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来横祸》阿麦哥

8、等待

　　也不知交警有没有因为医生的话受到影响，至少当他与张童生对视这一刻，张童生感觉到对方的目光更是冰冷和意味深长。若说之前交警的目光是冷漠，现在里面透露出来则是更多的怀疑与不屑。

　　这一刻，张童直觉脊背发凉，他不明白好端端的怎么会变成这样，他想改变旁人的看法，想为自己叫屈，哪怕此时自己势单力薄，可这关系着眼前这些人心中的判断，纵是委屈，也要把话说明白，道：“警察同志，这人横穿马路是明显不对的，我也是受害者呀，我好好开着车哪错了？”

　　交警冷眼一笑：“说这些没用，我告诉你，由于这条道路很长，岔口不多，中间也没设立斑马线，介于它的特殊性，所以行人是允许横穿马路的。”

　　“那么说是我的错了？”张童生不禁头皮发麻，感觉自己头都要炸了。

　　“你在行驶之中没能及时注意两边情况，怎能没过错呢。”对于张童生一再叫屈的态度，交警已经失去耐心，合上手中本子，沉声喝道：“行了，具体事情等伤者稳定下来后会做进一步调查，当务之急你先配合伤者家属给人好好治疗。”

　　交警撂下这句话，显然不愿继续跟张童生磨叽，收拾完东西快速离开医院，这时有护士喊话：“谁是王阿梅家属，去收款处交钱，病人要做CT观察了。”

　　话才喊完，花哨女子走过来对张童生说道：“快去楼下交钱吧，我妈妈要接受治疗了。”

　　张童生憋着一肚子的委屈，却又没奈何，在花哨女子的陪同下来到窗口，问护士：“我是王阿梅的家属，请问要交多钱？”

　　坐在窗户里面的护士手里正忙着事，脱口道：“先交二万吧。”

　　“啥？怎么要交这么多？”张童生被这个数字吓的嘴巴合不拢。

　　护士根本不在乎你交多少，微微一笑，回了一句：“那你自己看着办。”

　　张童生拽着皮包犹豫不决，这么多钱他交出来肯定心疼，更关键的是这钱只要掏出来，那明天买设备的钱就不够了。旁边花哨女子见张童生迟迟不打开皮包，神色一变，质问道：“咋得？心疼钱啊，人现在可躺在那里，你想耽误治疗吗，行了，少墨迹，快点把两万交了。”

　　人还躺在那里，这话触动了张童生，确实他没胆量拖延时间，心想还是救人要紧，抽了自己一个耳光掏了两万从窗口递了进去，对护士道：“把收款凭证给我。”

　　交完钱张童生回到四楼想去病房看看王阿梅怎么样，却寻了个空，找到弟弟问他：“耗子，那女的怎没在病房呢？”

　　张童好摇头表示不清楚，张童生恨恨的看了弟弟一眼，“没眼力劲的家伙，都什么时候了还是一副吊儿郎当。”无奈，只好转身去问前台护士，护士回复说人已转到一楼检查。兄弟二人连忙赶到一楼，八拐七绕找到心电图科室，碰见伤者家属站在科室门外，王阿梅已被推进去拍照，站在外面的家属望着冰冷的铁门谁都没说话，气氛甚是沉重，见到张童生时也就瞟时不时他一眼，没一人找他说话。

　　尤其现在时间已经很晚，整个科室需要拍照的就王阿梅一家，科室里看着空荡荡的，张童生呆了一会心里愈发烦躁，那片小小的又充满消毒水气味的空间令他窒息不畅，拉着弟弟跑外头抽烟去了。

　　乌黑的天空下仍旧在下雨，只是小了许多，接连抽了几根烟兄弟二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除了叹气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过两人都清楚，现如今想什么一切的担心都白搭，只有等王阿梅出来后，听医生怎么说。

　　重新回到心电图科室，科室里多了许多人，估摸都是王阿梅亲戚什么的，因为现在这里并没有其他病人，人群中多数都是女人，其中两名身高不矮的男子引起了张童生的注意，这时他二人正站着轻声说话，

　　张童生离得远听不到二人在说什么，张童好见科室里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不无担忧，轻声对兄长道：“咱不进去了，免得起争执会吃亏。”

　　张童生心里也有点怵，想着在医院里打人应该还不至于，便真是祸那也躲不过，咽了口唾沫回道：“还怕他打人不成，进去。”

　　出乎两兄弟意料的是，就算有人留意到他俩进来也仅仅是瞅了一眼，并没人用着重的目光看他俩，这群人要么站成小圈子说着话，要么坐在椅子上目视心电图关着的那扇大门。和谐的氛围令张童生心安不少。

