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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花家有女初长成 两小无猜会有时 ...


  •   听罗妈说,我出生的时候,整个花王府正闹得鸡飞狗跳。
      在娘亲怀胎九个月零十六天的时候,花王府外来了一个游方道士,说是知晓天命,但求一探王府后势。
      老花欣喜若狂地把他请了进来,老道士却盯着娘亲的肚子啧啧叹气,说是娘亲肚子里的胎儿命格不好,孩子生下来必定是多灾多难,要想化解此道,还待让这孩子出家才好。
      老花一听这话就不干了,嘴边的小撇胡子都快被吹上了天,立马撸起袖子就要砸了这道士的幡布。
      道士却嘴里大喊,“王爷别不信,老夫已经道破天机,唉呀,唉呀!……”
      可是当时的老花一心沉浸在美娇妻给自己添个小花的喜悦中,哪里能容许这莫名其妙的臭道士胡说八道。
      于是花王府就出现了花王爷追着一个衣衫褴褛的臭道士,从东厢房追到后花园,从王府大门追到祠堂,一路上鸡飞狗跳,嘶吼不断。
      我的娘亲站在走廊下,被罗妈妈安全地护在身后,看着自家的夫君上窜下跳,却突然感觉到肚子一阵绞痛。
      我现在都记得那一个微风徐徐的夏夜,天上的星星犹如一个个缩小的孔明灯一样散发出柔和的光芒。房间的睡榻上,罗妈妈轻柔地抚着我的长发,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我的背,给我讲我出生时候的事情。我的头靠在她的膝盖上,侧着耳朵认认真真得听,即使听过很多遍都还是不愿意错过一个字,整个空气这个时候就弥漫出一种温馨。
      许多年之后,哪怕我在最痛苦的时候,包括在相思谷的时候,我都从来没有忘记罗妈妈给我讲述的父母之间的趣事,这是我内心不能碰触的柔软。
      当我长到五岁的时候,小霸王的特质就已经一览无余,我会偷偷在丫鬟睡觉的时候,在她们脸上画乌龟;我会趁老花睡觉的时候去剪掉他视如己命的胡子;我还会偷偷去吓唬老花养的那只画眉鸟。
      每当这个时候,老花总会捶胸顿足,一边大喊造孽呀,一边默默地多养几只鸟。他说,早在我出生的时候就应该看出来我“宿命不凡”,不然为什么非要在王府鸡飞狗跳的时候赶到世上来见识这一幕。
      第一次见到穆时,是在我七岁的时候,那一年他十岁。那天天很蓝,云朵格外地白,我刚刚吃完豆浆油条,就看到一身白色衣裳的穆时站在我面前,眉眼好看得好像一幅画。
      老花跟我说他好不容易求了庆王爷放这小子来跟我玩,我要珍惜这次机会。
      后来的时候我总是想老花肯定是看上了人家,想让人家给他当女婿,所以才殷殷切切地创造机会让我去见穆时哥哥。他果真和我一样,也是一个看脸的人,总是喜欢美人。当时,对于长得这么好看的穆时哥哥,我也是很乐意嫁给他的。
      再后来,八岁的白木槿就来了花王府,她是老花一个远房亲戚的女儿,因为父母皆不在世了,老花就把她接了过来。
      我还记得,我到王府大堂的时候,就看到一个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淡紫色衣裙,梳着双丫髻的女孩子跪在老花的面前,叩着响头说,“叔父的大恩大德木槿没齿难忘,木槿愿意从此以后改做花姓,以念叔父养育之恩。”
      当时我还想,花姓有什么好,每次别人叫我的时候都会叫花姑娘啊花姑娘,难听死了!我不知道的是,木槿恰恰希望自己能姓花。
      那一年,我七岁,穆时十岁,木槿八岁。

      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为什么我没有在花王府里,为什么我出现在了相思谷。
      老花去了哪里木槿去了哪里那个人又在哪里
      相思谷中,练完武功后,穿着白色练功服,满头大汗地躺在练功房的地板上,我努力回想。
      越是努力去回忆,我越是能清晰地看到屋顶那一晃一晃的紫色流苏,好像小时候罗妈妈给我打的紫色穗子一样好看。屋外刺眼的阳光照在我的手边,手指上有暖暖的温度,顺着指间一直慢慢蔓延到我的心里,那么让人依恋。
      哦,我想起来了,想起了有关我们的一切。

      “穆时哥哥,你看我这个!”小时候,每次当我找到好玩的小东西,总会像献宝一般举到穆时哥哥的眼皮子底下。穆时那个时候会说什么呢?
      他好像总是会慢慢放下他正握在手中的书卷,低下头,笑意盈盈得看向我说“小溪又顽皮了呢。”
      每当这个时候,我都会被他的笑容迷惑,脸红害羞低下头。那双弯弯的眉眼曾在无数个夜晚入了我的梦,在梦中让我甜蜜得脸红。
      现在想来,那一声你又顽皮了,竟夹杂着一丝不屑。他的笑意好像真的只是停留在眼角眉梢,连眼瞳深处都是冷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是啊,他不喜欢我,从来就没有喜欢过我!他甚至应该是嫌弃我的,嫌弃我不如木槿一般端庄温婉,嫌弃我只会闯祸胡闹,嫌弃我的身世配不上他的尊贵!
      我竟是到了那一天才发现这个事实,我真是傻。
      当时的我并不知道原来要嫁人也是要讲究门当户对的,我不知道原来世间还有‘高攀’一词。
      也是,日渐落没的花王府已经大不如以前,老花几乎已经不问政事 ,加上和皇上政见有些相左,并不被皇帝重用,就连王府里的花销开支都有些拮据。
      虽说老花养女儿一向信奉“富养”的原则,我的吃穿用度一向是最好的。可是,这样的花王府又怎么能和权势滔天的庆王府相比。
      那时的庆王穆青已经是掌管京中盐铁两道的总吏,穆家还出了一位当朝的皇妃,也就是穆时的亲姑姑,穆宁。
      那时的我看不到穆时眼中的其他情绪,满心欢喜等着自己有一天嫁入庆王府,成为他唯一的妻子……
      那时的我,也看不到白木槿,哦应该说是花木槿眼中疯狂的嫉妒与憎恨……
      那时的我甚至看不到老花为了维持日渐不支的花王府所做出的一切努力与辛苦……
      在这所有支离破碎的不堪中,世人眼中的花王府还是高不可攀,上等贵人们的生活仍然是遥不可及。
      京中的人们都说,花王府其实是有两个女儿的,一个虽说是亲生的,长相倒是倾国,可惜是个蛮子,另一个姑娘虽然是认的义女,却才是蕙质兰心,温婉可人。
      京城的乞丐小儿中甚至还流传着一首童谣,“花开并蒂何其好,两两相看各不同,污泥满是不堪折 ,蕙质兰心惹人疼。”说的就是我和花木槿。

      练功房里的温度越来越低,汗水沉寂下去后,我身体的温度也变得越来越低,在早春单薄的空气里,我甚至感到了刺骨的寒意。
      到今日,我仍是忘不了穆时,哪怕他不爱我,我仍是恨不起来木槿,只因为她陪伴我走过了没有娘亲的青葱岁月,我唯一恨的就是自己,我唯一对不起的就是我的父王——花瑭。

      郎骑竹马来
      弄床绕青梅
      却道是两小无猜
      会有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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