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已陌尘》木又几何

36、同好

　　莫欣尘把要送去画廊寄卖的画小心包好，一只手果然效率很低，包的她满头大汗才包好两幅。这些画都是莫欣尘以前的作品，受伤这么久没有收入，她也很着急，只好卖掉一些存货。这个月为了还房贷，她卖掉了结婚时买的首饰，下个月还不知道怎么办呢。正当莫欣尘忙活着，电话响了，是个孙哲禹。她接起电话就听孙哲禹问： “你家灯修好了吗？” “还没呢。”大白天她都忙的忘了灯的事儿。
　　“你这会儿在家吗？”
　　“在呢。”莫欣尘说着用手背擦了擦汗。
　　“今天我休息，正好从你家这边路过，上来给你把灯换了吧，昨天我已经看过型号了……”孙哲禹那边的背景声音有点嘈杂，好像是在开车。
　　“不用麻烦了，我一会儿找，找，找物业给换一下就行，你好好休息吧。”莫欣尘本来想说找于枫，一想于枫出差了，磕巴了半天，才想起可以找物业。
　　“不麻烦，小事，几分钟就好，我已经到楼下了，不说了。”说着孙哲禹挂了电话。
　　孙哲禹帮忙整理着满地的画和塑料布、泡沫，问莫欣尘：“你这是要干嘛？”“都拿去画廊卖了。”莫欣尘给一个画框的角套上泡沫。“都是你画的？”孙哲禹看着手中精美的画，感叹道：“画的真好。”
　　莫欣尘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说：“当然啦，这些都是我特别喜欢的作品，才裱的这么好。”
　　“那为什么要卖？很舍不得吧。”孙哲禹用胶带粘好塑料布的接口。
　　“唉……”莫欣尘一声长叹：“没办法，生活所迫。不过也没关系，以后还可以再画。说不定这些也没人买，到时候我再接它们回来，都是我亲生的孩子啊！”莫欣尘给包好的画贴上写着地址的纸条：西宁路28号秘境画廊。
　　“这幅包吗？”孙哲禹指着立在墙角的一幅画问，画面的颜色很绚烂，是夕阳下的湖面，水天相应，波光粼粼，远处有飞鸟和芦苇的剪影，近处一对恋人的背影相偎相依，充满了静谧美好的味道。
　　莫欣尘走过来，抚摸着这幅画，犹豫了一会儿说：“先不卖。”
　　孙哲禹看她这副神情，调侃道：“看来这是一幅有故事的画啊。”
　　“恩，是我和我，前夫，结婚旅行时，团友给拍的一张照片。”莫欣尘一时还有点不习惯怎么称呼江翌凡，有点淡淡的伤感。
　　“景色真好，在哪？”孙哲禹也走了过来。
　　“不知道。”莫欣尘把画靠回墙边：“我们那时候没钱去远的地方，就报了个当地团，结果那个团可能不太正规吧，到了度假村人家还没建好，只能改成在这个湖边不远的草地上露营。这里挺原生态的，还没有被开发，也没有名字，但真的很美，也算意外惊喜了。”
　　“原本是挂起来的吧？”孙哲禹看到墙上，有个跟这副画差不多大的印记。见莫欣尘点点头，孙哲禹说：“来，看着点位置，我帮你挂回去。”
　　包完画孙哲禹站到桌子上开始换灯，莫欣尘在旁边打下手。孙哲禹拧开灯罩，擦着里面的灰尘说：“我看你家装修挺好，这个灯怎么这么旧？”莫欣尘仰着脖子看孙哲禹换灯：“这个灯还是之前房主留下的。装修那会儿我看上了个灯，特别喜欢，但是订货要等好久，也挺贵的。我中了那个灯的毒，再看其他的都觉得不好，就想存存钱后面再换。“莫欣尘低下了头：“现在，也没必要换了。”
　　“好了，试一下。”孙哲禹指指墙上的开关。莫欣尘按了一下，灯亮了起来。孙哲禹拍拍手，从桌子上下来。“你慢点，小心。”莫欣尘赶紧过去移开桌边的杂物。“我去洗个手。”孙哲禹伸着两只脏爪。“厕所在这边。”莫欣尘指了指又回头收拾桌上的垃圾。
