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月劫》冰下红枫

3、契约森林（三）

　　黄荫所处的位置并不是很高。这也是那个男孩能轻易将水果刀准确的掷到他所在的树枝的原因。

　　不知道男孩上哪儿——或者是在几个人身上搜刮过了，水果刀扔了五六把还没扔尽，黄荫所在的树枝上已经插了一排刀子，粗壮的树枝活像是个不动的穿山甲。

　　黄荫本打算等他将水果刀扔的差不多再下去，故而左躲右闪，只是防守，并未攻击。然而现今反而是他几乎无处立脚，躲闪速度也随之下降，再如此下去反而容易着了对方的道。他便当机立断，脚在树枝上一蹬，自枝丫一跃而下，手中短匕寒芒点点，直向那男孩刺去。

　　那男孩见状，脸上的笑容一时更加灿烂。他不退反进，手臂举起，只听“铮”的一声，他竟用自身□□抵住了黄荫落下的匕首！

　　黄荫心中猛然一跳。他身法灵敏，一击不成，便足尖点地飞速向后退去。那男孩兴致高昂，脸上一直挂着笑意，也不用刀具利器，举拳便大步向黄荫冲去。

　　这人不大对劲！

　　黄荫要是还没意识到这男孩身上发生过什么，他就是个傻子了。他在匕首击在男孩手臂上时，看到他手臂上浮现出鱼鳞一般的纹路，这纹路似乎极为坚硬，极大地保护了男孩的身体。

　　是男孩或者他杀死的人的树叶提示上有什么极为重要的内容被他破译了？又或者是误打误撞触发了什么，反而使他走上了正确的道路？黄荫一边应付着攻击，一边暗暗思考者。毕竟森林里可以触发事件的地方极多，只是黄荫都刻意避过了，并不敢在不知后果的情况下直接随意触碰。而在这两种可能性中，黄荫更倾向于前者。毕竟，太过莽撞的人只怕都已经自“剩余人数”中消失了。

　　也正因此，纵使黄荫可以仗着速度比男孩快逃离这场战斗，为了这份极为重要的信息，他也必须要战斗下去，将对方杀死，以求得知男孩的树叶提示。而男孩自认为身怀绝技，此战必胜，就更没有收手的打算。一时间，飞沙走石，叶起风旋，两人在这森林中动作极快地交起了手。

　　不同于黄荫受过系统的训练，男孩的动作毫无章法，却因为力气颇大、防御颇高而位于上风。黄荫的匕首几乎破不了他的防，但是他并不担心，以放风筝式的游走攻击不停地骚扰男孩，引得他不断地挥拳和阻挡，极大的消耗他的体力。

　　黄荫一改前两次一击必杀的作风，将战局拖入持久战。因为黄荫很清楚，在双方进入持久战后，不论是力气还是防御的优势都已经不再成为主要优势，最重要的是，谁能将状态保持的更久。在这种战局中，力气不占优的他大可以凭借系统训练的经验来在后期取得上风。何况，他并不觉得对方身上作防御的鳞片会一直存在，毕竟这才是第二天，契约森林给予的帮助不至于将一个人的实力提升到令还未了解规则的人望尘莫及的程度。

　　是的。他感觉到，这场特殊的角斗中，每个进入者的基础条件其实是极其相似的，即来之前的随身物品和一片带着提示的树叶。而十存一这种类似“养蛊”的模式，所为的就是挑选出最符合某种要求的一部分人。而七天的时间就注定了在尚且处于第二天大部分人仍在收集信息的现今不会产生一个因森林的帮助而实力远超他人的人。

　　何况，最重要的是，他对自己有信心。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黄荫一直注意着调整呼吸频率，减少体力消耗，如今他虽然也感到疲惫，但尚能保持状态。而那个男孩却已是气喘吁吁，动作和反应迟缓了许多，攻势比初时缓了许多倍，神色间隐隐萌生退意。

　　黄荫会感觉不到他的退意吗？怎么可能。他的防守也渐渐变得粗糙起来，躲闪不及让对方好几次攻击到了他的身体，给他带来了些不大不小的伤口。

　　那男孩见状不由一喜，他强行振作精神，极为急躁地向他快速发动多次攻击。黄荫也仍握着短匕，不断地骚扰他。直到黄荫短匕在对方手臂轻轻一划，划出一道不小的伤口——

　　黄荫骤然改变了攻击的速度！他极快地避开了打向自己胸口的拳头，猛地一矮身，手中匕首在对方腰腹处用力一刺！

　　霎那间，那男孩腰腹处鲜血狂喷。黄荫这一刀极为狠厉又极为精准，男孩的脾肾被刺穿，内脏难以修复，已是无力回天。他重重地倒在地上，早已将力气消耗得七七八八的他只是在地上无力的弹动着，嘴里断断续续道：

