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已陌尘》木又几何

11、冰山

　　江翌凡出差回来已经一个多星期了，莫欣尘一直想找他聊聊信用卡账单的事，但江翌凡每天回来都很晚，看着他一脸疲惫，莫欣尘不知如何开口。江翌凡明显是编了个没过脑子的谎话，莫欣尘想，也许他有自己的难处，不如给他一点时间处理，可能过后他会主动坦白这件事。在莫欣尘心里，江翌凡是她唯一的亲人，也是她最信任的人。
　　江翌凡到家十点多，莫欣尘已经睡下了。江翌凡轻手轻脚的进了洗手间，莫欣尘没睡着，就起来想问问他要不要吃点东西，刚走到洗手间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江翌凡的声音：“我知道，你不要再逼我了，我正在想办法，你再给我几天时间好不好？我已经把房子都抵押了，你们还想怎么样？说白了这就是你们给我挖的坑，你把我逼死了你们一分钱也拿不到，大不了鱼死网破！对，就是这样……”
　　莫欣尘觉得手脚冰冷，一股从骨髓里冒出的寒气攥紧了她每一个细胞，令她浑身颤抖。她回到卧室，紧紧裹上了被子。江翌凡刚才说的话一遍遍在脑海中盘旋，她仿佛看到了江翌凡濒临崩溃的眼神。没过多久，江翌凡走进来，轻轻躺在了她的旁边。莫欣尘背对着他，放慢了呼吸，生怕他发现自己还没睡着，直到耳边响起了江翌凡轻微的鼾声，莫欣尘的眼泪才流了下来。
　　第二天江翌凡一出门，莫欣尘就搬了把椅子在吊柜里翻腾起来，房产手续果然不见了。“这件事可能比想象的更糟。”莫欣尘给自己又补了一刀，她害怕自己承受不了，尽量做好最坏的心理准备，因为她决定再确认一件事。
　　熬到了午休时间，莫欣尘骗窦豆说有朋友过来，一个人跑到公司对街的休闲广场拿出了手机，她的第一个电话打给了米路。米路考上了北京工业大学，之后又读了在职研究生，一直在北漂。这几年虽然少有机会见面，但两人的感情依然很好。闲聊了一阵，莫欣尘忐忑的切入了正题：“我家翌凡最近跟你联系过吗？”米路迟疑了一下说：“上个月给我打过一个电话，怎么了？”“没事，我就随便问问。”莫欣尘接着问：“他，只是跟你叙叙旧，还是，有别的事？”米路单刀直入说：“他找我借钱，一开口就要十万，我没那么多，只给他打了五万。你实话跟我说，发生了什么事？”莫欣尘紧咬了一下嘴唇说：“他有没有跟你说借这么多钱干什么？”“他说你们买了个二手房，贷款还没下来，已经到了交款期限，要周转一下。到底怎么了？”米路紧张起来，莫欣尘强忍住眼泪，平复了一下心情说：“真的没什么事儿，他可能怕我压力大，没跟我说。我该上班了，先挂了。”莫欣尘闭上眼睛，努力深呼吸，让僵硬的身体好过一点，她还没做完要做的事。冷静了一会儿，她又拨通了薛凯的电话。
　　晚上回到家里，莫欣尘蜷缩在沙发上，没有开灯。江翌凡难得下班早，进门发现她在家，吓了一跳。莫欣尘抬起头，红肿的眼睛望着江翌凡：“我们聊聊吧。”“怎么了？谁欺负你了？”江翌凡过来搂着她的肩膀。莫欣尘推开他的手，往旁边挪了挪，眼神哀怨的看着他，翌凡啊翌凡，你要骗我到什么时候？江翌凡见她这副神情已猜到了大概，坐下点了根烟：“你想聊什么？”莫欣尘把脸埋进胳膊里，不再看他：“你知道的，告诉我真相吧。”
　　江翌凡沉默了一会儿：“其实那天你问我信用卡的事，我就知道瞒不住了。”江翌凡狠狠吸了一口烟：“我想挣快钱，就跟一个区域代理商合伙炒公司的授权。我们计划先把200万的权限拿下来，然后300万转手出给下级代理商，我这边再通过商务政策操作，从公司内部把他的权限提到300万，这样一单轻轻松松就能赚一百万，我们说好对半儿分，但条件是200万的授权我们要各出50%，我想这是稳赚不赔的生意就答应了。”江翌凡弹了弹手里的烟灰，沉吟了片刻接着说：“结果，拿到授权还没出手，公司就取消了授权政策，改成了区域公开竞价。投进去的两百万变成了一个空壳店，进退两难，只能先压着，等机会。没想到，跟我合伙的代理商，其实早欠了一屁股债，三个月前破产了，人跑了，资产全部被查封了！”江翌凡声音里透着愤怒，但更多的是无奈：“当时炒授权，我要避嫌，只能用他的名义申请，结果就…..全没了……”江翌凡用手捂住了脸。
　　莫欣尘想不到事情会是这样：“一百万啊，你哪来那么多钱？”
　　江翌凡抹了一把脸，吸着鼻子说：“我刷信用卡套现了二十万，跟朋友借了三十万，还….挪用了一个客户五十万的定金。”
　　莫欣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居然挪用公款，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你没考虑过后果吗？”
　　“我也犹豫过，但这年头就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江翌凡看着莫欣尘，野心勃勃的说：“看到别人买大房子买好车，我也想搏一搏。如果不是因为政策变动，这个计划是不会有任何问题的。是我想的不够周全，我想让你过好日子，结果搞砸了。”江翌凡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说：“授权没转出去，客户的钱要补回帐上，我实在没办法，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就把，房产手续抵给了贷款公司。”
　　江翌凡以为说到这里莫欣尘会跳起来，然而两人却陷入了长长的沉默。江翌凡一根接一根的抽着烟，缭绕的烟雾熏得他双眼刺痛。莫欣尘抱着双膝，把脸埋在胳膊里，安静的像不存在，江翌凡不知道此刻她在想什么，但这份沉默的煎熬让他很难受。“欣尘，我对不起你，对不起。”江翌凡的声音有点哽咽，莫欣尘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江翌凡两手深深插在头发里。片刻后，江翌凡挺直了身体，像是下定了决心说：“欣尘，我们，离婚吧，我错的太离谱了，你应该有更好的生活。”
　　莫欣尘愣了一下，眼泪流了下来：“翌凡，这么多年了，我们什么苦日子没过过，我从来没要求过你什么。”江翌凡两眼通红的看着她：“是，你没要求过，但我想给你最好的，我不想你跟着我受苦，我不想…..” “我不要住大房子，也不要车，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和你在一起。“莫欣尘打断了江翌凡的话，抱住了他的脖子，哭着说：”钱没了，再挣，房子没了，大不了租房子。我们不要分开好不好？好不好？没有你，我就没有家了，才是什么都没了。”
　　江翌凡也抱住了莫欣尘，痛哭流涕的说：“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们不分开，永远不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