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雨楼夜谈》妖雨楼

3、 第一夜（中）

　　回到家中，天还是黑暗一片，柳乘风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时辰了。他结结巴巴地对着红颊说道，“多谢红颊姑娘送我回来，时候不早，姑娘也早些回去了吧，不然红耳兄要担心了。”
　　“时辰也不早了，安寝吧。”红颊站起来，走到了柳乘风的身边，柔声说着。柳乘风摇手正要开口，却只见红颊一双白净的手伸到了他的腰间，帮他把腰带解开了。那手如白玉一般，柳乘风那拒绝的话就这么停在了喉间，只是望着那一双手如蝴蝶翻飞一般的动着。
　　他一把握住了红颊的手，柔软而温暖，抬眼看人，她脸颊已经绯红一片了。柳乘风隐隐的闻到她身上有香气袭来，似是花却又说不出是什么花。红颊的手轻轻的挣脱了，帮他宽衣解带，待到了床榻边上，红颊这才回身解自己的腰带。
　　“我何德何能呀？”柳乘风按住红颊的手。
　　“哥哥做了媒人。”红颊笑，“我便是公子的人了。”说着便亲了上去，唇齿交缠，红颊的心跳得很厉害，一种重来没有过的悸动跃然于心。
　　这是什么？这种感觉是什么？内心有个声音一直在问着，可是此时此刻并没有找到答案。那第一次的见面，柳乘风清冽如水的双眼便印在了心间，纵使知道接触的不是凡尘之人也丝毫没有嫌弃惧怕的表情。在这山中修炼了千年，见过无数的人来来往往，生生死死，却从来没有人能如此牵动心绪。想见他，想陪着他守着他，纵使知道人的寿命不过弹指一挥间，却还是想，哪怕是为了他化作另一个人。
　　柳乘风只感到唇上一热，当下心便热了起来，环着红颊倒了下去。
　　窗外开始下起雨来，打在芭蕉叶上，声音很是清脆。
　　这边两人相拥交缠，往那房中而去，鸳鸯帐中翻红浪，一夜无眠。
　　五更天，红颊起身要走，柳乘风挽着她的腰不让她走。红颊只是笑，仍然起身穿衣，眼见着柳乘风依恋不舍，她这才反身抱住了他。
　　“红颊你今晚可会来？”柳乘风问道。
　　红颊点头，为他盖好了被子，这才出了门来。
　　天边有些微微的光了，红颊轻轻的把门拉上，眉宇间有一丝说不出的忧虑，半晌才叹了一声。转身往前而行，走了几步便不见了踪影。自此以后，每到入夜，红颊便来，两人同床共枕做那快乐之事。