　　“你……为什么……”

　　他的眼神不再似最开始时的狠辣乖戾，而变得充满祈求和软弱：

　　“对不起……别杀我……救救我……我可以告诉你，我……”

　　黄荫刺出这一刀后也几近脱力。他重重地喘着气，强撑着走到那男孩面前，全然不管他说了什么，又是一刀刺穿了他的咽喉，结束了他的性命，也随之拿到了自动自他身旁飘出的树叶。

　　“朦胧的敌意是真正的助力。”

　　“咻——”

　　破空声倏然而至。黄荫看完提示后来不及细思便将树叶一捏，将迅速化为碎片的叶片抛到空中。

　　而他自己，则迅速向身边一闪，躲过了飞速射来的那块石头。

　　“小弟弟，你看到了什么呀？”

　　黄荫回头看去，只见一位壮硕的青年站在不远处，嘴角噙着一抹不善的笑，手中握着几块石头。他身边一个形貌妩媚的女子倚靠在他身上，刚刚那声音便是由她发出来的。

　　黄荫冷冷地凝视着他们，默默将匕首握紧了。

　　“相遇即是缘，我们也无意为难你……把你身上的东西都交出来，我们就任你离开，如何？”那女子笑吟吟道。

　　黄荫仍是用冷冷的眼神盯着二人，没有回话。这二人中，兴许那不断说话的女子还好对付一些，但从那男子身上健壮的肌肉就完全可以看出他并非好相与之辈。和这二人打起来，哪怕是全盛时期的他都要再三斟酌，几经计算，才有一定获胜的把握。何况如今他刚刚经历一场战斗，纵使获胜，也近乎脱力，实力不及全盛时期之十一，与此二人真正搏杀起来，几无胜算。

　　“小弟弟，你怎么不出声？难道你不愿成全这份缘么？”那女子在黄荫冰冷地注视下，虚伪的笑意也渐渐消散了：“小弟弟，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那女子话音未落，黄荫却骤然将背后的背包取下向空中一抛，而自己则调动起所有剩余的力气迅速向反方向跑去！

　　“你——！”

　　“你快去拿包，我去追他！”那男子很快反应过来，向女子喊了一声，便全速朝黄荫奔去。

　　黄荫对森林的了解几乎不亚于猿猴。他飞速爬上树干，借着枝叶交通间形成的路途如鱼得水地飞速在森林里穿梭。借着树叶的遮挡，他很快就甩掉了男子。

　　扔掉背包，一方面是为了减轻负重，提升速度和敏捷度；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转移那两人的注意力，他们一瞬间的迟疑就足够他迅速脱离现场。

　　也许，在谨密计算后，他可以想到更妥善、损失更小的脱离方法。但于现在的他而言，更重要的是速度。

　　黄荫在确定附近没有别人后停了下来。他所在的树上正有一个“彩蛋”，里面是最常见的压缩饼干和矿泉水。黄荫拧开矿泉水瓶喝了些许，又稍稍吃了一些压缩饼干，终于感觉体力稍微恢复了一些。他掏出树叶看了一眼背面的倒计时——

　　“120：31”

　　黄荫顺着树干滑落地面，与此同时，数不清的光点不断组合，形成形态各异的野兽光影。

　　黄荫握紧自今天被惊醒后从未离手的短匕，一改以往一直待在一个地方静待野兽光影散去的谨慎作风，开始在大大小小的野兽光影间四处游荡。大部分野兽仍是对他爱搭不理的，他足足走过十几个野兽身边，不远处才有一个野兽光影转过头来，虚幻的眸子盯紧了他。

　　那是一匹马。一匹通体漆黑、野性难驯的马。它桀骜的眸子里满是对万物的蔑视，尽是对自身的傲气。

　　在一人一马对视的那刻，马长嘶一声，高抬四蹄，径直向黄荫冲来！

　　黄荫毫不示弱，他一脚猛一蹬地，身体如离弦之箭般直直向那马射去！他的手臂微微颤动着，短匕在空中划出玄奥难测的轨迹，却在一人一马相撞的那刻，狠狠刺入了马脖颈上的大动脉！

　　没有鲜血。

　　组成那匹马的光团笼罩了他，将他包裹在一个巨大的光茧之中，缓缓融进了附近的参天古树。

　　在被完全包裹前，黄荫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笑容。

　　这就是他急于脱离战斗的原因——在那个男孩的树叶上，他得到了至关重要的信息。

　　那就是：杀死光影野兽会提升个人实力。

　　“朦胧的敌意是真正的助力”这句话，看似颇为抽象，但联系起森林里最明显的异状，即光影野兽的出现，反而极容易理解。在契约森林中，与“朦胧”最近似也最明显的，也就只有光影野兽的存在。也幸亏他昨夜刚遇到一只主动攻击他的野兽光影，才能确定“朦胧的敌意”所指为何物——说的是会主动攻击他的野兽光影，即怀有“敌意”的“朦胧”。

