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妄之灾》小楼爷

1、冤家路窄

　　“呦呵！”
　　苏影来看着躺在街角的小乞丐，破破烂烂的衣服勉强遮住些白皙的皮肤，却显然不能避寒，一片早已经枯烂的荷叶搭在头上，挡住了上半张脸，单留下一张干裂的嘴唇在外，不辨喜怒。
　　逛了三天的观音庙，终于逮住了这个骗子。
　　苏影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这小骗子面前，蹲下，弹开了盖在他头上的枯叶子。
　　或是阳光刺眼，小骗子皱了皱眉，睁开了眼睛，看清了眼前的人，也不慌乱，淡淡地捋了捋头发，坐了起来，懒散的靠在墙边，玩味地笑着。
　　“苏大少爷又上赶着来给我送钱了？”
　　声音满是沙哑。
　　苏影来也不生气，斜了一眼落在地上的枯荷叶，嗤笑一声道：“看来你不只是骗了本少爷的钱，还偷了刘老的荷呀。”
　　整个徐州，只有刘老那儿种着片不谢荷，在大冬天也依然绿意盎然，荷花朵朵。
　　“这话可不对，银子，是大少爷心甘情愿给我的。”说罢顿了顿，也瞥了一眼那荷叶，“这荷叶，是我靠着三寸不烂之舌跟那位讨来的。怎么说我是骗来，偷来的啊？”
　　他看着苏影来后面乌泱泱的家仆，又掩嘴笑道：“诶呀，苏大少爷，你不要名声，我可是还要的。”
　　昨日苏家的人在苏影来的屋子里“搜”到了一位“妙龄”男子，整个府上上下下都默认了，苏影来是个短袖这个事实。
　　徐州城不大，从南门到北门徒步行走也就不到半个时辰。
　　传这么个消息还是很方便的。
　　人们也乐意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的。
　　苏影来深吸一口气，换上了满脸的笑容，喊了声：“十五！”
　　一个微胖的男子从后方走了上来，带着重重的鼻音，呆呆地道：“十五在这里。”
　　苏影来站起身来，指了指那小骗子，道：“把他给我拎到我房间去。”
　　那小骗子挑了挑眉，站起身来，懒散地喊道：“来人啊，救命啊，光天化日，苏大少爷强抢民男啦。”
　　苏影来的脚步顿了一顿，冷哼一声：“堵住他的嘴！”
　　三天前。
　　“大少爷，您慢些。”
　　苏影来听见，反而加快了步伐。
　　十五累得气喘吁吁，却丝毫不敢落下，上次跟着少爷出行，便让他给跑了，老爷费了多少工夫才把他给逮回来，这次若又是自己没看住，少不了一顿责罚。
　　苏影来心里烦着，今日不过找个借口出来走走，自从上次跑了以后，他在府里摔东西打人，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苏启炯都随着他，好似一拳打在棉花上，满腔的气愤没处撒。
　　直到昨天，他说他要去山上拜拜观音菩萨。
　　苏启炯一开始不答应，可耐不过他软磨硬泡，于是，在苏家十几个护卫的看护下，苏启炯才放心让他出来溜达一圈。
　　“这位公子。”
　　一道微微带着一丝戏谑的声音响起，一柄折扇拦住了苏影来的去路，苏影来抬头，窄窄的山路上，一个穿着破烂的人，拿着一柄显然与他衣服不符的扇子，脸上笑嘻嘻地，满脸的不正经。
　　一把大旗斜插在身后，上面写着“凭缘算命”五个大字。
　　“这位公子与我有眼缘，不如我给你算上一卦？”
　　那人手捉折扇用了个巧劲，便将苏影来推到了一旁的石头上，给过往的行人腾出了路。
　　苏影来本来烦闷，看见这半吊子算命先生，便起了捉弄之意，不管不顾地停了下来，道：“好啊！”
　　那人示意苏影来将左手放在石头上，便开始仔仔细细地查看。
　　苏影来嗤笑一声，任他看过去。
　　“倒是说说，你看出了什么？”苏影来手也没有收回，把玩着自己的另一只手，漫不经心地问道。
　　那人停止了查看，抬起头笑嘻嘻地说：“这位公子，我算命有规矩，若我说对了一条，公子便给我一两银子，如何？”
　　苏影来笑了笑，心里觉得有趣，出生道：“你不是凭缘算命吗？”
　　“对啊。”那人反手握住了苏影来的手腕，凑近道：“这不是和公子有眼缘，才给公子算得嘛！”
　　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闲钱无处花，苏影来起了兴致，又伸出了手，笑道：“若是你没算对，便给我一两银子，如何？”
　　那人挑了挑眉，像是发现什么好玩的东西，应下了。
　　拿着苏影来的手，又开始像模像样地查看，摸着下巴想了想道：
　　“我看到，公子姓苏。”
　　这回换十五在旁边嗤笑一声，道：“徐州中人，谁人不知道我们苏家大少爷苏影来，这不算你看出来的。”
　　苏影来还是笑着，示意十五给那人一两银子。
　　十五不情愿地去掏银子，末了还冲着那人重重地吐了一口气，又因为是苏影来的示意，也不敢做什么过分的事。
　　苏影来抬了抬手，让那人继续。
　　那人笑了一笑，不急不忙地道：“我看到，公子来这普泰山，是为了拜观音。”
　　这一下，倒引得周围的人一起笑起来。
　　“这普泰山只供着一尊佛，便是观音，这怎是你看出来的？”
　　有些人驻足观看，发出了不屑地声音
　　那人还是不着急的懒散样子，苏影来又示意十五拿了一两银子。
　　十五肉疼地恨不得将银子砸到那人脸上。
　　他也的确这样做了。
　　扔出去地时候还愤愤地说道：“我家少爷是可怜你！”
　　那人脸色冷了冷，一转笑得更加灿烂，单手接住了那银子，笑嘻嘻地说道：“我给你家少爷算命，哪轮得着你这条狗说话。”
　　十五挑逗不得，转身就要叫家仆上来揍他，那人反应快，揣着银子就跑了，却把自己的扇子落在了石头旁边。
　　十五刚要去追，便被苏影来拦下了，叹了口气道：“十五呀，生意可不是这么做的。”
　　十五生气地道：“这小骗子就是看着少爷脾气好才骗少爷的！少爷你别拦我，我去打死他！”
　　苏影来看着他呆呆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二两银子而已，回府里让管家多给你些，不生气了哈。”
　　“少爷！”
　　苏影来心里笑着，捡起地上的那把折扇。
　　当下。
　　那小骗子被人架着，苏影来在旁边走着，任凭街上的人指指点点。
　　“苏大少爷。”那小骗子凑近苏影来道，“你把我放了吧。”
　　苏影来不答。
　　“这样如何。”那小骗子继续低声道，“银子，我成倍给你，四两，不能再多了，你把我放了行吗？”
　　苏影来停了下来，浩浩荡荡的人群也随之停了下来。
　　“你家在何处？”
　　那小骗子愣了愣，随即道：“无家。”
　　“可有亲朋在远地？”
　　那小骗子垂了眼睛，道：“无亲无友。”
　　苏影来笑起，回头问道：“若我放了你，你还会在街角继续躺着？”
　　那小骗子没说话。
　　“你叫什么名字？”苏影来问道，未等那小骗子回答，苏影来接着道：“徐州虽是南地，但是，冬天还是很冷的。”
　　苏影来回过头，房上的瓦片上还有积雪，映着阳光，洒了苏影来满眼。
　　“这人真好看啊。”陆起寒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