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桃枝血》凰栖

8、出府

　　回到府中之后，苏绾则因上次的中暑事件而要好好调理，所以越矜华交权的事情就暂时搁置了，趁着越矜华、周明乔如今无暇抽身，苏绾则也打算在京城中开始慢慢布局自己的势力，这一次她才十一岁，还有的是时间和精力。她是侯府的小姐，行为举止受到很大约束，如果不能把握好机会，以后做起事情来就会比较难办。护国公府的事情肯定不能这么算了，苏绾则待她不薄，她一向有恩必报，有怨必还，所以对付左姝宜这件事情，苏绾仪是帮定了，之后有机会必然不让左姝宜好过。
　　自己一直都有攒着月例银子的习惯，她将以前攒的月例银子开出来，称了称有一百多两，她又拿了几件以前旧的不上台面的首饰，到时候一并当了好多些银子使。苏绾仪让青璃白雨几个给她打掩护，她对外说打发了白雨家去看看，又称自己头有些晕在屋子里歇着不见客，方换了身素雅的衣裳，披上斗篷，就从角门里出去了。
　　京城之中介入朝政最深的护国公左家、长宁长安侯府苏家、还有太师南家，如今苏绾仪如今没有合适地介入朝局的机会，现在还不如想个法子初步建立起自己的力量才要紧。她自然是不便动用苏家的力量，唯有借助江湖中的势力。京城之中三教九流的人多，底下也自有民间高手，聚集了一帮势力，做些收放利银、协助采买、中间调停的事情。
　　兴安居的掌柜姓孙，如今已经三十五岁，此人早些年靠贩卖马匹起家，如今改做丝绸与土地生意，还接了官中的采买，是京城之中最引人注目的富商之一，苏绾仪此番来兴安居，就是打算跟他底下的人谈谈置地与生丝的事情。孙掌柜是北地人，性格豪爽仗义，加上能说会道，迎来送往的客人没有不喜欢他的，所以兴安居自然是宾客盈门，来采购的人自然不少。
　　苏家一贯用的丝绸也是走他的门道采买，但是他们一般用的是官用，与一般百姓采买的门路又是不一样。苏绾仪这日穿着一件雨过天青色的斗篷，内着银线苏绣素缎襦裙，挽着一个堕马髻，斜簪一支碧玉簪，看似并无半分奢华，这个打扮只像是普通的官家小姐。但那件做斗篷的料子却是极好的，孙掌柜是个精明人，一眼就瞧出这是上用的料子，一般人连见都不会见过，在苏绾则进门的时候，便自觉地在她边走动。
　　“不知道小姐想要些什么？只管打发了底下人来，何必要亲自来走一遭呢？”孙掌柜笑盈盈地递上一杯茶，压低声音说。苏绾仪一笑，低头翻动着料子，提步就往人少的地方去：“就怕是我要做的事情不方便，还不想让底下人插手。只是这现在还不是一个大生意，也不知道孙掌柜感不感兴趣？”
　　“小姐这是说哪里话？孙某在京城多年，大小生意向来是来者不拒，小姐有什么需要的只管提就是了。”孙掌柜是个人精，眼前这个姑娘一举一动很有章法，看来出身不低，而且言谈之间似乎还有丘壑，想来日后成就不凡，若多与她有所来往，日后只怕有害无益。苏绾仪笑道：“左不过是两百两的小生意，倒是要劳烦孙掌柜上心了。”
　　孙掌柜道：“那不知道小姐是看上了店里的什么丝绸呢？”苏绾仪不答，只是抿嘴一笑。他自然明白其中的意思，便将手头的事情交代给边上的伙计，引着她到后面去饮茶。
　　在后堂之中坐定，孙掌柜亲手沏了杯今年本该上贡的六安茶给苏绾仪，只见她将斗篷解下交给边上的侍女，这位三十多岁的掌柜才发现，他眼前的顾客竟然是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一二岁的姑娘。苏绾仪接过他递来的青花瓷杯，轻轻地吹了吹：“好香的茶。”