　　确定目标之后，这句话就更容易理解了。会主动攻击野兽光影能够提升“幸运者”的实力，而它们的举动也正说明了获得这份助力的方式。一如淘汰他人可以得到信息一般，反击进攻者，杀死主动攻击的野兽光影，这是黄荫推测出的最可能得到“助力”的方式。而这种近乎“优胜劣汰”的自然选择模式，似乎正是这片原始的契约森林所喜欢、所推崇的。

　　光团里面并不刺眼，反而因为融入了树木使眼前而变得一片漆黑。黄荫很快就什么也看不见了。包裹着他的光团触感柔软而干燥，散发着温暖的气息，给人一种仿若乳燕归巢的安全感。而随之产生的，是一股难以抵御的困倦。

　　黄荫最初尚有些警惕，但很快也抵不过自心底产生的倦意，他调整了一下姿势，随即沉沉睡去。

　　——————————————

　　痛。

　　很痛。

　　黄荫是被一阵强烈的刺痛感惊醒的。他感觉到仿佛有几千根针在刺他的大脑，又仿佛有个大锤子一下下地用力敲在他的脑袋上，痛的他眼前一阵阵发黑。

　　而随之而来的，是一种领地被侵犯的直觉。他明明并非玄学论者，却不知为何在此刻很清晰地认知到——有另一个意识在尝试侵占他的身体。

　　那意识满怀了不甘，愤懑，还带着永不消逝的骄傲，努力地想将他的意识从这具躯壳中挤出，让他烟消云散。

　　但这毕竟是黄荫的领地。

　　“滚！”

　　随着黄荫的醒来，他的意识也一反他昏睡时被动防御的姿态，发起了疯狂的反扑，很快便将那个妄图鸠占鹊巢的意识不断压缩，一直压缩成一个小点。他能听到这过程中那个意识发出的悲鸣和它进行的反抗，但他并不在乎。

　　就在他将那意识压缩的仿佛不能再压缩时，那意识突然扩散了。这种扩散并不是指它反扑成功，而是仿佛由固态变成了气态那样变得稀薄而分散，融入到了黄荫身体的各个部位，而那些悲鸣和挣扎也随之消失，只留下这些仿若能量的东西。

　　黄荫也有一瞬的惊慌，但是他很快镇定下来，便感觉到了一种奇妙的联系感，将他和那个消散的意识联系了起来。他顺着联系的方向朝那端探去，果然在紫府中“看”到了一个暖融融的，温和的光团。

　　疼痛在他将那意识压制住时便已经消失。黄荫用意识窥探着那个光团，它仍隐隐约约地含有那傲慢与矜持。当他将注意力集中在那个光团上时，一个虚影在他的脑海中浮现了出来。

　　那似乎是一匹独角兽。它有洁白似雪的皮毛，天蓝色的鬓毛和尾巴，还有亮银色的尖角和马蹄。它有一双天蓝色的如同高等宝石般透亮的眸，那眸里满是骄傲的神采。它极为漂亮，也极为英气。

　　但黄荫的注意力却被同样浮现在脑海中的另一条信息吸引住了。

　　“14级契约物品，圣莱茵斯（契合度：4）。”

　　“天赋能力1：空间裂缝。限定能力，每6小时内仅可使用一次。可以短暂打开两道空间裂缝，将小型物品在空间裂缝间进行瞬间传送，物品最大不超过契者的体积，可以传送契者本身。两道空间裂缝间距离不得超过100米。可强化。”

　　“天赋能力2：影闪。以极快的速度前进。可强化。”

　　圣莱茵斯？天赋能力？

　　这是什么意思？

　　“亲爱的幸运者，恭喜您契约成功，成为一级契者。下面将简单为您介绍有关契约之事——”

　　一个柔美的女声突然在他意识中响起，令黄荫悚然一惊。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将精力集中于那道声音上，不再私自猜测。

　　“契约，是人类与契约物品在契力的催化作用下建立的一种特殊关系，而契约成功的人类，则被称为‘契者’。

　　契者可以利用自己的契约物品做到普通人类做不到的事情。而根据契约物品的不同，契者之间的发展方向也相差甚远。

　　契约物品共17个等级，等级越高，契约物品的潜力就越大。但相应的，契者提升自身等级就越困难。

　　契者被分为14个等级，不同等级之间差别极大。高等级契者对低等级契者具有较强的压制。

　　契力是契者发挥自身实力的必要能量，储存于契者的丹田处，流淌在契者的经脉中。当契力消耗干净，契者将无法继续发挥契约物品的能力。

　　本次讲解到此为止。关于契约之事，尚需您进一步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