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乱捡豪门大佬包养》晚来风大

4、第 4 章

　　4.

　　第二天清晨，陆白野在宿醉与腰痛中醒来，悔恨不已。

　　这是他先前的早晨。在一夜五千的套房中睁开眼，八点准时的morning call，起床后用热水冲刷走残留的梦魇，八点三十服务人员叩门，送上早餐和财经杂志。饮品通常是巴黎水，但兴致好时也可以在白天开香槟喝。西装可以让酒店负责熨烫好，但收费过高，他通常让生活助理负责。在穿衣镜前检查三遍后，陆白野在九点前出门，只需穿两个红绿灯就是他的办公大楼。九点十五分前，他已经在办公室看起了文件。

　　这是他如今的生活。在二百五十块的折叠床上醒来，身穿顾襄的棉质条纹睡衣，踩着拖鞋跌跌撞撞起身。时间紧迫，要在趁着孩子们起床前梳洗，否则就要排队。老大要上小学，老二要去幼儿园，必须要看着两个孩子把衣服穿上，否则一眨眼又会睡过去。通常是顾襄负责叫醒工作，但偶尔连他也会躺着赖床。陆白野只得强硬地掀开被子，脱掉他的睡裤，不顾哀求，粗暴地搬着他的肩膀摇晃。早饭只有两种选择，吐司煎蛋加果酱或者白粥配包子。临出门前四处找领带。至于西装挂在衣架上，衣架却挂在门把上。在手忙脚乱地出门，一路小跑到附近的停车场后，陆白野才终于得以喘息，从狼狈的小白脸变回天之骄子。然而停车保安似乎已经认识他了，每次见他都行注目礼，古董保时捷确实太高调了，陆白野考虑是否要买辆二十万的便宜小车把戏做足。开车去公司前陆白野先痛骂了自己五分钟。一切都是不合逻辑的，好似列车在脱轨后还疾速驶向小镇。

　　昨晚的第一个错误是不该喝酒，喝酒之后就容易胡思乱想，胡思乱想的对象是顾襄。陆白野讨厌他那懒散又轻浮的做派，但他那轻松的氛围又易于感染人，好似眼前的烦恼都可以裹着棉花糖吞下。借着酒精的效力犯下第二个大错，他叫了代驾，坐车去找顾襄。之后就是教科书式的一错再错。仅存的理智只够他想到别把车停在门口。想起一个人，就不顾一切地去见了面，可见面后却只说了傻话。他本该拿出商场上的手段，试探，谈判，压价，最后达成互惠互利的包养关系。他之前从没包养过情人，更没想过男人。但在路上他却拟定了大致的计划，理想价位是每月三万，底线是每月五万，封口费可以再议，先签半年合同。顾襄应该不会拒绝，但陆白野对上他的眼睛时却犹豫了。温和的、平静的、孩子似的眼神，漫不经心的调侃，懒洋洋的笑容，像对待朋友一样自然的态度，他不想打破。所有用钱买来的东西都会让他怀疑是刻意迎合了消费者的口味。

　　如果真的成了他的地下情人，顾襄会变成什么样子？大概还是这样的懒散做派，更精心打扮些，性情上也会更温柔，对他也予取予求。一个不错的温柔乡，可以倾诉的对象，偶尔也能抚慰□□。可是这样的话，顾襄又和别人有什么差别？男人，女人，更年轻，更漂亮，没有孩子的，如果他愿意用钱购买慰藉，那么在十年前就可以这么做了。可是为什么是顾襄？不可能是爱，谈爱太幼稚了。爱不过是人类自欺欺人的把戏，一见钟情是美化了的欲望。再说他之前只和女人恋爱过。排除了错误选项，陆白野也找不到答案，他怀着这样的疑惑将面前的生活搅得一团糟。

　　至少这合算。陆白野只能发挥乐观主义精神鼓励了自己，包养顾襄的话，他也不一定能想起每天去见面，可钱却是照付的。现在不但不花钱，顾襄还给了他十元的交通费。

　　顾襄一天打两份工，白天是展会策划，晚上是酒吧调酒师，偶尔当模特拍照。酒吧的工作从晚上八点到第二天凌晨。陆白野约定回来的时间是七点半，当天他工作到七点二十才想到要下班，匆匆忙忙刚回到顾襄家时已经迟到了五分钟。好在顾襄毫无时间观念，完全没放在心上，只是感叹道：“你真是辛苦啊，你当小白脸的时候也上班吗？”

　　“上班啊，打两份工就好。”

　　“你真敬业。”

　　顾襄误以为陆白野是欠了百万的前任小白脸，当初包养他金主在公司破产时就将债务转移到他名下。为了还债只能努力工作。父亲过世了，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在非洲当动物摄影师，拍摄火烈鸟，四舍五入一下就是在乡下养鸡（火烈鸟不是鸡吗）。虽然一系列谎话贬低了陆白野的智商，但他也一时间想不到更好的借口，就先凑合着用了。

