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番外 故地之约（生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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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的阳光酒在蒲公英青翠的叶片上，湛蓝的天空偶尔有几丝云飘过。
眼前的老屋好像安静地沉睡在琥珀中，从某一天开始，就不再有变化。
只有院中的野草茬茬生长，暗示着十多年来流逝过的时间。
“你还记得最后一次到这里是什么时候吗？”
白起摇了摇头，推开院子的铁门。
“蒲公英倒是和印象里差不多。说起来，外婆以前还会直接从院子里扯些蒲公英叶子做菜。”
“好吃吗？”
“很苦。我不是特别喜欢。不过外婆总说什么良药苦口，让我多吃点。”
我忍俊不禁地看着白起小小地瘪了瘪嘴。
忍不住想象当年的他会不会也像现在这样，吃着自己不那么喜欢的蔬菜。
蓦地，我突然意识到一件很重要，但至今没有确定的事情。
“白起，你带这里的钥匙了吗？”
他坦然地摇了摇头，理所当然地承认。
“我没有这间房子的钥匙。难道你……”
见我担忧地看着那扇已经没有从前那么坚强的门，白起轻轻敲了敲我的额头。
“你想什么呢。这边。”
白起握住我的手腕，带我来到老屋侧面。
他挪开了一旁的花盆，又蹲下身在墙边来回轻敲，像是在寻找什么。
过了半晌，他终于扬起嘴角，轻轻地笑了一声。
“看来没有记错，是在这里。”
他说着，抽出半块有些松动的砖，从墙洞中拿出一把有些生锈的钥匙。
“备用钥匙？”
“嗯。以前外公出门钓鱼，经常忘记带钥匙，索性在这里放了一把。小时候有几次背着外婆偷偷跟外公溜出去玩儿，都是靠它进的门。”
白起拇指一弹，钥匙被高高抛起，旋转了几圈后又落回到他的手心。
“走吧。”
房门嘎吱响着被推开，像是一句变了调的欢迎。
我跟在白起身后，慢慢地走进这间太久没有人打扰的房子。
昏暗的光线和比室外低了好几度的空气，让我忍不住靠得离白起更近了一些。
等眼睛渐渐适应了屋内的光线，我才看清这间被灰尘覆盖的老屋。
屋里空空的，只剩一旁落了厚厚一层灰的沙发茶几，和几个不方便搬动的柜子。
想来其他东西都早已经被运走处理了。
曾经应该会有人在这里放上鲜花和茶杯，和家人一起享受午后的闲适。
紧挨着楼梯的矮柜上，也该摆着照片，向来客诉说这个家庭的温馨。
只可惜多年的闲置之后，如今这里只是一栋空空的旧屋连小家具和装饰物存在过的痕迹都被灰尘掩埋。
“我回来了。”
很小声地，白起轻轻说了这么一句。不知道是说给老屋，还是说给他自己。
白起伸手轻轻拂过走廊的墙壁，又沉默着捻去指尖粘，上的灰尘。
“过生日的话，好像这里不太合适。要换个地方吗？”
白起微微垂下眼睛，语气还是那么淡淡的，好像只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嗯……在这样的地方的确不行。”
我定了心，大步往窗边走过去，一把拉开厚重的窗帘，推开窗户。
阳光迫不及待地涌进屋内，清风卷着青草的香气，也翩跹而来。屋内的尘埃和沉寂再次被气流搅动。
“所以，我们来彻底做个大扫除吧！”
我看着白起扬起笑脸，大声说道。
他大概是没想到我会这么做，稍微愣了愣，而后轻轻地舒了口气。
“好。”
虽然说着要打扫，我看着落满了灰尘的室内，一时间还真不知道从哪里开始。
“嗯……是以上到下还是由内而外……”
“不用这么麻烦。”
“难道你知道什么清扫秘方吗？”
白起没说话，只是挑起嘴角笑了笑，把我拉到他的身边
一阵风在室内扬起，掠过每一个角落，回旋着卷起尘埃，带去室外。
而我们在的地方却没被灰尘打扰到分毫。
“这……这也太犯规了！”
我看着几乎在瞬间就干净了很多的屋子，又惊又喜。
“居然还有这种方式！”
“以前，妈妈打扫卫生的时候偶尔想偷懒，就会用这个办法。看起来效果确实不错。”
白起嘴角的弧度又扩大了几分，眼中有淡淡的怀念。
“澜清，我去拖地，你来擦桌子？”
“嗯！分工搭配，干活不累~”
已经有些生锈的水龙头吱扭着响了一会儿后，终于哗哗地流出清水，标志着我们的打扫大业正式开始。
“说实话，我还是挺喜欢打扫的。”
我认真地擦着桌子，看着上了年头的木质桌面重新在阳光下发出柔和的光晕。