　　时光飞逝，由春到夏，红颊和柳乘风如胶似漆，恨不得一刻也不能分开。只是这柳乘风不知为何，咳嗽不断，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家人请大夫来也找不出缘由。倒是柳乘风房中一个小童无意中提到有时会听到他房中有女人的声音，一家人这才暗自怀疑起来。于是便躲在房外，只见一个女人不知从那里来，看样子和柳乘风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第二天找个理由往床上一看，果然是有痕迹的。正在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门外有人报，来了个道士。
　　那道人对着房子转了很久，这才摇头说道，“你家公子是被妖迷住，中了妖毒，若不立刻杀妖，命不久矣。只是这妖看来也不是简单之辈，修炼怕已经上千年了。贫道定要替天行道，杀了这妖。”
　　家人这才明白过来柳乘风是被妖迷住了，立刻就送上银子请道士帮着驱妖。道士捋一捋胡子，这才开口说道，“今晚你们闭门不出，待我去捉妖。”
　　夜半时分，月亮被一朵黑云遮住，道士开坛作法，他对着天空念念有词，喝了一口符咒水又喷在了桃木剑上。
　　睡梦中的红颊突然睁开了眼睛，她轻轻地挥手，桌上的一张纸便飞了起来，飘飘然变成了自己的样子。她让那纸人代替自己睡到柳乘风身边，自己却起身，望了望窗外，唇边扯出一抹笑，手一转，一把剑出现在手中。
　　道士旋转着，突然把木剑往墙边一指，一道精光劈过去，却被一道白光挡了回来。
　　“好你个牛鼻子，以为这样就能把我收了？”在不远处的墙边，有声音传来，随着黑云慢慢的移去，那墙边的人渐渐清楚了，正是红颊。
　　“妖孽，你在这里害人，看我不收拾你。“道士从袍子中拿出几道符咒，上面是狗血写的咒文。他往这边扔了过来，红颊展开双臂往后一退，人便到了墙上。她手轻轻一抖，便出现了一把白羽剑。随着她手中剑一挥，那几道符便慢悠悠的掉落到地上消失不见。
　　“你这点功力就想收我？”红颊笑了起来。
　　“看你也修了千年了，为何不继续修炼，偏偏要来沾染人气。“道士也不急，站定了说道，“你可知道自己身上有妖毒，这样下去，里面那个人迟早要被你害死。”
　　“臭道士你就不要骗人了，你以为我会相信？”红颊举起了白羽剑，朝着道士冲了过来。
　　“不管你现在是以何种人形出现，你始终是妖，你的毒凡人是不可能受得了的。”道士一边拿桃木剑挡着一边说，“里面那人绝对是过不了这个月的，你若是真心对他，现在我还可以医治他，到了月底就真的没有办法了。”
　　红颊面露凶光，手中的剑往道士的面上而去，道士一退，拿起腰间的葫芦，把里面的狗血往外洒。红耳用剑光挡住，道人趁机跑了，他不忘喊道，“贫道在破庙等你。”
　　红颊收了剑，哼了一声，“这三脚猫的道士，我不去找你就该偷笑了，还要在破庙等我？”说着便转身进了屋。
　　她走到床榻边坐下，轻轻抚着柳乘风的眉自问道，“世间真有妖毒之说吗？我不相信。我要和你生生世世都在一起。”说完便拈起那纸人的替身随手一扔，半低着头伏在他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红颊这觉得踏实了些。
　　红颊虽然嘴上说不相信，心中却还是起了疑，那天开始便以身体不适断了床笫之欢，细细的观察着柳乘风。几天下来看柳乘风并没有什么，她也就放了心，只当是那个道人胡说八道。不过既然来了道士，想必柳乘风的家人也是知道了，此后红颊便隐了身形，连带着劝说柳乘风不要流连在房中。家人看到柳乘风又开始读书，以为道士捉妖而去便放下心来。
　　谁知月底临近，柳乘风突然卧床不起，到后来人竟渐渐没了意识。红颊这才知他果真是中了毒，看着柳乘风日渐憔悴，她这才下了决心去找在破庙中等她的道士。
　　黑夜，破庙中只隐隐的露出一点火光，道士坐在火边，翻动着火里燃烧着的木头。门突然被风吹开，道士跳起来去关门，回头便看到了站在火边的人。
　　“你终究是来了。”道士走了过去。
　　“你一直在等我？”红颊问道。
　　道士搓手，“我可不想见死不救。”
　　“你为何不找人来收了我？”
　　“大概是我这个道士死要面子，不愿意求人帮着收妖。”道士笑，“人若是有了魔性便是妖，妖若是有了人性便是人。”
　　红颊看着道士，面上的表情很是复杂，半晌才开口道，“现在该怎么办？”
　　“你修炼千年，毒性更加重，那人也不知能不能救活。”道士叹气，“要是当初你肯听我的话，何至于到现在这个地步。”
　　“我只道是你骗我的。”红颊说道，“你如果能救了他，我这命便是你的了。”
　　道士抬眼看他，“依照现在他的病情，怕是要你千年道行做引子，而且我不敢保证一定能救得了他。”
　　“道长你一定要救他。”红颊叹气，“我本想和他做一对恩爱夫妻，却没想到反而连累了他，我这一条命求道长去换回他的命吧。”
　　“我尽力而为。”道士说着便从袍子中拿出一颗药丸，“你先给他服下，可以抵挡一阵，我还需要准备一些东西，晚些过去。”
　　“谢道士。”红颊挥手，便不见了踪影。
　　道士摇头，半晌才叹道，“只可惜人有人路，妖有妖道，人妖殊途，冤孽呀。”

　　红颊回去，等到半夜守在外屋的人都睡了，这才现身。她把药丸送入柳乘风的嘴里，柳乘风片刻之后便模模糊糊的醒了过来，看着她，便一把抓住，喊道，“红颊。”
　　“我在这里。”
　　“你走那里去了，我一直找不到你。”柳乘风脸色苍白，有气无力的看着她，“不要离开。”
　　红颊握着他的手，放在脸颊边轻轻的说着，“我那里也不去，我们生生世世都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红颊。”柳乘风唤她的名字，“你知道我多么庆幸遇到你。”
　　红颊悲从心来，她宁愿救自己的不是柳乘风，如果不是这样，他就不会认识自己从而染上妖毒。他给了她一条命，可是自己却几乎要了他一条命。
　　“你在哭吗？”
　　“我是妖，不会流泪。”红颊摇头。
　　柳乘风伸出手在她脸上轻轻一抹，“红颊，你哭了。”手展开，一滴泪在柳乘风的指尖。
　　红颊心中那个一直不能解答的问题似乎在这一瞬间有了答案，前尘往事尽显心头，那些片段像是突然从心中萌芽开花，到了这个时候才把结果交到她的手中，她爱他，如一个人一般的爱着他。
　　“就是它了。”道士不知从那里幻化而出，他手中拿着一个小碗，接到了柳乘风手指间红颊流下的那一滴眼泪。
　　“道长。”红颊扭身看道士。
　　只见道士拿起那碗，口中念念有词，碗开始自己旋转，道长从袍子中拿出一些不知名的东西投到碗中。眼看着碗中慢慢有光散开，道士对着红颊看去，心中念道，快，你的元神。
　　红颊缓缓张口吐出了自己修炼了多年的元神。道士引导元神进了碗中，顿时光芒四射。待到光暗了下去，这道士手中便只有一颗银白如雪的药丸，他递给红颊让柳乘风吞了下去。
　　柳乘风只觉得一股热气顺着下来，传遍了整个身体，那些奇怪的感觉在胸口涌动起来，他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