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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生意 ...

  •   烟柳昶州,灯火逍遥,琴鼓绕鸣。
      盛世之下,好似满地烟花。

      “今日,本官得了一件宝贝,愿与诸位共赏。”一阵阵琴音从湖边小楼的顶阁内飘出,带着一片欢声笑语。
      “哦?愿与大人一睹。”随声附和,几人一并附和。
      中间之人拍手,一青衫之人便捧出一个精巧的盒子。
      “此物乃吾前日于城东郊缉拿走私时所获,诸君见如何啊?”大人揭开纱布,只见一颗散发淡淡白色珠光的圆珠,中间隐隐作红,如雪如血,实属上等佳品。
      众人又一并感叹,在琴声中显得甚是陶醉。
      “今日陶某在醉仙苑内宴各位吃酒,感谢赏光,感谢赏光。”众人举杯,在醉仙苑内,一排热闹,房角琴女弹奏,一弦一音甚是高妙。
      “退下吧。”青衫之人端着盒子后退几步,与琴女相视一笑。琴声转而急促,弦弦紧扣,似乎有所预谋的,琴弦一断发出意料之外音。
      众人往房角看去,有人想趁酒大骂,有人想借威风撒泼。琴女抬头,一脸惊措,双颊绯红,红若桃花。
      只听屋正中央一声惨叫“有鬼!”,发出此声者正是之前被众人围拥的“大人”。大人印堂一黑,白眼一翻晕过去了,众人凑近一看,印堂并非玄怪之说中的那种黑,而是白白被什么东西掐黑的!
      一试鼻息,已是乱无章法的乱息。
      等众人回神只发现那献宝的青衫与那娇涩的琴女早已不在,空留断弦......

      “呸!狗官!”那琴女与青衫携了宝珠沿着重重叠叠的屋顶飞奔入夜色,最终在某小巷深处的某处屋顶上停下脚步。琴女粗狂地扒下身上花花绿绿的外衫,嘴里发出男子才有的声音,语气之中带着几分狡黠。
      “吓晕他真是白白便宜他了,无耻老贼。”青衫抱手,仿佛看猴戏一般看“琴女”卸衣。
      “琴女”瞪了他一眼,透露着“再看,老子把你丢出去喂李二娘的狗”的意思。
      “师弟,你甭说,你这扮相真是艳压城里那些脂粉女子,你要是女子,咱们师兄弟几个就可以靠你养活了!”青衫一边吹着指甲缝里的灰尘,一边无事地侃到。
      “黄二,你今天是不是活腻了,要不要我替你伸展伸展拳脚啊?”那人脱完衣服换完装,已是穿上了男人的衣服,可脸上脂粉并未来得及消除,现下这相貌,活脱脱地把男扮女装扭转成了女扮男装。
      “来啊,老子怕你?”青衫便拔腿,一边跑一边还叫嚷着“老子深得师父特殊真传,你能耐得了我?”
      “师父他老人家对每个师兄弟都是这样说的!黄口小儿,殷殷犬吠!吃我一掌!”他一作凶狠狠地出掌姿势,其实压根就没有这掌法。
      “山更半夜,吵嚷什么呐!”院子里冒出一个体型宽大的男子,冲两人叫到。
      两人相视一眼,闷不做声地跳下屋檐,走到男子面前,齐声低头道:“大师兄。”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大师兄在前先迈进屋里,两人紧随其后。
      “妥了。”黄二从袖里拿出盒子,打开递给大师兄。盒中珠光看得出,并非凡物。
      看毕,大师兄呼了一口气,招呼黄二退下,转身。“老四,明天你十九岁生辰,按师父生前给我的意思,是要问你的去留了。”
      他闻言,眼眶忽然爬过一丝血气,面朝院子中央的老树跪下。“程桀,绝对不走。”他斩钉截铁地说道,他早知道师父会问,所以这个问题早已想好。但在回答的那一瞬,他还是心鼓咚咚咚敲了,这一敲也仿佛一颗定心丸,让他真的属于这个整体,或者说家庭。

      程桀,这个名字是师父取的。
      这一夜,程桀终究合不了眼。
      关于名字,在遇见师父之前,名字有太多了,“死小子”“贱皮子”“杂种”......
      谁说不是呢?他的确是个杂种,父亲是山边上的道士,母亲是同洲城不出名的风尘女子,天知道是怎么回事他们就在某个不伦不类的夜晚造就了这个未出生就冠了贱种名号的孩子。所以他还有一个称呼,“孩儿”。
      这是母亲脾气好的时候叫的,父亲自自己出生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了,所以这一声,是那时候最入耳的称呼了。
      母亲是个怪性子,会对他毫无缘故地厉声打骂,骂他拖累,也会在寒夜里给予温暖,时间让程桀模糊了记忆,但母亲并未给他取名字。
      那是六岁之前了,那年,他得了一身怪病,全身红肿,本为拖累的他便被放在了郊外,抛弃在了本应无人的荒地。
      再次醒来便是师父的脸,没有了病痛。

