苏大教头押着苦练赋活术，和纸片人较劲的日子。
　　在那个时间点上，没有人能知道未来发生的事，邵康，苏紫，小金与我都有自己的骄傲和梦想，并为此日夜奔波忙碌。而离太上老君最宝贝的，那卷预见卷轴中所记载的，灵窍石现世的日子，其实也不远了。

　　高二的时候，邵康和苏紫的研究终于有了进展，我还清楚地记得那一天，四个人集合在学校边上的镇鼎鸡开了个小会。地点是苏紫选的，等我接到短信赶到的时候，桌上已经放了相当分量的鸡骨头，我望着狼藉的餐桌心想，苏紫真不愧被封为首席校草，那样的美人连啃鸡腿也是我见犹怜。
　　苏紫这只狐狸，和他冷淡外表完全不符的，极其馋嘴，而且嘴刁。他很爱吃鸡，即使已经修炼成了可以常年辟谷的妖怪，小狐狸时期对于鸡的热爱还是保留了下来，惨死在他狐爪下生鸡熟鸡的怨灵，够给他加几百年业障的。
　　邵康则是从来没有碰过人类的食物。这点上，他还是比较像只野生妖怪的，只是后来我听小金说，他有时候会一个人出门，抓些妖怪或者流浪人类，血淋淋地生吃。
　　所以我觉得还是好鸡成瘾的苏紫比较可爱。
　　那天在镇鼎鸡，是我加入灵窍石计划以来，第一次听到他们详细打算。
　　灵窍石的出现时间虽有预言，但地点却无人知晓，唯一的线索，是上古神仙赤松子留下的一本异宝古籍。书中载，即通过中原十二个泉眼的位置，用仙界失传已久的复合术数推演方程——祖窍归真阵进行推算，才能预测出灵窍石下一次的出现地点。可惜的是，那本古籍的真本，已经在苏紫和邵康的高塔斗法中毁了。后来他们又在三清山中得到了一个古代道士抄录本，虽然内容已经残缺，但苏紫不愧为白狐狸族，只要有一点线索可寻，就难不倒他。历经数年，祖窍归真阵就被他复原。如果是换了不擅长精细思考的邵康，恐怕只有抓头的份。
　　接下来，他们就在漫长的时间里一点点开始寻找那十二泉眼。
　　泉眼者，水源也。也就是中土大地上，被仙妖各界倍加推崇的养气活水。其实它并不是水，如果用“灵”的视力看，那仿佛是一座巨大的静止的紫色烟花，灵气以泉眼为中心，直冲云霄，慢慢旋转推开，形成灵气风暴的模样。
　　这样的地方很好找，基本上就是在仙妖界被口口相传的修炼圣地，连入门修仙士的修行指南上都有写。
　　可最大的问题是，赤松子是上古的大仙。所以他写的演算法，是根据上古十二泉眼的地理位置来推的。而现存的泉眼，有些是新开出来的，有些推移了位置，有些因为各种原因，干涸了。仙人对于纪录历史没什么热情，于是时间久了，上古泉眼的位置早就被人忘得干净。
　　所以对邵康和苏紫来说，他们近几百年的主要任务就是在各地考古。因为人类有纪录的习惯，所以在人类的历史书上寻找发生过的怪事，或者到了某处突然修仙成功的人，反倒有很多蛛丝马迹可寻。
　　这样寻寻觅觅了几百年，到了这一年，他们就差一个泉眼没有找到了。而范围，也被缩到了我们所在的这个城市中。
　　最后一个泉眼是个干涸的泉眼。我们并不知道他已经干涸多久了，苏紫放出了他的法宝——白水瓶中养的龙鱼，幻化为巨大的黑鱼模样，夜夜在城市的建筑群间巡游，以期能嗅探到一丝残存的灵力。
　　可是几个月下来，龙鱼光顾了几乎城市的每个角落，都没有收获。即使是再古老的泉眼，也应该剩下些什么的，于是他们推测，那眼泉是被封了。
　　这样，小金就派上了用场。没有人比小金这个实习土地更熟悉地下的灵气走向，果然，小金的遁土术得出了结论，在这城市的某一处，地脉竟然被生生掐断。
　　城市的西北角有一片废弃的工业区，民国时是兴盛的工厂，随着城市重心的转移，那里渐渐荒芜了，经营着重工业高污染的工厂效益越来越差，最终倒闭。于是厂房封了，设备卖了，攀援植物渐渐淹没了那片地带的建筑。
　　那种地方简直是绝佳的魔物滋生地。
　　邵康以他自己对于亲戚的了解，能够掐断地脉的应该是个大妖怪。于是我们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应付。
　　那天的镇鼎鸡店会议后，我们又转去了酒吧，苏紫喝了很多酒，小金一直劝他别喝，可是苏紫执意开了好几瓶洋酒。兴奋地直舔酒瓶。邵康后来对我们说，他几百年一度的褪毛日近了，酒精可以延缓褪毛，为了不耽误计划，他只好多给自己灌酒。