　　孙掌柜这头也不做什么客套掩饰，道：“这是今年采买进贡的六安茶，还望小姐不要嫌弃。这里已无他人，小姐有什么事情，尽管说。”
　　“我看上了苏州的桑地与河南的粮田，愿意出些银子各购置一些，孙掌柜知道的，我是一个女儿家，平时打理的事情只怕要孙掌柜底下人替我操心几分。”她从袖中取出一卷银子放在桌上，将自己的计划款款道来：“不过我也不会让孙掌柜替我白操心，这其中生丝买卖、佃户租赁、粮食采买的收益，我与孙掌柜六四分成，其余六成依然由孙掌柜打理，用来接着购置桑地与粮田。”
　　苏绾仪无视孙掌柜脸上的震惊的表情，接着饮茶说道：“而且，我的粮食不再当地卖，而是随孙掌柜的粮队一起到江南，江南等地多种植桑树，所产粮食很少，这粮价也比河南等地要高得多，我赚的钱自然也比他们多。”江南与河南两地的粮食差价成就了不少人的富贵，她虽然不能掌控整个粮食销售的能力，但是分一杯汤喝一喝到也不为过。
　　“小姐好算计，不过小姐身在闺阁之中，日后嫁娶自有家中出资，何苦要劳心于这等银钱上的肮脏事呢？”孙掌柜奇道，“而且小姐就不怕，孙某将小姐的利润都昧下吗？”苏绾仪单手托腮，目光闪烁，她当然不怕，如果怕她今天就不会来这里了，孙掌柜对上的事一双犀利的眼睛，这个小姑娘的目光夹着几分审视，他这样混迹商场的多年的老油条，也感受到其中一瞬升起的锋锐。
　　“生意场上的事情，瞬息万变，有人一夜富甲一方，有人一夜一贫如洗，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若是输不起，又何必来这里？更何况，满京城的人都知道孙掌柜做生意，最讲究的是一个信字，我之所以来这里，还是为了孙掌柜这个诚信招牌。”苏绾仪收起自己的审视的眼光，转而换上一幅温柔的笑脸，她的这一变化，令孙掌柜对这个女子又多了些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原因会让一个贵族千金走出闺阁坐到自己的面前？而她要赚这些银钱又有何用？像她们这样的深闺小姐，不应该看重于黄白之物。
　　孙掌柜正色道：“既然如此，小姐只管放心就是，您要做的事情，孙某会一一办妥，不知道小姐每年的什么时候有空闲，孙某需要与小姐敲定一下对账的时间。”
　　“就在每年的今日吧，六月二十六日。不过我期间有机会，可能还会来拜访一下孙掌柜。”苏绾仪刚刚说出这个时间，就有些恍惚起来，她如果没有记错，今年的六月二十六日是谢长宇扶他母亲灵柩回到京城郊外的谢家祖坟安葬的日子，她若是此刻赶去，怕是还能见到谢长宇一面。这个念头冒出来，苏绾仪就当即决定要付诸于行动，便向孙掌柜道：“我还有些事情要做，不知道孙掌柜可否现在拟一份合约于我，我们互相签字画押之后，便算生意成了。”
　　“对了，孙掌柜，还有一事，我的六分利润，存一分在孙家的钱庄之中，若到荒年，我便减免佃户的银米缴付，你的那一份利润，便从我的存银之中支取，你看如何？”苏绾仪其实并不关心佃户的事情，但是到了荒年反正他们也交不出来，干脆一并免了，自己也搏一个好名声。她原本也是不想做这些生意往来的事情，但是若要在京城之中建立起自己的势力，没有银钱如何支撑的下来？侯府不归她掌管，且不说如今有越矜华在，就是越矜华不在了也是落在周明乔的手上，完全轮不到自己，所以求人不如求己，自己一步步从头开始就好了。