      十五岁时,师父没了。
      想来师兄弟五人都是没爹没娘的人,便一起回师父生前在昶州城买的院子里定居,在城里用师父传授的技艺做着替人捉鬼跑腿的生意。
      想来程桀眼眶湿润,闭了眼,始终还是未能入寐。

      “老四,起来了。”黄二在程桀耳边叫唤,他睁开眼已然是白天。
      黄二是程桀的三师兄,明州人,比程桀大三月,排老二,成了孤儿被师父带走后成了老三。
      程桀猛地支撑起床,一把拉过黄二坐在床边。“三师哥,今个我生辰。”
      “行了,可把你得意的。”黄涣一手揉了揉程桀的头发,笑了笑。“师哥,给你煮了面条,去吧。”
      “好。”程桀飞快地穿上鞋子,便跑出房间了。

      “大师哥!”隔老远就看见大师哥在厨房里捞面,宽厚的背影有着让程桀尊敬的成熟。
      “诶,老四,来吃碗长寿面。”师哥转过身来,道。
      程桀跑得飞快,从师哥手里接过面,坐在了旁边的凳子上。
      “老四十九了,看起来真秀气。”
      “秀气什么,就是一个大姑娘。”刚跑过来的黄涣戏谑道,程桀闻言一脚踩在他鞋上,只见他痛的拍桌,才收脚。程桀一向力气很大。
      “你才....大姑娘。”吃面的嘴蠕动,艰难地吐出几个字。黄涣和大师兄也开始动筷。
      “二师兄和五师弟什么时候回来?”黄涣搭嘴问道。
      “今早有书信说是,那边事已经解决好了,但是邻县出了点事情,便又被请去解决了。许是还要等一段时间,你二哥惦记老四生辰,说是尽早回来。”
      “大姑娘命真好,咱们几个都惦记你生辰。”黄涣嘴一撇,一副欠打的表情,可嘴里的话让程桀一瞬间有些发酸。

      中午,阳光压得湖边烟柳都没了色彩。
      大师兄忙着定阳珠委托方的交接工作,而像买米这种杂七杂八的小事便交由程桀和黄涣这种小杂碎来干了。
      师兄弟二人去过米庄后,顶着中午灼人的日头,便顺腿钻进了湖边的小茶馆了避避日头,再顺腿打听点小风声。
      “诶诶,陶大人出事啦,晓得不?”邻座某客道。
      “全城都晓得啦,说是被鬼上身了啊?”另一客道。
      “啥?不是哦,说是在哪家小楼宴请大户看什么宝贝。”又一人道。
      “什么宝贝哦?不是说丢了嘛。”

      “得,现在外面都说这事呐。”程桀端起一碗茶水,眼神四周散去,小声说。
      “不会出什么纰漏吧?”黄涣担心的说。
      “怎么会?”程桀拉近黄涣,自信道。“我的消容术,你还不相信?”
      黄涣仍是一脸思索的样子,让程桀很是不快,便摇了摇黄涣手里的碗,道。“别不放心了,我保证当时在场的人都跟做梦似的,记不清咱的脸。”
      “并不是不信任你的消容术,总是觉得.......”
      “别觉得了,我的消容术可是学的出挑的好。”
      “你还不是为了别人记不住你那大姑娘的脸。”黄涣不屑撇他一眼。
      “咱能别提那茬吗?我穿男装不还是个翩翩公子,倾倒众生。”程桀故作微笑状,露出嘴里那对俏皮的虎牙。
      “倾倒众生的大姑娘!”黄涣继续打趣。
      “还没完了是吧?!”
      “回去了,回去了,大师兄等着咱呐。”说罢便扭头就跑,程桀力气大不是吃素的,要是在街上硬碰硬怕是黄涣要吃亏,不如以退为进,走为上策。
      “你给老子站住!”

