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其不争》》板板Q

2、第二章

　　第二章
　　第二天，她是被丸丸的电话吵醒的。晚上在沙发上睡着后，半夜被冻醒，爬起来重新躺到卧室里眯着。可还是受了冻，接电话时有浓浓的鼻音。
　　然后丸丸告诉她一个天大的消息：“昨晚出事了，宋璟现在躺在医院里。”
　　她瞬间睡意全无，心急火燎的跑到医院去看他。
　　可在医院外面狗仔太多，还有很多粉丝堵在外面受冻。天寒地冻的，有人神情沮丧，有人兴奋异常。
　　医院许多保安维持秩序，不许媒体靠近，可还是免不了一阵骚乱。她走过去，看到很多风尘仆仆的粉丝坐在医院台阶上守着，她心里一动，忍不住上前问道：“你们都坐在这里干嘛？冷不冷？”
　　宋缇浑身捂得严严实实，没人认出她来。
　　有一个约莫二十出头的小姑娘说：“没什么的，也不是很冷。”
　　听口音，似乎不是北京人，她不好勉强，只继续劝着：“早上温度低的可怕，你们还是去旁边的超市呆呆，那里暖气挺足的。”
　　她原本想知道昨晚的状况，可连续问了很多人，都是缄口不言，对当时的情况绝口不提。就好像这里躺着的不是自己的偶像，而他们也不是宋璟的粉丝。
　　可当记者们吵吵嚷嚷的要进去采访时，他们才抖擞精神冲过去维护秩序，不让他们打扰宋璟的安宁。
　　宋缇是一个很容易被感动的女生，见到此景，红了鼻头。
　　她进不去，只好给宋璟打电话。私人号码她已经很久没打过了，而工作号码最近怕是快被打爆了。她再三思索，还是决定打电话过去。
　　没多久，宋璟就接通了。
　　她清了清嗓子，问：“好点了吗？不太知道昨天的情况，刚刚去看你，也进不去。门口太多狗仔了。”
　　“你没去看？”
　　“去了，听你唱了几首，后来闹肚子，不得不提前出去了。”
　　宋璟声音微哑，仍笑着说：“还以为你还跟我闹脾气呢，又不来。”话一出口，宋璟就后悔了，这么些年他虽然不知道到底因为什么，宋缇忽然跟他有些疏远了，但还是隐隐感觉错在自己身上，这么久，她不主动说，他也不追着要理由，两人已经形成一种默契，对于嫌隙绝口不提的默契。可现在，他有点越界了。
　　宋缇没在他跟前，他也不知道她的反应如何，只是感觉宋缇有一瞬的迟疑和沉默，只好找了话题掩饰：“吃饭了吗？”
　　“还没有，一会儿再吃好了。”
　　“嗯。”
　　宋缇问：“昨晚到底怎么了？”
　　“急性盲肠炎。太突然了。”
　　“严重吗？”
　　“缓过来了。”
　　宋缇握着手机，觉得手有点冰。他们两个以前从不会没有话题聊，而如今只剩下客套。
　　宋璟听着电话那头宋缇轻微的呼吸声，慢慢掀被下床，走到窗边。十分巧合，从他的窗口往下看，能看到医院门前的景象，一大帮人围在门口，花坛边有很多人站着打哆嗦，忽然，他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厚围巾围住脸，低着头在看脚尖，一手握着手机，一手插在兜里。
　　宋璟忍不住笑:"每到冬天，你就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特别像一个粽子。"
　　宋缇闻言顿了一下，迟疑着慢慢转身，终于在三楼窗户旁边看到了宋璟的身影，她略急："你不是刚手术完吗？站着做什么？"
　　宋璟倒是不怎么在意："小手术而已，演唱会临近了，体检时才发现有点问题，原是想着等结束了再来医院，谁知道演唱会还没结束就疼的受不了了。"
　　宋缇还想说什么，电话那头的人已经开始催促："要不要先上来？外面挺冷的。"
　　宋缇乌溜溜的大眼扫了一下周围蹲着的粉丝们，说："外边儿等你的人挺多的，挺多人冻得鼻子通红的，要不你——"
　　"我刚刚包了火锅店，一会儿小时会带他们去吃，哎，你上不上来？"
　　"…等下…"宋缇用脖子夹着手机，两手在包里翻了翻，有些失落。宋璟在电话这头等着，也没问她到底在找什么。
