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未开始的地方（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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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想啊，如果她没有分割自己的善，那么她会有机会将曾经名震一时的恶鬼斩杀吗？
没有。
因为那个软弱的自己只会乖乖听话，哪怕被异能者毁去了脸与下肢，都只会无能地哭泣。
一七鸣源看着地上掉落的那只鬼手，她歪了歪头，“你为什么不反抗呢？”
她发出了甜腻的疑问。
“因为没必要。”恶鬼看着断手，神色恹恹，完全提不起精神的模样。
她吞食过鬼舞辻无惨的血肉，获得了再生的能力，因为特殊原因不会因为阳光死亡，但是在白天力量会削弱，也不怎么喜欢紫藤花。
这种人类造成的伤害对她来说不值一提。
日轮刀对她的伤害和她手里这把妖刀的感觉也差不多了。
看走眼了，夜斗也看走眼了。
自己居然被带着跑偏了思路，还被一个人类当做猎物，大言不惭的说要杀掉自己。
葵枝忍不住笑了。
嗳，哪怕是建御雷神也没杀死她，这个小垃圾在说什么垃圾话。
她控制着伤口的恢复速度，免得到时候复原太快伤了人家小姑娘的玻璃心。几千岁的恶鬼已经懒得计较了，她只感觉到累，杀掉这个敢在她面前大放厥词的小傻子……再等等吧。
葵枝用仅剩的一只手理了理头发，唇角带笑看着逆光而站的女人，细细端详着她那张布满刀痕的脸，总算从对方的眼睛看到了和自己相似的地方。
她的那些朋友都说葵枝有一双干净漂亮的眼，那双眼睛看人的时候总是朦胧又多情的，有雾气在其中氤氲，盈了天上地下独一份的情意。宿傩偶尔也会称赞她的眼睛，说如果她不是葵枝，那他肯定会剜下她的眼做收藏。
鬼化之后是瑰丽的红，人身时是温润的黑。
可他们也说葵枝那双眼里永远映照不出他人的剪影。
可是面前的一七鸣源眼里是疯狂的混浊。
葵枝实在是累极了，她懒得反抗了。
她又慢吞吞地看向对方手里紧紧握着的太刀，漫不经心地随口问道，“杀了多少人？”
或者说……
“你杀了多少和你有亲缘关系的人？”
恶鬼实在从容的不像要死的家伙。
一七鸣源暗暗提高了警惕。
血缘对恶鬼对束缚力超过她的想象，这把妖刀还是一名僧侣给她的，那唇角含笑手执锡杖的僧侣让一七鸣源莫名的感到恐惧。
【那个孩子张狂惯了，自然不会怕你。】僧侣似悲似喜，眼神古井无波，【她会为她的轻敌付出相当惨重的代价的。】
“装模作样。”她嗤道，“你这个吃人的鬼在这里装什么。”
葵枝面无表情地看着对方。
“我感觉你有病。”
——※——
森厉的哀嚎划破原野的寂静。
弥漫着妖瘴的不毛之地一片阴冷，寂静的令人胆寒。
入内雀停在枝头，化作人身。
容色清秀的妖鬼发出笑声，貌如少女的妖鬼神色天真无邪，身着棕色小袖和服，衣料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雀羽花纹，“啊呀啊呀，真是狼狈。”
“红叶，你是怎么了？”雀发出故作天真的讥笑。
天照大御神早已抛弃了妖鬼，妖鬼居住的处所阴森而无阳光。有的妖鬼侥幸逃脱高天原的讨伐，有的妖鬼摈弃尊严沦为式神，有的妖鬼投奔神明作为神使，与人亲善的妖鬼在人世获得一席之地。
只有他们——只有他们！被封印在这无光之地！不愿臣服，不愿折辱，只能生生世世困在这封印之中折磨。
妖鬼在现代也渐渐融入人世，只有极少数曾被记载在卷上的大妖仍维持着大妖怪的骄傲——就比如被困在这里的妖鬼。
户隐的女鬼用指腹擦去嘴角的血液，扶了扶鬓边红叶，好似从未狼狈过。美艳多情的鬼女似笑非笑地抬起眼，与那食人的雀鸟眼神相撞，她以袖掩口低声笑起来。
“与其在这里白费口舌，你不如猜猜妾身的红叶为什么被毁——”
“我们这里，可是少了一个小家伙啊。”
少了谁？
入内雀脸色倏而阴沉。
自然是少了曾经作为大江山一员的——神退葵枝。
神退葵枝在高天原第二次讨伐她之后仅短暂出现过一日，之后彻底不知所踪。哪怕是鬼王酒吞童子用尽手段，也没办法找到她的踪迹。
户隐红叶在分别之际赠送给神退葵枝一片红叶，她留下了一片妖玉在那片红枫上。
妖玉已碎。
意味着……
神退葵枝濒死。
户隐的女鬼唇色殷红，她以指点唇，看着脸色阴晴不定的入内雀，“比起嘲笑妾身，你不如担心担心那个小家伙。”
“能把她伤到这样的，普天下大概也没几个。”
——※——
她倒在地上，力量的大量流逝让她相当不好受。
那把妖刀……为什么能够克制她？葵枝眼前的世界逐渐模糊，她发狠地在自己身上留下一个血洞维持清醒。
葵枝是怎么也想不明白那把刀到底有什么不同，以至于最开始的轻敌叫她付出这般大的代价。
她额头抵着地面，手指死死攥紧了胸前的布料，被斩掉的手臂还没有恢复，而契约者一方的束缚力与血缘上的束缚更让她痛苦。
她开始想……如果她最初行事不曾那般张狂，以至于引来高天原的讨伐……自己在面对这种情况时，是否便不至于这般狼狈？
她不想死。
喉管火烧火燎的疼，是那把妖刀贯穿了她的喉咙吗？
大概是的。
没有感觉……
神退葵枝对于死亡的恐惧甚于一切。
但是她现在真的很累，之前和建御雷神对打的时候开了领域，那个领域的后遗症对她来说相当严重。
被那把妖刀贯穿喉咙钉在地上，她恍惚间触摸到了旧日辉煌的城池——是她诞生的地方，残破的丹后城，而今留在书上的只言片语再也无法重现曾经盛极一时的繁华景象。
头戴前天冠的巫女看不清容貌，她手执神乐铃翩然起舞，金银扇转折开启自合音律。
但站在廊下看着她的人……是谁？
是什么落地了？
迸溅在唇上的血液让她从昏沉中惊醒。
一具无头的尸体倒在了她的面前。
葵枝挣扎着伸出手去，想要拔掉桎梏她行动的妖刀，但手掌却在碰到刀柄的时候直接被融掉一层血肉。
她只好努力偏头去看，这一下直接让她恨不得当场去世。
“……”巷口的女性有着一头银色的长发，微微眯起的眼睛也能看出是银色的。
【呜呜呜呜呜我是不是要被吃了……】
【我还不想死啊啊啊啊啊啊！！！】
秋月凛啧了一声，手里还拎着一只奄奄一息的黑猫。
她随手一扔就砸中了倒在地上的妖鬼，她自动屏蔽了对方心里的哭泣声，顺带鄙视了一下如今妖鬼已经弱的连个人类都能弄残废了。
至于对方喉咙上的刀？
没兴趣，自己弄。
厄鬼转身走了。
——※——
一只手捡起了被扔在地上的妖刀。
手持锡杖的僧侣眉眼慈和，他低声感叹。
——“真是粗心大意。”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未开始的地方（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