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刺》北纬纬

1、CWC

　　“校长啊，小川这孩子不容易，这次中考考了省状元，为我们孤儿院争光啊！还请您多多关照他，他还小就没了父母……”

　　穿着白色衣衫的驼背老妇人将三封厚重的信封缓缓放在韩李的大理石办公桌上，韩李眼睛一眯，他脸颊上两块肥肉开始抖动。

　　这钱，少说也有10万左右！韩李眼睛盯着那信封，用贪婪的手轻轻的按住，笑眯眯的说：“程纬川同学嘛，我知道，省状元，品学兼优的好孩子！我们圣洋高中的师资都是顶顶好的，肯定不会待他薄了，您放心吧！”他嘴上这么说，手却蠢蠢欲动的想将那信封纳入囊中。

　　白老妇人是青南孤儿院院长，为人忠厚老实，善良的建了孤儿院，几度被评为市“慈善之星”。

　　但中国有句老话。
　　人善被狗欺。

　　这个善良的老妇此刻却并未听出韩李的敷衍，就也没看出他细长的瞳孔中的嫌恶与贪婪。

　　白老妇知道圣洋私校的学费是一年一万，剩下的7万是她给韩李的，为的就是让他多关照程纬川。这也许是这个善良的老人一辈子的心思里最缜密的一个了。

　　“谢谢韩校长！韩校长，您真是个好人！”白老妇人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又与韩李道谢了，才挺挺背，走出了校长办公室。

　　办公室内的韩李拿着那10万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他动动手指，就将程纬川的档案加进了圣洋档案库，又将他的名字随便扔进高一十二个班中的一个，抱着那10万块，他心都开出花儿来了。

　　白老妇走了，但她却不知道，转入圣洋，却是程纬川噩梦的开端。

　　没有人能一眼看出谁是魔鬼，但魔鬼不会永远藏住他的角。

　　*

　　程纬川很快拿到了圣洋寄过来的学生证和校服。
　　他看到圣洋两个金光闪闪的大字之后，有些莫名的排斥。
　　以他的成绩，一中和四中抢着要，为什么要报圣洋私立封闭式学校。
　　他有轻微洁癖。

　　白老妇的行李箱也寄过来了，是纯白的，有贴程纬川的名字，里面附了一张火车票。

　　程纬川捏了捏火车票，眼眶盈着泪水。
　　他从小在孤儿院长大，这里就像他的家一样。白老妇善良的不像话，她永远都是温柔的，还有孤儿院的弟弟妹妹。无亲胜似亲。

　　圣洋私中在江兰市，离s城远多了。而白老妇正在回s城的路上，飞机估计四个小时就能到达，她有些老花眼，不知道能不能顺利的回到孤儿院……
　　程纬川看了眼火车票的时间，11：30分。这时候白老妇才刚登机不久，他不能再最后见白老妇一面了，而一别，即是三年之久。

　　抹掉眼泪，程纬川开始整理行李。他没有多少东西，几件衣服裤子叠的整齐，却塞不满这个行李箱，还多出一大半的空隙。

　　他拉上衣服拉链，开了门，准备步行去火车站。兜里紧紧揣着的五百块，他舍不得用，听说江兰那边的消费水平要高很多，东西也贵，他不敢乱花钱，也没多少钱，何况高中三年呢，虽然免去了学费，日常开销也要不少。
　　白老妇约定每个月寄他一千块，还给他办了银行卡。程纬川摸着兜里光滑的卡，咬了咬唇。

　　他望着不远处渐渐升起的太阳，照着他的发丝，熠熠发光。此刻程纬川觉得，前途也与这骄阳，并无差别了。

　　火车拥挤，程纬川睡得很不安稳。
　　对于人多的地方，他有种莫名的恐惧感。烦躁的抓了一把黑发，强迫自己闭上眼睛。
　　但萦绕在脑中的排斥感让他无法入眠。程纬川只好翻了一个面，开始在脑中背英语单词。

　　“sleep……sleep……”他念念叨叨。

　　……结果还是一夜未眠。

　　程纬川顶着黑眼圈，头嗡嗡作响。穿过拥挤的人群，拖着白色行李箱，他走出了火车站。

　　陌生的城市陌生的人，未知的未来未知的故事。
　　程纬川打开手机，搜索了一下地图。圣洋私中离火车站并不远。

　　又摸了摸兜里五百块钱，程纬川叹了口气，拉上行李箱开始向南走。

　　*

　　下午三点，程纬川终于找到了高中。
　　他方向感很差，照着地图也走了很久。
　　他到了才发现，圣洋的校门很大，校区的规模也很大。
　　说起来也不愧是整个江兰第一高中，程纬川还从未见过这样的学校，简直要把“壕”贴在金光闪闪的校碑上了。
　　“你好。”
　　程纬川扣了扣门卫的窗户。
　　门卫大叔留着一把咖色胡子，很瘦弱，笑眯眯的：“同学，你干嘛呀？”
　　“我叫程纬川，是来放行李的。”他见门卫大叔比较亲和，语气也放缓了。
　　“程纬川是吧？”门卫从桌上拿起方形眼睛，“你等等啊小伙子，我这眼神不大好了。”
　　他从桌肚里翻了好一阵儿，才翻出一个新的胸针，递给程纬川。
　　上面印着圣洋的校徽。
　　程纬川接过它，抚了抚，发现后面印着他名字的拼音，“CWC”。
　　程纬川的心突然跳的有点快。
　　“好啦好啦，你去吧。宿舍号444啊，你的宿舍是单间的，宿舍楼就在教学楼后头，红砖的那幢，别走丢了。对啦，你的班级是高一(12)班。”
　　程纬川手里握着胸针，点点头，拉起行李箱走了。
　　门卫大叔摘了眼镜，看着他背影，突然就不笑了。甚至从他的眼中还闪过一丝悲哀，他叹了口气。
　　“圣洋啊，圣洋。”

　　圣洋私中是封闭制的，里面甚至设有步行街和商场，分别在左右两侧。食堂很大，进大门的前方是一个大喷泉，精致的不像样子。甚至在最后面还有游乐场。
　　程纬川的步伐渐渐加快，他对这个新学校还是怀有期待的。只不过校区实在太大，他成功迷路了。

　　“……”程纬川看着空无一人的小花园，内心有点复杂。

　　他正迷路着，也就不知道背后楼里看着他的，到底是人是鬼。

　　“哥，你在看什么呢？”
　　赵程走过来，他眼睛大大的，说话的时候虎牙若隐若现，顶着一头咖色自然卷，有些可爱。
　　赵一帆撇了他一眼，轻笑。他的桃花眼潋滟着，似乎发现了什么有趣的玩意。
　　赵程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阳光下，瘦高的少年有一头细软的黑发，拖着一个白色行李箱，整个人浸在阳光里，看起来温润如玉。
　　他只看了一眼就笑了，两颗虎牙尖锐的像凶兽。
　　“哥。”他叫了一声，但赵一帆没有回应。
　　这似乎是他们兄弟之间的默契吧。

　　——亦或者是猛兽的狩猎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