“有时候心情不好，我就会整理房间，打扫卫生。好像这么一来，心里的芥蒂也都被清理干净了。”
“是。”
白起看着屋内，淡淡地赞同了一声。
“很多东西是需要好好清理一下了。”
污垢被渐渐清除，玻璃被重新擦亮。我和白起一边聊着天，一边扫除。
烟火气也慢慢再次回到这间老屋。
“嗯？”
“你发现什么了吗？”
听到声音，我往白起那边探了个头。
占据了一整面墙的书柜空空荡荡的，但在最底层的角落，还放着一个上了些年头的铁皮盒子。
“这是什么……”我问白起
“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没有犹豫，白起拿起盒子轻轻打开。
脑内闪过的种种猜测，在盒子打开的一瞬得到回答。
小珠子串成的手链、有点儿旧但被保存得很好的布娃娃、透明的糖纸……
林林总总，都是些女孩子会喜欢的东西。
这是白起外婆的盒子吗？我转念一想，又觉得盒子不像是那么古老的东西。
当我还在努力辨认盒里有什么东西，推测它的主人时，白起不假思索地拿出一对没有做完的小护膝。
“好可爱……是给小朋友用的护膝吗？虽然只做了一半，但是做得很用心。”
“是吗？怎么看出来的？”
我从白起手上接过护膝，小心翼翼地稍微翻动着给他看
“你看，针脚很细腻，收边也利落。要是我的手也这么巧就好了……只可惜边上的小飞机有些绣走形了。这应该也是它没被做完的原因吧。”
“是有点歪歪扭扭的。”
我把护膝还给白起，忍不住说出自己的推测。
“可能打算送给什么人吧？也不知道最后做成功了没有……”
“成功了。最后做得很好看，是一个很珍贵的生日礼物。收到它的男孩很喜欢。还戴着这副护膝，赢了好几场篮球赛。”
“白起……”
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悄悄靠近了白起一点，和他一起看着这对护膝。
“收到这份礼物的男孩一定很幸福。”
“嗯。”
白起点了点头，温柔地轻声回答。
“我们回去的时候要把它也带上吗？”
他珍重地重新把护膝放回到盒子里。
“既然一直被保管在这里，这里就是最合适的地方了。我们继续打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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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客厅，清理干净最后一块地方，大大地伸了个懒腰。
在我们的合作下，老屋终于被清理一新。
先前些许的萧瑟感也随着污垢一起被清除，尽管屋子还有些空荡荡的，但已经隐约能看到往日的温馨。
风铃也被我们修好，再次发出清脆的声响。
“洗完床单和窗帘，就算是大功告成了！”
可惜，当我们按下开关，洗衣机却只是发出奇怪的声响，在一阵抖动之后停了下来，彻底罢工。
“是坏了吗？”
我看着洗衣机，不死心地敲了敲它。
“有可能。这个洗衣机本来就是很老的型号，又一直闲着，出现故障也不奇怪。我试试修--下。”
我拉住想去拿工具箱的白起，指着一旁的大盆。
“偶尔‘手动’一次也不错吧？”
白起听了，转头看了看窗外和煦的天气。
“是不错。”
云悠悠地踱过蓝天，偶尔有清风捎上蒲公英一起飘动。
院子里，我和白起互相拉着对方的手保持平衡，轮流踩着盆内的床单。
清凉的水没过脚踝，床单也随着清洗，渐渐显出往日的洁白。
随着我们一次次的动作，泡沫纷飞四散，悠悠然飘向草地。
“可惜这次没带点儿装饰品过来。要是有彩带气球之类的东西，能把这里装饰得更有生日气氛就好了。现在总觉得屋子里空空的。”
洗涤间隙，我看着眼前的老屋咂咂嘴，为自己计划中的疏漏后悔。
“现在这样就很好了。”
白起往盆里又多加了一点儿洗衣粉，理所当然地开口。
“挂了装饰，我们走的时候还要全都拆下来。不用这么麻烦。”
他的反应并不出乎我的意料，我笑眯眯地反问白起。
“那如果是我的生日，你会做装饰吗？”
“当然会。”
白起认真地说着，微微紧了紧握着我的手。
“但是现在你在这里，还亲手烤了蛋糕。对我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生日了。你的安排很完美。”
“……”
对上他直接又坦率的眼睛，我总觉得脸颊有点泛红，索性低下头继续“蹂躏”盆里的床单。
