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向]》遥鼓

29、029

　　第二十九章默克兰斯望城分会
　　当周岁岁一行人抵达望城的时候，属于东北冰原上的冬季刚刚过去，按规定交过赋税的渔夫们抓着趁手的捕鱼工具奔向刚刚解冻完毕的冰河，开始新一年的劳作。为了能更快更多的捕抓到冰河里的鱼，他们几乎一天中所有的时间都会待在床上，只按天轮值一个人下船购买一定的生活物资。

　　望城处在拥有冰雪之国之称的倪丽斯王国的南端，占地面积并不大，说是城其实更像一个小镇，不过因为位于海洋交汇的冰河下游，每年夏季河水解冻海鱼溯游时，都能给生活在这里的人们提供足够的生存保障，渐渐地这里便汇聚了许多活不下去的人，成为了东北荒芜之地上比较有名的城市。

　　阿加尔驾乘出了沙漠后替换的车马进入望城时，正赶上天蒙蒙亮，守城的卫兵似乎还没有清醒完全，看着进城商队的车马，只是顺便看了两个文牒就摆了摆手放行了。倒是廉紧张的拽实了手中的文牒。

　　按照周岁岁的吩咐，阿加尔投住了一家旅店，暂时安排好了住宿。在此之前，她还过问了廉姐弟俩的打算，姐弟俩心有志向，但是也是头一处来到这样的地方，一时间也没有什么头绪。暂时没有去处的两人决意先跟着周岁岁，于是阿加尔又额外订了两间房间。

　　倒不是周岁岁好心，只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这天还没亮怎么说都得把人先安排下。

　　一行人在旅店做了短暂的休息，颠簸了一路的周岁岁睡了一个回笼觉，再醒来街道上已经是人声鼎沸了。索妮守在门外等着为她梳洗，阿加尔也抱着公文等待她的指示。经过这两个多月的时间，阿加尔已经能很熟练的揣度一些周岁岁的生活习惯，比如能坐着就不站着，又比如现在这样，她不睡饱是不可能清醒过来的。

　　不过，好在，补眠的时间并没有太久。

　　周岁岁在收拾好之后，在房间的休闲区上吃着今天准备的早餐，阿加尔拿着文案，询问今天的日程安排。

　　“陛下，是否要安排人手将手里的毛货卖掉？”

　　目前，她们手上有无数贵重的珠宝玉石，但是这些东西虽然珍贵，却太过珍贵，以至于在整个东北之地几乎没有人能买得起这种奢侈品，没人买得起也就意味着她们并不能将珠宝换成硬通货的金币，没有金币就买不了能维持奈金那雷人们继续生存下去的物资，这是阿加尔提出卖掉毛货的原因。何况，她们一开始就是准备来卖毛货的。

　　周岁岁敲了敲桌子，说道：“先不急。”

　　她翻看着手里的整理好的文案。阿加尔将目前她们手里所有的财产都做了详细的计数，包括从坎瓦纳人那里得来的珠宝，而且把价格都表明了。现在她们拥有很多的珠宝，饶是在奈金那雷王国没有败落之前，作为一个王国的内阁女官，阿加尔也没有见过这么多的名贵宝石。

　　周岁岁与坎瓦纳部落的村长商定互利互惠的交换协议时，她就在旁边看着，她十分清楚宝石的贵重，但是她并没有什么负担感。一来她也知道坎瓦纳人汇聚珠宝时多是不义抢夺而来；二是这是经过互利交换的，为了得到这些珠宝，周岁岁将两张正式的受认可的身份文牒交给了廉。这相当于承认了廉奈金那雷人的身份。

　　要知道，坎瓦纳人可是人人喊打的背信之人，早在四百多年前，坎瓦纳一族就已经被全世界认可除名了。所以周岁岁这样的举动也是有危机的，要是被有心人举报奈金那雷王国收留了坎瓦纳人，那也许那片饱受苦难的土地还将迎来更大更残酷的战争。

　　对于这样的交易，阿加尔本来是不肯的，但是两张文牒换来一堆珍贵的珠宝，对于急需要钱的奈金那雷来说，尽管危险，但还是必须要做的一笔好买卖。不过顺着交易的达成，另一件事又梗在了阿加尔心头，那就是怎么把珠宝换成金币和粮食——如今春天的种植季节已经过去，在秋天到来之前，奈金那雷人们所需的生存物资只能来自别的地方。

　　珠宝玉石是保值品，无论在什么时候都能卖出价钱，不过价格并不是固定的，而是在一定的范围波动，阿加尔所标注的价格都取自最低价，毕竟在现在这个地方能卖出去已经是万幸了。

　　周岁岁将最后一页文案翻过，交还给阿加尔：“你再回去改改，每件宝石的价格都下调百分之二十，然后再将这个文案带回来给我，另外，找一个小木盒放几件中上等的珠宝，再从最好的那几件里挑一件好的，也带上。”

　　阿加尔：“那毛货呢？”

　　周岁岁：“先放着，来都来了，肯定得将珠宝换成生存必需品带回去的。”

　　“可是……”

　　索妮在一旁将阿加尔没说出口的半句话问出：“可是我们能把珠宝卖给谁？这里的人都买不起珠宝这种东西呀？”

　　周岁岁放下手中的刀叉：“普通人买不起，就去找不普通的人，对了，廉她们姐弟俩呢？”

　　这话问的是索妮。这一路上负责关照众人的日常生活，对于廉姐弟俩比较熟，而且也是她负责安排两人在旅馆里的住宿的。“她们都守在外厅的小隔间里，等着陛下醒过来。”

　　也是担心周岁岁拿了钱逃跑的原因，廉从入住旅馆之时就一直守在周岁岁所住的套间门外。漫长的旅途，一望无际的黄沙确实容易让人闲得慌，闲得慌就容易乱想，何况廉还是十二三岁的小屁孩。周岁岁也不介意他的防守，仍旧随意做自己想做的事。

　　“那把他们也都带上吧。你去把廉的表姐也叫过来。”

　　直到正午，周岁岁才正式踏出了旅馆的大门，随行的有拿着小木箱的阿加尔，索妮，以及廉姐弟俩。以裴为首的五位卫兵则被留守在旅馆房间内饰守着其余的珠宝以及他们千里迢迢带来的毛货。

　　旅店的仆从殷勤地将他们送出门口，嘴里还说着多逛逛，注意安全等等，他将周岁岁一行陌生的面孔当成来望城周游的旅人，在他们旅店每年夏季都能接待上好几拨这样的客人。

　　出了门周岁岁却不急着去往目的地，一路在街道内边走边逛，偶尔还进入一些人来人往的店铺内与店主沟通交谈。这时的她换上了日常短衫，面上带着三分笑意，曾今坎瓦纳人所看到的典雅高贵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则是随和平易近人。

　　望城属于倪丽斯王国，所说的语言跟奈金那雷人的语言有所不同，来往行人吆喝叫喊声阿加尔基本上都听不懂，跟不用说与之攀谈，所以她并不知道周岁岁跟那些店家说了些什么但是另一方面也着实因周岁岁全然不同的一面而感到诧异。

　　她的女王陛下好像一道宝藏，每一天都能给人一个新的姿态。

　　直到下午，从熙攘的街道出来，远远地看到默克兰斯教会分会的大门，周岁岁停下笑意，很快地恢复往日带着慵懒的神色。她徒步走过长长的集市可身上的衣物装饰却丝毫没有变得凌乱，甚至连微薄的汗水都没有，形态举止仍然典雅大方。

　　阿加尔看看周岁岁，又看着面前的默克兰斯教会分会，忽地明白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