　　洗手池的水龙头开关是上掀式的，孙哲禹向上抬了一下，流出细细一股水流，好像开关没有完全打开，他又使劲往上掰了一下，瞬间一股水从开关处蹿了出来，开关已经跟水龙头分离，握在了他手里。“我去！”孙哲禹赶紧用手去捂喷起的水柱，水柱受到挤压从他的指缝里呲出来，瞬间飚湿了他的衣服。“莫欣尘，你快关下水源总阀。”孙哲禹喊着，莫欣尘闻讯赶来：“怎么了？”“你家总阀在哪？快关一下，不然水漫金山了。”孙哲禹把脸侧到一边躲避着水的攻击。“哦，哦！”莫欣尘一看有点傻眼，答应着就转头跑去找开关：“开关，开关在哪？”好像在楼道里，她想起之前听于枫说过，物业修管道弄坏了他家开关的事儿。莫欣尘一溜小跑打开了管道井的门，里面有好几个阀门，她也分不清就随便拧了一个，边拧边冲屋里喊：“还有水吗？”当扭到第三个时，终于房里传来了孙哲禹的声音：“好了，关上了。”
　　莫欣尘回到房间，看到孙哲禹从厕所出来，像洗了个澡，光头上水珠闪闪发亮。她赶紧拿了条干毛巾给他，又递给他一件T恤：“不好意思，忘了告诉你，我家那个水龙头有点问题，擦擦脸，换件干衣服吧。”孙哲禹接过那件粉色T恤，脸上写满了拒绝。“别嫌弃了，只有这个你能穿，湿衣服挂外面一会儿就干了，快去吧，别感冒了。”莫欣尘说着把孙哲禹推进厕所，关上了门。孙哲禹换好衣服出来，觉得浑身不自在：“你前夫喜欢的颜色好鲜肉啊！”莫欣尘笑了：“他打死也不会穿这种的。”说完看到孙哲禹表情不对，接着说：“他平时都穿衬衣西装，还比你小一号，这件衣服是我的，我平时喜欢买这种大T恤当睡衣。其实你穿粉色也挺好看的，不信你去照照镜子。”孙哲禹将信将疑的跟莫欣尘来到镜子前，莫欣尘帮他整理了一下卷起的袖子边说：“怎么样，没骗你吧。”孙哲禹摸摸自己身上的粉T恤，一脸无奈的说：“想不到我平生第一次穿粉色，还是一个女人的睡衣。”“哎哎，我纠正一下啊，睡衣是个人喜好，这件衣服可是妥妥的男装店买的。”莫欣尘赶紧解释，别再给人家留下什么心理阴影。“一般女人不是都应该喜欢那样，”孙哲禹说着手在胸前比划着V型，又张开手指抖动着：“那样的睡衣吗？”“你说的是一般女人，喜欢那种性感的、甜美蕾丝的，”莫欣尘说的孙哲禹连连点头：“可我是二般女人，我更喜欢舒服自在的。”
　　修完水龙头也到了中午饭点儿，孙哲禹靠在沙发上假装虚脱的说：“莫欣尘，我当了半天水电工，已经被你榨干了体能，你不会让我饿着肚子，匍匐回去吧？”
　　“当然不会，正准备问你呢，你想吃什么，走，我请客。”莫欣尘说着把钥匙手机装进包里。
　　一大盘小龙虾冒着香气摆上了桌，孙哲禹两眼放光的戴上了手套，莫欣尘也好久没吃过小龙虾了。Q弹的虾肉在舌尖翻滚，热辣伴随着浓郁的香气在齿颊间蔓延，孙哲禹一脸满足的眯着眼睛，嘬了下手里的虾壳说：“要再来杯冰啤酒就完美了。”
　　“服务员，两瓶果啤，一冰一常温。”莫欣尘喊完，又拿起一只虾，对孙哲禹说：“大中午就别喝酒了，喝点假啤酒过过瘾吧。你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正说着果啤上来了，莫欣尘把冰镇和常温各一半倒了两杯，递给孙哲禹一杯。
　　“我在陌大上研的时候这家店就在，那会儿穷的掉土，每个月能来吃一次感觉跟过年一样。”孙哲禹喝了一口，舒坦的长出一口气：“你这个对半儿掺的好，没那么伤胃，还够清凉。”
　　“你陌大毕业的？那我们是邻居院校啊，我是陌美的，怪不得你知道这里。“莫欣尘有点意外：”我上大学有时候也来这吃，感觉真像上辈子的事儿。我前夫不吃这个，闺蜜说太辣长痘，这种东西一个人吃特没劲，这几年我都快忘了它什么味道了。”
　　“我身边也没什么人吃，那下次我们还约一起来。”莫欣尘一说也勾起了孙哲禹的校园回忆：“你们陌美旁边原来有家砂锅店，也特别棒，每次都要排队。”“老佛爷砂锅！”莫欣尘抢答道。
　　“对对，就是那家。它旁边还有个卖烤肉卷饼的。”孙哲禹也兴奋起来。
　　“是啊，它家的配酱不知道什么做的，特别香。每次买烤肉卷饼，我都会跟老板说，多加点酱，多加点酱，老板就会特别无奈，跟我说，小姑娘，这个酱也是有成本的，哈哈。”莫欣尘也想起了很多大学时光的趣事。