      “你不怕陶狗官到处找定阳珠?闹得满城风雨?”黄涣仍是在后面喋喋不休的追问。
      “怕什么,他又不会找到。”程桀不屑回答,但还是应了黄涣这种没完没了的担心。“而且,他那珠子来历怕是也不太光明,他也定不会拿到明面上来说。”
      “那他还在那天设酒?”
      “炫耀呗,没看见那天同坐的都是些什么脏东西吗?同流合污呗,比比谁更脏。”
      “这样.......”

      “回来了?”大师兄在厅内坐着,似乎在等他们回来。
      “大师兄,那边事办得怎么样了?”黄涣一手搅着堂前缸子里的水,一边说。
      “那边的人十五来取。现下有些大事,你们收拾一下,一同前行。”大师兄沉闷的语气,几分急促,又有几分担忧,怕是事情不小。
      “可是二师兄那边?”
      大师兄无语,点点头。没有人敢问什么,直到出发,也没有人吭声。

      明州不远,但还是要一日的时间。

      明州对于黄涣而言,是一个不愿多提的地方,只是幸亏有程桀着没心没肺的师弟,教会了黄涣把那些只当做回忆。
      黄涣出生于除妖师世家,家宅于明州玲城的郊外,惠及全城百姓,全城未受妖怪侵扰,因此家族名声在除妖师里算是相当显赫,虽不能在除妖界称上天下第一,但也是处处收人尊重。
      那年,黄涣五岁。
      而那夜,成了黄涣惊恐一辈子的午夜梦回。
      五岁的黄涣喜欢养狗,那夜,睡梦中的他被狗吠声惊醒,看见纸糊的窗外,透着明亮的火光,除了火光,在狗吠后,留下的只有安静,安静得让黄涣怕极了。
      无助之下,只想找到保护,他直接跳下床,光着脚推开门。门口安安稳稳放着一个圆鼓隆东的东西,靠近一看,是狗的头颅。
      “娘......”黄涣哭喊着跑开,拼了命跑去娘的屋子,一路仆人的尸体,死相各有不同,个个胆战心惊。
      推门一看,一张脸直接飞来,狰狞而又熟悉,七窍流着发黑的血,而嘴上搁着毛骨悚然的笑,黄涣倒下了,没了意识。
      也是师父救的他,醒来也是师父关切的照顾。黄涣的父亲与师父交好,黄涣曾见过他,醒来便知,是师父救了他。
      十余年来,师父对黄氏的灭门惨案从未提及,而黄涣也逐渐不再阴影之中逗留。

      “大哥,二哥他们到底在哪里啊?”累了一路的程桀问起,明明昶州的日头已经够猛了,想不到明州的日头分毫不减,还嚣张跋扈地更加毒辣。街上做生意的小贩都已经收摊,唯独留下几个不要命的,还想着赚几文钱。对于这样的生意人,程桀只能暗自无奈,有了不怕日头的卖家,可也不会有不怕日头的买主。
      “前面巷子口阴凉着,咱们到那里歇歇吧。”大师哥指了指前面的巷口,程桀像是快要冲出牢营的囚犯一样激动,疯狂点头。
      捡了快干净的石板,三人坐了下来,程桀打量着这偶尔才会有人冒出来的街道。“都说着明州玲城十分繁华,看来在这磨人的日头下,也不尽如此嘛。”程桀蹭了蹭黄涣,他知道黄涣在想什么,所以漫不经心地和黄涣说起话来。
      谁知黄涣根本没理他,在想其它的事。及兄弟之间,虽相依为命,但总有不愿说起的事。比如一年前,黄涣曾回过明州玲城。
      回昶州后,他却只字未提。程桀也曾好奇,但家族私事,在黄涣并未受到伤害的情况下,谁也不便多问。
      三人就这么坐着,各有各的愁绪,大哥在愁定阳珠的转接,黄涣在愁自家的大事,而程桀这个三无少年,就是无心无肝无脑袋,可能是在愁自己没有愁的吧。
      没过一会,太阳果然就阴下来了。三个趁着这个空当赶紧找到了和二师哥约定好的客栈,按照约定二师哥他们明日才到,但还是为他们多要了一间屋子。
      “老三,过来坐下。”大哥到了两杯茶放在桌上,然后面目严肃地坐下。看着大哥的脸色,程桀便是猜到了此行来的目的可能与黄涣家世有关。算了,看样子他们要讨论那些事,还是回避一下吧,程桀拿着一把剑就出去了。
      “老三,你可知此行目的?”黄涣本以为只是像平时一样除鬼的小事,见大哥单独叫自己说话,便已经把此行目的猜了个七七八八。
      黄涣顿时觉得嗓子干痒,便喝下了刚倒好的满满一杯水。
      “你的姨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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