　　宋缇移了步，小跑着绕到医院后门，三转五转的终于跑到了三楼，推开门，宋璟已经在等着了。
　　宋缇一边摘帽子一边气喘吁吁的喊他："宋璟。"
　　宋璟此刻窝在沙发上喝汤，见她来了，立刻给她也盛了一碗。宋缇来不及拒绝，只能捧着碗小口的喝着。
　　宋璟这人毕竟教养很好，吃饭的时候从不说话。宋缇明白这一点，因此也没刻意寻找话题，气氛微妙又尴尬。
　　宋缇总觉着，宋璟眼神忽闪，看着她欲言又止。
　　她迟疑了一下，问:“怎么了吗？”
　　宋璟只好说:“前两天我回家，母亲说很久没见你了，想请你来吃顿饭。”
　　宋缇垂下眼眸，忽然说:“好啊。”
　　宋璟有些吃惊，似乎没料到她能答应，痴痴的望着她。宋缇说:“想吃鱼了而已。”
　　宋璟蓦地一笑:“还是这么贪嘴。”语毕又觉不妥，小心的瞧着宋缇的反应，补充道:“我也很久没吃了。”
　　宋缇浑身不自在，一想起来自己小家子气，因为这种隐秘的感情而躲着他这么多年，使得他如今说一句话都仔细斟酌半天，生怕惹恼了自己。一想到这儿，她就不能直视他。
　　宋璟自顾自的说:“要不等出院，我去接你到我家？”
　　“嗯。”
　　宋璟笑了笑，试探着问:“阿缇，我特别想知道，咱们之间怎么突然这么生分了呢？”
　　果然，还是开了口。宋缇把一小碗汤喝光，低声说:“是我自己的原因。”
　　宋璟等着她继续开口，就听她继续说:“我父母离婚，对我打击挺大的，当时真的不想和任何人说话，心态有点问题，慢慢的慢慢的，也不知怎的，和你也生分了许多。”
　　宋缇临时扯了谎，发现自己说谎时脸不红心不跳的，的确和当年那个一撒谎就满脸通红的女生不一样了。
　　宋璟很抱歉的说:“对不起——”
　　“都过去了，不许再说了。”宋缇打断他：“我这人听不得道歉的话，总觉得别扭。”
　　宋缇苦恼的模样落在眼中，和几年前的那个她似乎重叠了，这么一看，宋缇终于是鲜活的了。

　　宋璟恢复的很快，没过多久就出了院，第一时间在微博报了平安，还讨得了几个月的修养期，毕竟不是演员，他还是有很多假期的。
　　这天宋缇刚出门，就见楼下停着一辆车，她一走近，车窗就摇了下来，熟悉的一张脸：“我来接你。”
　　宋缇点点头，坐上了车。
　　一路寂静无言，宋璟放了首纯音乐，宋缇正眯着眼听。
　　宋璟见她窝在车里认真的听曲儿，倒也不愿打搅她。
　　很快就到了家，宋阿姨笑眯眯的拉着宋缇的胳膊：“阿缇，好久没来家里了，可让阿姨想死了。”
　　宋缇以前在宋璟家很自在，她和宋璟一块儿长大，以前都住北京的四合院里，算是开裆裤的交情。宋阿姨只有这一个儿子，但本身她是喜欢女孩儿的，就自作自的把宋缇当成了自己的小闺女。对她一直都很疼爱。
　　宋缇也笑：“我也想死您啦，可是工作太忙，都很久没有再尝尝您做的酸菜鱼了。”
　　“小闺女，阿璟跟我说你想吃鱼了，这不，今早上让你叔叔刚去钓的。”宋阿姨从鱼篓里提出来两条鲶鱼，鱼嘴还在动，很新鲜的两大条。
　　她把头伸过去看，鱼篓里大概有七八条这样大的鱼：“叔叔这么厉害啊！”
　　“你叔叔别的没什么太大爱好，就喜欢钓鱼。”宋阿姨示意宋璟给她泡茶喝，自己则拉着她聊天：“现在的年轻人太多都很浮躁，没事应该多钓钓鱼，保持心态平和，性格沉稳。”
　　宋缇也笑：“等叔叔有时间了，我就来拜师学艺。”
　　“小闺女，我可不是说你浮躁啊，你最近性格好像也有些闷，整个人都变得很沉静。这样的话，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我还是喜欢从前那个活蹦乱跳的小丫头。”
　　几句话说的宋缇鼻酸，她捏捏鼻子：“这几年发生的事儿太多了，都不如人意，我这心态花了很长时间才调整好。”
　　宋阿姨不愿让宋缇回忆什么不好的事，打岔着问：“那工作还如意吗？写新的剧本了吗？”
　　“没。”宋缇撒了谎，宋阿姨和宋叔都是文坛举足轻重的人物，宋阿姨一直在研究唐宋历史，而宋叔则是著名的散文家。在他们面前，她怎敢班门弄斧？