“且不说装饰，如果你下次再过来，可以带点小家具，给这里也添上点家的氛围。这么好的屋子，今天又花了这么大力气打扫，怎么说都不能让它再被冷落到一边。”
“好，什么时候我们一起去家居城看看。选这些我不在行，得看你。”
“但我会忍不住买自己喜欢的东西的……”
“也不错。”
“不行不行，再怎么说这里都是你的家。”
话说到这，我突然好奇了起来。
“白起，你考虑过‘理想的家’是什么样子吗？”
“我现在住的地方就挺好。”
“我不是在说房子……是更……”
我停下了动作，想了想该怎么描述。
“更感性上的那个‘家’。”
“如果是这个的话，我没怎么细想过。……澜清，你先出来，我换个水。”
白起说着，拉我跨出了盆子，把脏了的水倒入一旁的桶里后，接上了水管。
他的袖子被挽起到手肘，线条利落的小臂上沾了些泡沫，细碎地散射出彩色的光点。
“要不要现在想想？”
我把床单泡回干净的水中，暖融融的阳光下，老屋好像也被镀上了一层金边。
“比如，有个软绵绵的靠垫放在客厅，然后在阳台放个架子养花。”
“嗯，听起来不错。有养花的架子，小白也可以住得更舒服点。”
看我认真的样子，白起笑了笑，顺着我的话题思考起来
“其他的话……天文望远镜？”
“可以晚上看星星，总觉得很浪漫。”
“继续吗？”
他往床单的方向扬了扬下巴，对我伸出手。
“小心滑倒。”
“不是还有你嘛。”
要的，都会有。
我站在盆中，稍稍用力，想把白起也顺势拉进来。
不料盆底太滑，反而是自己先失了重心。
还没等我自己调整，白起捞过我的腰一收手，让我稳稳落回他怀里。
“小心滑倒。”
他又重复了一遍，但这次的话里带了几分笑意，低沉的声音酥酥地滑过我耳旁。
因为刚刚的动作，有水涌出盆外，在草地上汪出一个个小水洼，像是裁了天空的碎片嵌在地上。
“家里还要有个质量好的洗衣机。”
白起俯下身，帮我拧干裙角沾上的水。
“很有道理。”
我看着他已经被打湿的衬衫，忍不住笑着附议。
我们再次开始配合着彼此的步调洗涤时，我忍不住也开始想象起那个属于白起的，他期待中的家。
“书柜呢？会有个大大的书柜吧？”
“嗯。这样在家办公也会很方便。”
“喂……不愧是爱岗敬业的白指挥官！其他呢”？
不知怎么，我总觉得他的目光越过了老屋，看向什么很遇远的地方。
“有个院子，可以把小黑安顿好。”
“车棚确实要好好搭，可不能让小黑被风吹日晒的。”
“最好能有个小篮球场……”
说到这里，白起顿了顿，像是想到了什么。
“还要在屋里再放上一架钢琴。”
白起嘴角噙着笑，往我这边看了一眼，话里暗藏的意思不言而喻。
我脸上稍微有点儿发热，报复一样用力踏了几下，激起更多泡沫。
“那，我要在院子里种上银杏树！”
幅度更大了些的动作，让我不由自主地走近白起身边，以保持平衡。
“要搭上秋千，还要养一只像飞飞一样聪明又可爱的狗。”
白起笑着伸出手，拉住我的上臂。
他看着我的眼睛，郑重地，慢慢开口。
“好。我们想要的，都会有。”
床单在阳光下纷飞，我们也终于可以休息一会儿。
虽然白起说着不在乎，我却还是想让这个在老屋的生日多一点气氛。
我看着大片的蒲公英，心里灵机一动。
“没有彩带，但至少还有蒲公英嘛，可以编个‘生日头冠’”
想到白起看到花环时的表情，我顿时充满了双倍动力。
看我急匆匆就往外跑，白起有些不明所以地想来帮忙，却被我在门口拦了下来。
“不许偷看，好好休息。这是‘命令’。”
白起拗不过我，笑着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的姿势。
“保证完成任务。”
要关门时，我突然看到玄关的柜子后卡住了个什么东西
“这是什么？”
我有些好奇地探头查看，试图把它捡起来，可惜柜子牢牢地卡住了它。
“我来看看。”
也没管还纷飞着
白起了然地示意我退后，把柜子挪开了一些。
那是个相框，而相片上是和和美美的一家五口人。
正中间坐着一对知命之年的夫妇，岁月给他们带来了稳重和知性，却没有带走他们的精气神。
站在他们身后的，是一对看起来二三十岁的年轻夫妻。
男性英气俊挺，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
女性则微笑着，长发软软地披在肩头。她珍重地抱着怀中的婴孩，好像臂弯中就是整个世界。
有几分熟悉的轮廓和面容，让我很快就意识到了他们是谁。
白起一言不发地从我手上接过相片，之前一直在脸上淡淡的笑却消失了。
“白起？”