　　“小姐果然是菩萨心肠，孙某佩服。”
　　孙掌柜见她眉眼有焦急之色，便也不多为难，便差人取了笔墨纸砚，按照以往的规矩将条款写下，他在这笔生意之中做的是一个代理的角色，按照以往的规矩是三七分成，苏绾仪与他六四分成，已经是优待了。这个合约是一式两份，他收一份，苏绾仪收一份，孙掌柜在合约上很豪爽地签下自己的名字，再将它们递到苏绾仪的面前。
　　竟然是苏府的小姐！待她写毕，孙掌柜心中的疑惑更甚，长宁侯苏卫如今执掌京城中禁军防卫、长安侯苏临还是当朝兵部尚书，苏家的小姐怎么会到这里了？若说她出生旁支倒还可以理解，但是她今天那件上贡的斗篷可不像旁支的小姐可以用的……他听说长宁侯有一个庶出的五小姐好像就唤作苏绾仪，莫非就是眼前此女？
　　各种思绪喷涌之间，孙掌柜只听见苏绾仪悦耳的声音，这个姑娘笑盈盈地说道：“孙掌柜是一个聪明人，自然知道什么话该问，什么话不该问，有些疑惑，就应该一直放在肚子里，才是正事。”
　　真是一个有趣的丫头……孙掌柜暗叹，连忙拱手致歉：“苏小姐见谅，如今诸事已毕，还请小姐慢走，今日的事情，孙某必定对外守口如瓶。”苏绾仪点点头，一面起身，一面由孙府的侍女服侍自己将斗篷穿戴整齐，临行之前，她回过头来对孙掌柜说道：“其实今日是我抱歉了些，误了孙掌柜做别的大生意，小女日后必当补偿。”
　　“苏小姐这是哪里话？能够与苏小姐这样的聪明人交往，也是孙某的幸事。”尤其是一个又聪明又有趣的年轻丫头，看来以后自己要找人多多留心一下这个小姐了，孙掌柜心中已经有了计较，那边苏绾仪略勾了勾唇，便打着帘子出去了。孙掌柜是一个利益至上的生意人，这样的人，既会因为利益结交自己，也会因为利益出卖自己，所以苏绾仪并不打算与之深交。她现在比较关心的事情是，现在出城，赶不赶得及去见谢长宇一面。
　　想到那个少年，她是有几分心疼还有几分敬佩的，谢太师因李皇后的事情蒙冤被杀，谢家上下虽未被株连，但是树倒猢狲散，谢长宇的父亲一气病倒撒手人寰，还是他的母亲带着他与幺妹回到娘家将他们抚养长大，在苏绾仪十一岁这年，他的母亲也因为积劳成疾而病逝。谢长宇少时逢家中巨变，成长时备受世人冷眼，但是这个少年依然心怀家国，致力于激浊扬清，开拓一番太平盛世，这需要的是什么样的气魄，有需要什么样的热血呢？
　　而且他又凭什么能够在大夏混沌黑暗的朝廷之中坚守十几年而不曾动摇自己的心志？这是从前苏绾仪没有想明白的，也是她现在还希望想明白的，这一刻，苏绾仪很希望去见一见谢长宇，想看看后来屹立于朝堂之上，而心志坚定，初心不改的男人如今是何种模样！苏绾仪用力地闭上眼睛，再度睁开，她想自己这一世，一定会搞明白。
　　她出了兴安居的门，便好好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斗篷，特意压低了一下斗篷的帽檐，唯恐遇上什么人，但是她并没有注意到，有一个穿着打扮不俗的二等仆妇，已经将目光放到了她的身上。这人是长安侯府江沁茹的陪房刘氏，江沁茹看不惯苏绾仪，她作为江沁茹的狗自然也看不惯苏绾仪，如今被她发现苏五小姐竟然不在深闺，而是出门在外，她又能给苏绾仪什么好果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