　　顾襄对陆白野一无所知，但他的背景却被调查得一清二楚。大学读的是理工科，但是中途辍学，组建过摇滚乐队，但根本无人问津。之后做过导演助理和DJ，最后被星探挖掘成为小模特，干了三年又和同一事务所的女模特恋爱。女方未婚先孕，留给他两个儿子，但在举办婚礼前被一位富豪看中，便隐藏情史，抛夫弃子走向光明人生。顾襄的二儿子有SMA（常染色体隐性遗传病脊髓性肌萎缩症），发病只是早晚的事，通常发病后20个月内就会病危。现阶段可用的药物治疗价格在1500万左右，有幸成为世界上最贵的药物。

　　假设顾襄坚持买彩票中了五百万，也要连续中三次才能凑齐药费，且不包含税费。考虑到连续中奖难度太高，顾襄只能选择一条捷径，借着不错的皮囊走向傍富豪的康庄大道。可惜能选择的富豪不多，一来不是每个男富豪都对同性有兴趣，二来看上他的女富豪，也不是人人都愿意给出这笔巨款。白手起家的人，对钱总是格外仔细，用十分之一的钱找个更年轻听话的宠物才合算。找涉世未深的富二代大小姐似乎是个好选择，可前几天顾襄刚刚目睹沈梦舟和她恋人热情相拥。

　　虽然找富豪的伟大事业毫无起色，顾襄先生还是没有气馁。他选了市中心的知名夜店当打工场所，只为了有机会偶遇一掷千金的富二代们。顾襄整理了一下头发，嘱咐陆白野不要喂孩子们吃太多的糖，就匆匆忙忙离开了。
　　陆白野不擅长照顾孩子，也没兴趣照顾他们。他只想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继续看文件，可是两个孩子精力充沛。尤其是老二，完全不像是有病，偷偷趴在地板上想把陆白野的皮鞋鞋带绑在一起。陆白野佯装不知，却在他想要偷溜走时伸手戳他的脸。小孩的脸很软，又有弹性，热腾腾的，像是刚出炉的烤面包。但戳得多了，小孩子生气了，一口咬出陆白野的手指。咬得太不是很痛，却把陆白野吓到了。从小到大没人敢对他这样放肆，连他的弟弟最生气时也不过是用手指指着他鼻子。他像是见惯了宠物的人，第一次被流浪动物的粗野所震撼。

　　陆白野问道：“你生气了？”

　　“生气了。”确实是亲生的孩子，他嘟着嘴撒娇的样子很像顾襄，“你不给我吃点心，我就不和你说话。”

　　“那很好，我本来就觉得你很吵。”陆白野继续看着读文件，同时心不在焉地揉老大的卷毛。老大想抱怨却又不敢，只是眨巴着眼睛看他。老二玩了一会儿水枪，觉得无聊又缠了上来，挡在他面前说道：“你真的不和我说话了啊？”

　　“我对你没兴趣。”陆白野头也不抬。

　　老二得意洋洋地说道：“那你对我爸爸有兴趣。”

　　“也没有兴趣。”

　　“那你为什么要住下来？”

　　“因为我走路撞到头了。”

　　“你不要害羞啊，很多人都喜欢我爸爸的。”

　　陆白野警惕地抬起眼，问道：“你爸爸一直带人回家过夜吗？”

　　“这个没有，但是有好多阿姨送给爸爸礼物，不过爸爸基本都不用，都是把新的卖掉换钱。”

　　“嗯，很有你爸爸的风格。”

　　“你还想知道爸爸别的事情吗？你带去我邻居家看小猫，我就告诉你。”

　　陆白野笑了，反问道：“你是在和我谈判吗？”

　　这个词对小孩子来说太难，他重复了几遍，问道：“什么叫谈判？”

　　“谈判就是你想要一件东西，就给我一些你有的东西，然后说服我满足你。”

　　“那我就是谈判了。我还能告诉你爸爸还吃青椒肉丝啊。”

　　“我不喜欢青椒。”

　　“我也不喜欢，你可以挑出来给爸爸吃，我挑出来的爸爸都吃掉了。”

　　陆白野笑道：“我对你爸爸没什么兴趣，不过要是你有你妈妈的照片，我想看一下。这样我就带你去邻居家看小猫。”

　　“可是爸爸不让我给看人妈妈的照片。”

　　“我也在和你谈判，你好好考虑一下。”

　　老二耷拉着脑袋犹豫片刻，终于同意道：“好，你不准和爸爸说，要拉钩，我还要吃巧克力，不能反悔。”

　　这是孩子气的举动，但陆白野并不总是把孩子当作孩子。所以他收敛笑容，拿去签合同般的认真神情同他拉了勾，承诺会保守秘密。顾襄的卧室没有上锁，老二顺利地从里面拿出一本书，一个女人的照片夹在书里。陆白野瞥了一眼照片，平心而论是个漂亮，正对着镜头，露出毫无阴霾的笑容，脸颊饱满，看着比实际年龄小一些，更不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从摄影风格看，应该是私人生活照，而且是顾襄为她的拍。陆白野有些吃味。趁着两个孩子不注意，便用手机拍下了这张照片。他和这位夫人的新丈夫也有交情，若是哪天有幸见了面，倒也能同她抽空聊聊，问她是否还记得被抛在身后的父子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