白起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叹了口气，用拇指摩挲着相片。
“你之前说过，打扫的时候，心里的芥蒂也会-起被清理干净。该清理的东西总是要清理的。”
他淡淡的语气一如既往，但又比平时郑重些。
“澜清，有件事情我想告诉你。你愿意听吗？”
“嗯，不管是什么，我都愿意。你的所有我都想了解。”
午后的阳光透过如今透亮的玻璃窗，暖暖地酒在客厅。
白起像是思考着该从哪里开始说起，沉默了半晌，才舔了舔嘴唇，开口说道。
“我的父亲是个优秀的军人，我不会否认这一点，但不代表我认可他的所作所为。关于我母亲……她很温柔，也比谁都坚强。”
我看着他的侧脸。白起没有带多少表情，只是说到这里时，眼底藏了一抹温暖。
在大义和家庭间放弃了后者的父亲、总是温柔的母亲、童年的争执、某个延后了的生日……
以及那场狠狠灼伤过他的大火。
他说得很简单，短短几分钟就带过了十几年的过往，我却听得心里一阵酸楚。
“不过是些从前的事，都过去了。”
最后，白起这么说着，把相框随手放到桌上。
“去看看外面的床单吧。最近天气热，应该快干了。”
我拉住正要起身的白起，认真地凝视着他。
“白起，不论多沉重的事，你都说得轻飘飘的，好像从来没有被影响过。但是……白起，无论是现在还是过去的伤疤，我都希望能帮你包扎。”
我努力把脑内混杂的思绪整理清晰，抓住我真正想要告诉他的话。
“就像我们今天一起清扫打理这间老屋，日后也会再一起放上新的装饰和家具。我们可以一起把这栋房子重新变成能让你停靠的家。”
白起叹了口气，轻轻地揉了揉我的脑袋。
“好好告别，才算是过去了，是吗？”
我用力地点点头，对他扬起一个微笑。
“要把这些也再好好打理一下吗？”
“嗯。”
白起终于回了我一个释怀的浅笑，轻轻把我拥进怀里，抵住我的额头。
“给我点时间。”
“嗯。”
我闭上眼，伸手环住他的脖子。
再沉重的过往，他全都摧枯拉朽地带走，又毫无迷茫地前行，不被拖累分毫。
但那些随风而行的重担，我也能替他分担。
窗台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既像道别的低语，又似启程的宣告。
我踮起脚尖，从晾衣架上收回白起已经干了的衬衫。
随着我的动作，偶尔会有蒲公英被吹起，悠悠地飘散开
当白起结束了那个长长的拥抱，我们一起把相框重新挂回墙上时，我总觉得自己也释然了些。
就把这里当做向未来迈步的起点吧。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事，还是先把洗干净的衣物收好，然后给他过一个圆圆满满的生日。
“之后是不是再补一个更有氛围的生日才好呢？”
我从晾衣杆上取下白起的衬衫。才洗干净的衬衫上有阳光淡淡的气味，和洗衣粉的清香。
“这么说来，也不知道白起会不会觉得今年的蛋糕有点儿太甜了……”
“我怎么了？”
我还没回头，就被最熟悉的气息和温度紧紧环住。
“白起！”
“蛋糕我尝了一点，味道刚刚好。”
“你怎么还愉吃啊？”
“尝一口，不算偷吃。”
我装作生气地侧头，还想再说几句，却贴上了白起的脸颊。
这个角度，他纤长的睫毛清晰可见，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更是清亮无瑕。
微微有些潮湿的空气在我们之间流转，一呼一吸之间，所有感官都被他侵占。
有风吹过，携着蒲公英，飞往远方。
“白起，生日快乐。”
白起弯起嘴角笑了笑，直接托着我的腰把我举起来，转了一圈。
“呀？！”
我被小小地吓了一跳，笑着轻捶他的肩膀。
他又抱着我转了一圈，就着手换了个姿势，把我横抱在怀里。
“床单一会儿再收。先去吃蛋糕吧。”
“现在才下午呢，蛋糕得留着晚上，许了愿再吃。”
“我的生日，我说了算。”
白起没管小声抗议的我，也没管还纷飞着的床单，抱着我就进了屋。
编好的花冠被挂在晾衣杆末端，金色的花瓣暖暖地在阳光下舒展。
阵风卷过，带上了老屋的门。
窗台上，风铃的短册也被风卷起，撞击玻璃，发出清脆悠长的声响。
在蔚蓝透亮的天空之下，叮叮当当。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番外 故地之约（生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