　　兄弟二人找偏位坐下等待，约莫等了半个来小时，刷了白漆的铁门总算打开，护士推着病人往外走，推车才出来个头，家属们一下子全围了过去，张童生也想过去看看，怎奈周围的人实在太多，挤过去也没自己站脚的地方，只能靠近一点透过人缝观察。借着这一条缝隙他总算看见王阿梅的脸了，此时王阿梅面色平静，睁着眼睛和亲人们对视，只是嘴里一句话也没说。

　　护士把病床交到病人手里，吩咐道：“你们把病人送到CT房门口等着。”

　　家属遵照护士的安排开始给病人转移地方，检查还没结束，张童生有心上去搭把手，又感觉对方人这么多自己过去也是多余，正迟疑着要不要随在人群后面跟过去。这时过来一名女子问张童生：“你是肇事者？”

　　打兄弟二人进来这么长时间，这是头一回有人靠过来搭话，尽管也是肇事者三字，声音却是如此平和温柔，听在张童生耳里明显少了许多反感，打眼一看，见这女子二十七八样子，面色微微泛白，个子不高，容貌甚是秀美，扎着一头马尾辫，显得蛮有韵味。但令张童生吃惊的是这个人不是走过来的，而是坐在轮椅上自己推着轮子过来，这时她的双手还搁在轮子上面没有挪开，再往下看，见她两条腿上都打着石膏板着绷带，显然也是一名伤者。

　　张童生微微纳闷，这人特征这么明显之前怎没看到，想来应该刚过来，只是不知对方身份，迟疑未答。

　　女子似乎察觉出张童生心中所想，主动介绍道：“伤者是我母亲，我是她大女儿。”

　　语气依旧温和，张童生点了点头。女子确认张童生身份后，轻轻埋怨道：“咋把人撞成这样？”

　　尽管张童生对这女子印象不错，但话扯到点上他立马就清醒过来，辩解道：“是你妈横穿马路呀。”不过话回的很客气。

　　女子听后若有所思，发出一声叹息，不再言它，转着轮椅离开。张童生望着女子背影，心想，看来这女子是个明白人。

　　等伤者检查完回到四楼时已是凌晨，来看望的人也走了一批，到这时张童生才有机会站在王阿梅病床前仔细的看她几眼，只是这时的王阿梅明显已经累了，正闭着眼睛睡觉。

　　许多报告需要等明天才能出来，事已至此张童生很清楚再着急也顶不了事，关键人家也不待见，尤其那个打扮花哨的姑娘，看自己的目光永远都是带着一道恨意与挑衅，全身透露出来的气势就像是警告张童生兄弟俩她一直隐忍着，所以前往别自讨没趣去惹她，要不随时就会像个火药桶一样爆炸开。

　　张童生走到王阿梅丈夫跟前：“叔，那我兄弟二人先走，这里辛苦一下你们。”

　　年长男子双眼在张童生脸上停了片刻，最后道：“把手机号码相互留一下吧。”

　　“行”张童生掏出手机，报了自家号码。

　　年长男子喊来衣着朴素的女儿，指着张童生，把自己手机递过去：“把他电话记下。”

　　二人互留电话，从中张童生得知衣着朴素看着老实巴交的女子是他们家的二闺女，姓杨名萍。

　　离开医院兄弟二人走到车子跟前，张童生让弟弟驾车自己坐在副座位上，张童好双手把着方向盘，眼睛却左看右看寻找道路两侧宾馆，张童生望着前方冲弟弟没好气道：“我来找房间，你给我把路看仔细了。”

　　远远看到前方有红绿灯，张童生见弟弟车速没有第一时间减下来，再次吼道：“没看前面有路口吗，给我慢点。”

　　张童好委屈回哥哥：“不是还远着嘛。”

　　二人就近找了一间宾馆，交钱入住，张童好说自己饿了问兄长出去吃碗面不，如此心境之下张童生不知食味，扬扬手：“你自己去吧。”

　　弟弟走后张童生才想到还没给妻子沈秋打个电话，略加思索，整理了一段话，拿手机拨了过去：“这边还需要洽谈点生意，可能要晚一二天回去。”

　　沈秋并没怀疑什么，男人在外头的辛苦她是明白的，仅仅叮嘱自家老汉在外一定要注意安全。张童生听到安全两字心里百般不是滋味，忡忡挂了电话，澡也不想冲，一头钻进被子里合眼睡觉，人虽躺在床上可脑子里怎么也挥不去撞人的那一刹那画面，还有那一声“哐”响，一回想到这个音，心里头就猛揪一下，越想入睡反而越清醒，索性打开电视来看，换了几个频道挑了一部抗战片子，可啥内容也看不进心去，任凭电视画面在眼前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