　　喝了酒后的苏紫一改平素拒人千里之外的性格，变得格外乖顺，最后在沙发深处缩成一小团，我发现他的耳朵也控制不住从发间伸了出来，毛茸茸的纯白色，不时抖上一抖，可爱至极。
　　于是我惯性地想去寻找他有没有尾巴，却突然发现他裸露的肌肤上，还有红线般缠绕着的印记。那个时候，我并不知道那是什么。
　　这时邵康遮住了我的视线，他把苏紫拉起来，那只狐狸软软地挨着他的肩膀，打酒嗝，接着身体又滑了下去，缩在沙发上继续睡。
　　邵康苦笑着说：把这只死沉的畜生扔这儿好了。我们自己去找灵窍石。
　　结果第二天，苏紫因为这句话大发了脾气。
　　两个人的吵架声很响。苏紫大意是指责邵康自私自利，邵康则解释说这只是玩笑话。于是苏紫说：你打独吞的主意很久了吧！邵康吼回去：谁像你这么小家子气。然后火气上来，又骂他关键时刻掉链子，这个时候褪个P毛。褪毛这个话题似乎是狐狸族的大忌，苏紫真的生了气，嘴巴张了张想反驳什么，却最后闭紧嘴，背过身再也不理邵康了。
　　我和土地边吃薯片儿边围观掐架。
　　这两只真的是强大的妖怪么？怎么吵架和幼稚园小孩没两样。
　　莎莎姑娘，这次你说得很对。
　　末了土地又加了一句：你背纸片人咒文能这么准确就好了
　　于是我狠狠拍了这个未来神仙的头。

　　两个主心骨闹分裂真是很麻烦的事。
　　只见苏紫一路白水乱舞，黑龙鱼挟着水花势如破竹，而邵康的金霞圈也紧随而上，金光如刀片般锋利，照耀之处，小魔物都无所遁形。
　　我和土地远远地，表情复杂地看着前方热闹非凡之景。
　　我们真的只是路过的哎……
　　嗯，我觉得也是。
　　这时候天突然暗了。我吓了一跳，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土地突然错步挡在了我的前面，张开了灵璧。而苏紫和邵康也迅速掠了回来，站在我们身边。他们的神色都有几分凝重。
　　这时传来沙沙的响声，越来越响。在昏暗的旧厂房的角落里，渐渐有黑影堆积起来，像乌云一般越积越多。
　　我看清了，那是无数只小蜘蛛。蜘蛛背上什么东西一闪一闪的，起先我以为是反光，后来发现，原来每一只蜘蛛的背上都有一个眼睛，眼球还会转动，分外恶心。
　　“盘……盘丝洞？”
　　苏紫突然抓住了我的手。千变万化阵！
　　我不知道我要对付这么多小东西啊！！我惨叫。
　　手抖得不行，从怀里掏出一叠一叠的纸片人，像小时候剪过的纸人，每五个人都是手拉手的。纸片上有苏紫手书的加持经文。
　　我扔了出去，手指迅速弹奏出赋活的节奏：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一边心慌气短地念咒文：乾坤何处乃真中，中在虚无甚空阔。千变万化无色相，造化枢机归命生。起！
　　话音一毕，纸片人硬朗如石地站起，手拉着手，以我们为圆心跳起舞来。渐渐的纸片人越来越多，我们周围的地面由流水般涌来的黑色变成了黑白相抗。
　　这就好像斗战胜佛的拔毛成妖，只不过我比大神低段很多，听土地说，此等赋活术原本是高级仙人修习术中的一种，但人间会有人类出现一些莫名的返祖现象，上古神的某一点血脉掺杂进来。于是。我就成了那种只会一种高级仙法的普通人类。
　　千变万化阵的表现还算争气。只见每一个五人阵形成一个小灵气阵，五乘五灵力加持，所过之处，小蜘蛛们背后的眼睛纷纷像一团团浆水般爆裂。恶臭脓水流满一地。
　　这是我的初阵。实在是很恶心的记忆。
　　接着我们在土地的灵璧保护下向前进。满地都是小蜘蛛的尸体，有些没死的，冲到了灵璧上，惨叫化为一缕青烟。
　　应该说苏紫和邵康打的都是那种1V1的斗法，对于如此铺天盖地的群架，他们反而都不擅长，于是我和土地好歹派上了用场。
　　那条蜘蛛之路很漫长，苏紫的龙鱼一直游在我们前面，突然嗅到了什么，排状的鱼鳞张开，发出咻呜的示警声。
　　邵康以最快的速度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