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女》文禾乔

7、天人永隔

　　第二日，阿宝自混沌中醒来。睁眼一瞧，却是自己的屋子。起身“哎哟”了几句，摸了摸自己肿胀的脑袋，心里却是欢喜。“姐姐此时，该与情郎走了吧。”阿宝心里想着。

　　阁内，柳娘子正坐厅上，满脸冰霜。周围一干人等皆凝神屏气。却见那厅下跪着的，正是朝颜阁的主人，星娥。此时的星娥，妆发凌乱，一脸悲痛。
　　柳娘子：“我待你，不好么？”
　　星娥：“好。”
　　柳娘子：“不，不好。不然，你怎么会打晕自己的丫鬟，与人私奔？是我簪月楼给不了你锦衣玉食了？”长袖一挥，器物尽碎。
　　星娥：“娘子不必动怒。承蒙栽培，倍感恩情。然星娥已为楼里挣了不少钱财。今日之事，不过为求能得一真心人。事已至此，星娥无话可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柳娘子讽刺地笑了：“你可是王家老爷心尖上的人，我怎么敢动你？我还要好吃好喝地供着你呢。不过，你那情郎，我可得好好教训，出口恶气了。”
　　柳娘子命人将星娥软禁于牵月台中，不再理会星娥，便离开了。只留下星娥一人，忧虑情郎安危。
　　因阿宝没扯上什么关系，素日又乖巧可人，柳娘子便命她继续照顾星娥直至入府。之后几日，阿宝一边照顾星娥，一边打听祁公子以及那夜的事情。
　　经过多方打听，终于知道了真相。那夜，星娥与祁咏入了南边花圃，本已万事妥当。却不想，却遇见了鹃儿。
　　鹃儿本也是倒霉，自跟了絮云，本以为过上了好日子，却不想这絮云却是个刁蛮的主儿，对她百般折辱。那夜正遇絮云心情不好，竟让鹃儿摸黑去花圃为她采些带露珠的新鲜花儿。
　　黑灯瞎火间，三人相遇。祁咏躲闪不及，星娥便故作生气：“你这丫头，大半夜来这儿作甚？影响了生意，小心点你的皮。还不快走？”一句话吓得鹃儿掉头就走。二人方才脱身。
　　可惜鹃儿不是个胆子小的。回去的路上，仔细回想，觉得里面大有文章，絮云又与星娥不合，这阿宝也是星娥的人，万一立功，那可有的是好处。于是一见到絮云，便说了出来。正巧无客，絮云心里想着，反正闲着，不如去看看。
　　二人便借口串门，去了朝颜阁。于是乎，众人发现了阿宝被打，星娥不见的事。一时间，天翻地覆。柳娘子连夜派人四处搜查，终于抓住了二人。登时打了祁咏一顿，随意扔了，将星娥带了回去。听外面的人说，可怜那祁咏伤势极重，只怕凶多吉少。
　　夜里，阿宝拎着食盒，为星娥送饭。所幸平日里星娥带人宽和，虽已失势，下面的人仍做了些清淡可口的饭菜。过湖心桥时，正遇见了絮云与鹃儿。
　　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阿宝心里厌恶，却不得不赔笑。阿宝：“请絮云姑娘安，鹃儿姐姐安。”
　　絮云：“哟，真是个忠心的丫鬟，被打晕了过去还上赶着送饭。”
　　阿宝：“姑娘说笑了，阿宝只是听柳娘子的吩咐罢了。”
　　絮云与鹃儿搭话：“鹃儿，你看，这朝颜阁就是别致。等咱们过来了，直接住都行。”
　　鹃儿：“过来是好，柳娘子的恩典，给您这个单独的院子。可咱还是要内外修整修整，再把这“朝颜阁”换成“轻妩阁”才是，省的没的沾了晦气呢。”
　　絮云捂嘴轻笑：“你这丫头。”
　　阿宝心系星娥，懒理二人的讽刺，说道“请姑娘慢慢欣赏这湖边美景。阿宝还要送饭，先走了。”说罢抬腿欲走。
　　絮云示意了鹃儿，鹃儿拦下阿宝，抬手便扇了一巴掌，“姑娘还没说话呢，就敢自己走？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自己的主子都是秋后蚂蚱了，还当自己是以前的大丫鬟呢？”
　　阿宝忍住冲动，不卑不亢：“鹃儿姐姐教训的是。只是柳娘子吩咐，要好好照顾星娥姑娘，若是得罪了王家，谁也不好过。”
　　絮云冷笑：“还拿话压人呢？鹃儿，平素我是怎么教你的？这心里烦躁，须怎么的，就让你这好妹妹陪着你，让我乐呵乐呵，再走吧。”鹃儿：“是，姑娘。”
　　鹃儿一脸得意地望着阿宝：“我们姑娘最喜欢听巴掌的清脆响儿，打你十个巴掌，姑娘开心了，你便可以走了。”
　　今时不同往日，阿宝忍住内心的屈辱，生生受了鹃儿十个巴掌。在二人的笑声中，终于脱身。
　　阁内。星娥望着窗外，满腔愁绪。阿宝进来，默默备好饭菜，请了星娥。
　　星娥望见阿宝脸上红肿的手印，关切询问：“谁这么折辱你？”
　　阿宝：“不打紧，姑娘用饭吧。”
　　星娥：“是我连累了你。”
　　阿宝：“什么话，姑娘别这样。”
　　星娥：“你是个好孩子，你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阿宝:“姑娘的好日子才在后头呢，日后能有姑娘的一半就好了。王家很是富贵，姑娘日后，定是幸福。”
　　星娥：“你还小，不懂。我心所求，不过真心人。布衣粗食，甘之如饴。”
　　阿宝：“姑娘，您别再糊涂了。您与祁公子，已是不可能了。”
　　星娥：“生不能同寝，我只求，死能同穴。”
　　阿宝听出了星娥话里的不详之音，心里慌张，出言安慰：“姑娘别傻。说不定祁公子正好好在哪里养伤呢。留着性命，凡事才有指望啊。”
　　星娥：“不可能了，他，已走了。”
　　“谁同您胡言乱语？我定要告诉柳娘子。”
　　“谁说的不重要了，这里的勾心斗角我已经倦了。我只心痛，他为了我，枉送了性命。连死后，也只是草席一裹，入了乱坟岗。”
　　阿宝细细想着，定是那絮云鹃儿无疑了，可恨自己没有仔细提防，任他们钻了空子。
　　星娥:“我如今，只有你了。我只求你，等我死后，与他同眠一地。”
　　阿宝心知，星娥去意已决。虽满心不舍，只得含泪答应。
　　屋内一片悲凉。良久，阿宝拉着星娥，眼含热泪：“姑娘，您可想好了？”
　　星娥笑道：“你知道我的。再叫我一声姐姐吧。”
　　“姐姐。”
　　“阿宝，情之所至，非生死可分。我知道，你现在还不明白，只愿当个冷心冷情的人。以后，你会明白我今日的选择的。待我走后，不必为我的事多做什么。有机会，带着小鱼儿离开。不要贪恋这里的富贵，不过是个吃人的魔窟罢了。”
　　星娥摸出随身的玉兰花坠，赠予了阿宝。阿宝捧着玉坠，深深地望着星娥。阿宝明白，这是永别。
　　人走茶凉，只余香草缠檐。阿宝于朝颜阁外，回头望去，月下台阁。都道她是绝色佳人，岂不知今晚，不过冷月寒香，葬其芳魂。阿宝心里苦痛不已，悲从中来，离开了这伤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