　　“慢慢来慢慢来。”
　　这时，宋璟泡好茶出来了，一杯给母亲，一杯给宋缇。宋缇抱着杯子小口小口的喝着，发觉这茶里放了糖，回忆铺天盖地的席卷过来。
　　从前住一个院儿的时候，每个夏夜，他们两家都会坐在庭院中间的石凳上喝茶，宋缇妈妈要宋缇跟着宋璟学习茶道，每个晚上都会来验收，若是哪个流程哪个姿势错了，就会罚她喝苦茶。那时宋璟总偷偷给她放几块冰糖减轻苦味，久而久之，她也喝惯了茶里放糖了。只不过习惯是会改变的，如今茶里放了糖，只会让她感觉腻味。她默默的放下茶杯，小声说：“我现在，不太喜欢茶里放糖。”
　　宋璟愣住，看着宋缇的脸，无奈的笑了笑：“是嘛…也对，这都是小时候的习惯了。”
　　宋缇一如既往的沉默，抱着茶杯，有些不知所措。她总这样，让两人尴尬的失措，总这样一遍一遍的提醒着他，他们之间有多生分。
　　宋阿姨也瞧出来了，俩人好像把气氛降至冰点。她微微一笑，招呼大家吃橙子，这才暂时缓解了尴尬。
　　饭后，宋阿姨让宋璟带宋缇出去走走，两人就在房后的小道上散步，宋璟毕竟是挺有名气的人，出门一直全副武装，戴着黑色鸭舌帽、黑色口罩。还把墨镜揣在了兜里。
　　临走，还拿了条厚围巾。
　　宋缇忍不住笑他：“以前上学的时候，阿姨给你织的围巾你怎么都不肯围，弄的阿姨还以为你嫌弃她织的不好，现在出门却只露了双眼睛，把自己包的严严实实的。”
　　“没办法，狗仔无处不在。”
　　宋缇又捂嘴笑：“我觉得你这样才更吸引人好不好，狗仔一看就觉得有问题。”她把宋璟的鸭舌帽取下，踮起脚尖把宋璟羽绒服的毛领帽子盖到他头上，说：“这样好很多。”
　　宋璟面对这种突如其来的亲昵，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但宋缇对他的善意却暖到了他的心底。
　　午后的暖阳照在积雪上，地上的一些雪白被融的七零八落。北京城里积雪是留不住的，盖不住高楼大厦，也盖不住白墙青瓦。跟这里不同，这里总是有一份远离世嚣的慢节奏生活状态，连雪都是慢慢融的。
　　宋阿姨从以前的四合院里搬出来，如今住在清静的郊外，宋璟回家的次数就不太多了。
　　宋璟见宋缇总盯着未化完的积雪，笑道：“喜欢雪啊？天气预报说，下周红色预警，有大暴雪，到时候过来堆雪人啊。”
　　宋缇说：“北京城区也有啊。”
　　“市区的雪脏。”宋璟伸个懒腰：“等下周，我接你过来吧，正好也很久没回来了。”
　　“嗯。”宋缇没反对。
　　等宋缇回到市区已经是下午四点了，天又变得昏昏沉沉，十二月份的晚上，温度低的可怕，呼出的气体凝成白雾飘荡在空中。
　　宋缇把脸埋在围巾里，匆匆上楼。口袋震了一下，她摸出手机，是丸丸的电话。
　　“怎么了？”
　　“方导在催了，剧本怎么样了？”丸丸问。
　　“还没改好，最近有点事，比较忙。”宋缇又从包里摸出钥匙开了门，弯着腰在玄关处换了鞋。
　　“那行吧，你可赶紧的哦，这个剧本挺深刻，兴许能让你一炮而红。”丸丸夸张的补充：“金牌编剧，啧啧啧，到时候可一定要给我签个名儿哦。”
　　“你可以了啊。”宋缇又和她讲了一些有的没的，就挂了电话。
　　她提出笔记本，坐在床上改剧本，开了空调，室内温度慢慢的升起来，冰冷的空房子逐渐变得暖意洋洋。
　　白天她去宋璟家里，他家庭依然和睦温馨，一家人其乐融融，相处的十分融洽。同样是姓宋，她却失去家庭的屏障，一年又一年，永远是一个人住在北京，工作回家，永远没有热饭热汤等着她，永远没有一个人为她亮着灯，照明回家的方向。
　　偌大的北京城里，她是孤独的。
　　还好，如今和宋璟的关系有破冰的迹象，也不算有多孤单。
　　想到这儿，她拿出手机查了查未来一周的天气情况，果然是红色预警，她竟有些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