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为名》雅小明

10、地裂

　　萧子亦：“！！！”
　　说时迟那时快，那只布满紫青斑痕的小手“唰”的一撑，棺里一个瘦瘦小小的黑影直直往周遭的漆黑里蹿。
　　“追！”
　　秦临提剑蹬地就朝那个黑影而去，萧子亦原本是紧紧的跟在后面，可半刻后，他面对着四周黑漆漆的树林和早跑的没影儿了的秦子若，独自在风中凌乱。
　　这个人到底有几条腿？
　　叹了一口气，他干脆摸回原地坐下。
　　不化骨重塑的这具肉身没有修行过，灵力就是个鸭蛋，没一点儿仙力，对付普通人尚有些武人的反应，然此刻他又没有武器在手，两手一摊什么也不会，面对这种邪祟，追上去也只能是添乱。
　　风刮的更起劲，萧子亦吸吸鼻子。
　　身后的树林被吹的“沙沙”作响，一个奇怪的声音响起。
　　“咔嚓——”
　　“咔嚓咔嚓——”
　　“你怎么才——”
　　萧子亦的话音被硬生生截断。
　　因为背后出现的，不是秦临，也不是那个孩子。
　　是一个女人，披头散发，青灰色的脸上嵌着两只没有眼白的眼珠子，周身都是乌糟糟的黑气，正立在不远处慢慢移过来，每走一步，身上的骨节都“咔嚓”作响。
　　孩子的母亲被怒气激化，也变成凶尸了啊喂！！！！！
　　忙撒开两腿就狂奔不止，可后面的女尸似乎是适应了移动，腿脚也渐渐灵活起来，竟一直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追在后面。
　　就这样越过大半个山头，萧子亦腿抖的厉害，一身的不化骨一节一节作响，竟是再也跑不下去了。
　　可一回头，就是那双没有眼白的眼睛，在不远处盯着他，一簇簇尖利指甲扬起就要落下！
　　没办法了，死马当活马医吧，再不试一把就真要交代在这了……
　　闭眼捏诀，急急催动体内不化骨，肩背处一阵刺痛。
　　老天保佑一定要凑效啊！！！
　　只一瞬间，扬着长甲的手堪堪停在眼前几公分处。
　　女尸的骨头仿佛在一瞬间冻结，她的脸从面无表情到极其痛苦，也不过一会儿的功夫。
　　“喀”的一声，萧子亦捏诀的手往地上一贯，女尸的脚骨一松，整个身体直直的摔在地上，指甲扒拉着地面，还“呜呜”的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
　　萧子亦松了口气。
　　附骨之疽，骨能碎之。
　　捂着自己肩背上受反噬尚还刺痛着的骨头，萧子亦踉跄往后挪了几步，和摔在地上的女尸拉开距离，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从前只对活人用过，没成想也能用在死人身上。
　　苦笑一声。
　　明明自己最恨这阴邪之术，他竟也有被逼到这样狼狈出手的那一天。
　　老天怕真是要玩死他。
　　“萧明镜！”远处一个黑色的身影向他跑来，手里还提溜着一个小黑团。
　　那提着的一口气突然就松下来。
　　秦临手里拽着那个小凶尸，见萧子亦无碍，也松了一口气。
　　萧子亦：“真够慢的，要是都等你来救，我早就凉透了。”
　　秦临那一口气还未松完，见萧子亦捂着肩背的手，目色一沉。
　　“你用那个了？！”
　　萧子亦不以为意的点点头，缓缓撑着地还未直起身来，下一秒，他就被满脸愤怒的秦子若拎着衣领提了起来。
　　“你疯了？！用了附骨诅会反噬你不知道吗？！！！不要命了是不是？！！！”秦子若的眼睛在夜色中也很明亮，常年挂笑的脸上难得的有着尽乎暴怒的神色。
　　“你有病！！我就是想要活命才用那个的好不好？！！！”萧子亦被他这一提溜也是无名火起。
　　就在二人对峙僵持着似乎在比谁嗓门更大的时候，刚刚被秦子若一把丢在地上的小凶尸“呜哇”一声哭了出来，一边的女凶尸听见孩子哭，也哼哼唧唧的开始更用力的扒拉地面往那里爬，一时周围充斥着哭声、风声、叫嚷声、刨土声，场面一时极度诡异。
　　秦子若和萧子亦同时扭头，齐声吼道：“住嘴！！！”
　　坐在地上哭得正欢的小凶尸被这两个凶巴巴的人一吼，先是一愣，下一秒就哭的更加大声。
　　萧子亦：“……”
　　秦子若：“……”
　　半晌，秦子若叹了口气，松开了萧子亦，萧子亦抖抖衣服，拍了拍被拽开的领子。
　　正事要紧。
　　秦子若沉着脸，一手扣住还在地上乱爬乱滚的小凶尸，用力提住他的喉咙，右手捏一个诀，手中暗光闪烁。
　　“啊——”小凶尸张了张嘴，发出一个单音节。
　　“他驱走了你喉咙里的怨气，你有什么想说的就说。”萧子亦坐在一块大石头上。
　　凶尸之凶，泰半在于怨气封喉口不能言，胸口恶气无以排解，是以越压越凶，但凡遇到这样的，能让他开口便能超度。