　　“哈哈，我告诉你个秘密，我之前有一次相亲就在这里。”孙哲禹眉飞色舞的说起来：“当时介绍人说那姑娘是我校友，我想那好啊，来我们曾经都熟悉的地盘儿，不会那么尴尬，就算不成，做个朋友也不错，就约在这吃饭了。嗨，结果别提了。”孙哲禹摘掉手套比划起来：“姑娘长的不算丑，跟你差不多。来了之后，我问她吃什么，她说随便。我就点了招牌小龙虾，她说小龙虾不健康，吃了会的得横纹肌溶解症，我又换成烤肉，她说烤肉含致癌物，我想点一盘清爽大拌菜总不会错吧，她又说外面的拌生菜多半沾着自来水，容易肠道感冒。我让她点，她不点，说随便我点。”孙哲禹说的简直就是网络笑话版相亲：“后来吃的什么我也忘了，从点菜我就知道不是一路人，估计朋友都做不了，但礼貌还是要有的，必须得撑住啊。一顿饭，从头到尾我就记得她一直在不停说，男人应该怎么绅士，怎么才叫有风度之类的。吃完饭，我想那我就绅士一下，送她回家吧。到了车跟前，我帮她把车门打开，那姑娘个子挺高的，还穿着一特高的高跟鞋，她低头上车的时候，我目测她会撞到头顶，就伸手摁了一下她的头，结果她一下没站稳，跌到了座位上，一脸惊恐的问我想干什么？我都被她问懵了，我能干什么啊？就送你回家呗。她站起来就走，死活不让我送，最后自己打了个车走了。你不知道她看我那眼神儿，就跟看色狼一样，我就想不通，我又没干什么。”
　　莫欣尘笑的前俯后仰，她自行脑补了画面，就孙哲禹这种会被保安大叔误认为是小流氓的外形气质，摁着人家姑娘的头就往车里塞，人家不跑才怪呢。莫欣尘笑够了说：“绅士是用手挡住车门上面，不是摁姑娘的头。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单身了，第一次约饭就吃小龙虾，吃相太狰狞了吧。”孙哲禹一本正经的说：“没觉得啊，我们不也是第一次一起吃饭？”“那不一样，我们又不是相亲。”莫欣尘摘下手套，喝了一口果啤接着说：“再说了，我住院的时候，天天见你都是病号服加蓬头垢面，早就没形象了。”
　　吃过饭，莫欣尘说要想自己去陌美后街逛逛，让孙哲禹有事先走。孙哲禹说：“我这片儿混了这么多年，都还不知道有这条街，走，跟你看看去。”陌美后街其实是美院后门的一条步行街，莫欣尘说这里大部分店铺都是陌美毕业的文艺青年开的原创设计店，有服饰鞋帽、家居摆件、DIY工坊、陶艺店、手工皮具店、木工手作、还有来自全国各地、甚至世界各地的特色饰品、旅游纪念品店等等。有些脑洞大开的设计，让人根本猜不出来这东西是干什么的，比如看起来像个铅球其实是台灯，单肩只到胸的男式外穿皮背心，不知道的会以为是康复吊袋，看的孙哲禹叹为观止。到了一家男装店门口，莫欣尘说要帮他重塑一个形象，让他认识一个崭新的自己，说完就扎了进去。
　　等从店里出来，孙哲禹感觉自己好像真的变了一个人。深蓝色棉布衬衫点缀着纯白纽扣，内搭一件白色T恤，挽起的袖口有浅蓝、白相间的条纹，米色休闲裤配棕色休闲鞋，整体看起来简单清新，质朴温暖的文艺气息让之前的“杀气”荡然无存。
　　“明天你这样去上班，你同事肯定跌爆眼镜。”莫欣尘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杰作，“对了，还有这个，刚你去试衣服的时候选的，下次去相亲想感觉斯文一点，可以戴上装个造型。”莫欣尘递过一个眼镜盒，里面是一副窄金属黑边的平光镜。
　　孙哲禹戴上眼镜，打开手机摄像头看了看，感叹道：“原来眼镜是这么神奇的道具，戴上跟换了脸似的。”他照着突然发现背后是一面色彩鲜艳的涂鸦墙，兴奋的跟莫欣尘喊起来：“你过来看，这个背景是不是特棒！我们在这拍张照吧，纪念一下我重生的形象。”
　　“好啊，记得开美颜啊。”莫欣尘交代着站了过去，两人拍了一张笑容灿烂的合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