　　小凶尸似乎还未适应突然能发声的感觉，还在那里咿咿呀呀的调音。
　　萧子亦扯了扯嘴角。
　　“阿娘——阿娘——”孩子愈渐清晰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看到还跌在地上的女尸，奶声奶气的开口唤她。
　　女尸也有感知似的往孩子在的方向爬。
　　秦子若摇了摇头道：“她不行，太凶，灵窍都被恶气封住了，一时解不开。”
　　地上的孩子唤了好久都没有得到母亲的回应，嘤嘤嘤的又开始哭。
　　秦子若今日很是反常，不耐烦了一阵就对着阴孩凶神恶煞凶道：“再哭一声，就把你头拧下来！”
　　那孩子“滋溜滋溜”的吸着鼻涕，哭声更加嘹亮，一边哭，一边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拿着豆大的拳头不停捶打秦子若。
　　“呜呜……你坏你坏！！！你欺负我和阿娘！！！呜呜呜……你是大坏蛋！！！”
　　萧子亦：“……”
　　秦子若额头青筋暴起。
　　本着尊老爱幼的传统美德，也为了避免惹毛了秦子若一脚踹飞这个熊孩子，萧子亦走过去扯开了哭闹的小凶尸。
　　“苏叶乖，不哭啊……”萧子亦声音温和，擦干孩子的眼泪，忍着骨痛轻轻抱起他。
　　秦子若摇摇头，走向一边的女凶尸，在自己身上翻找可以压制凶气的法宝。
　　萧子亦还在一旁拍着哄着，孩子在他怀里逐渐停止哭闹，只剩小声的啜泣。
　　“苏叶乖，告诉大哥哥发生了什么好不好？”他的声音愈加温柔。
　　孩子安静下来，趴在萧子亦胸口，小声嗫嚅。
　　“我……我不叫苏叶。”
　　萧子亦一愣：“什么？”
　　秦子若闻言忽的抬头。
　　怀中的孩子张了张嘴，还未出声，一个声音冷冷的开口。
　　“因为我才是苏叶。”
　　那个声音无比熟悉，萧子亦抱着孩子僵在原地。
　　面前的身影也无比熟悉。
　　“苏木”从树林大片大片的阴影中缓缓走出，脸上的笑让人遍体生寒。
　　“才半日不见，你们就找到我阿娘和哥哥了？”那张脸缓缓道。
　　秦子若闪身到萧子亦面前，一手握住卿临剑，脸上虽也是笑着，眼中却满是警惕，他望着面前的“苏木”，嘴角弯弯。
　　“竟然是你。”
　　“苏木”笑笑，“对，是我。”
　　“苏木，好手段啊……哦，不，该叫你苏叶才对？”秦子若挑眉。
　　苏叶嗤笑。
　　萧子亦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
　　当年死去的那个孩子是苏木，现在活着的，竟是一直冒充苏木的苏叶？！
　　他转头看向地上的女尸。
　　“那她……”
　　“你说我娘？”苏叶冷笑一声抢答，“好奇她怎么死的？”
　　萧子亦张了张嘴没有出声。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当然是我杀的。”
　　苏叶的眼睛在月色下逐渐泛白，黑色的瞳仁消失的无影无踪。
　　都是一个娘生的，这又是何必？？？萧子亦还是有些懵圈。
　　“你还记得苏家那个传说吗？双生子那个。”秦子若道。
　　萧子亦：“！！！”
　　第一个孩子是原本的孩子，后一个……
　　是回来复仇的妖邪变得啊啊啊啊！！！！！！！！
　　鸡皮疙瘩里三层外三层的爬满全身，他怀中的孩子怯生生的望着不远处的“弟弟”，往萧子亦的怀里缩了缩。
　　苏叶看着秦临，嘴角还是扬起：“你说你多管什么闲事？好好呆在卿临台不好么？何苦非要搅进这浑水。”
　　秦临轻蔑挑眉，“我就是搅进来了，又如何？”
　　“既然搅进来了……”
　　“只怕是走不了了。”
　　话音未落，齐南山上妖风鹊起，周遭树影摇曳，秦子若执剑却没有后退分毫。
　　山崩于前，叶落不止，整个齐南山在苏叶指尖摇晃，似千军雷声乍破。
　　萧子亦本能要去抓住眼前人，却是一脚踏入黑暗，一切在瞬息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头昏脑胀，骨节刺痛。
　　萧子亦不知道自己晕了多久，才踉踉跄跄从地上爬起来。
　　伸手不见五指。
　　他叫了两声，却没有任何回应，忙打了一根火折子，四周才明亮起来。
　　都不见了，无论是活人还是死人。
　　他也不见了。
　　窄窄的一条过道，高高低低的土块碎石堆得到处都是，萧子亦的心悬了起来。
　　他从没有见么邪的东西，移山撼海，杀人夺窍，即使是强大如秦临，也未必是那东西的对手。
　　可此刻，他连秦临的生死都无法知晓。
　　垂首不语，他忍着骨痛扶着墙摸索前行。
　　慌什么？祸害遗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