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有名》三伏川

55、第 55 章

　　房县尉也知祁县令在为难，但有些话不得不说，继而开口道：“听闻在你外出期间有一老妇多日在陆家门口闹事，你可觉得麻烦？”

　　“只是一介老妇无礼罢了，这等小事无碍的，”陆泊宴只当做笑谈，没等县令提起他又道：“祁县令方也说了如今白蜡走势好，只可惜蜡料有限做不出太多，我今所能想到的就是要把白蜡制法献出，好让霍县百姓也多个有个挣钱的法子。”

　　陆泊宴这话说的可为是始料不及，屋里的另两人不可置否的刷刷猛地朝他看去。

　　“陆家小郎要交出制方可是受了什么恐吓？”房县尉有心提醒他。

　　关于赋税的事陆家应该还不知道，要说是被人恐吓了陆家就更没必要在向外大肆宣教白蜡制方，有县令在此他大可以让对方以银钱来换！若说对方有权有势想白得了方子这也是说不通的，权贵又哪差得了这两颗银子？

　　如此说来能想到的只能是——陆家是真心有意想要造福乡里！

　　“恐吓倒是未曾，不过确有人曾提过要买制方，但都被我一一拒绝了。”他话说的也明朗。

　　“这......”

　　房县尉在霍县任职五年霍县的根底也是清楚，他才跟祁知县商议了今年夏税的征收情况，不说今年，就是往年霍县征收赋税上交都属州郡中亏落里的领头羊。今年年初官家亲征带兵北伐，由于急需输送十万兵马口粮，后方粮草辎重大量消耗空仓，需填补的粮草空缺自是由地方征收上缴，州府下发的谷粮征收数量较以往还要多些！

　　霍县地偏人稀又多山林地，能耕种的良田又不多，多出钱谷量若都增扣于丁户身上，又恐百姓短褐难蔽形、糟糠无充口！

　　县尉捻着唇边的髭须看向祁知县，问：“大人意下如何？”

　　“善！”

　　祁知县深谙这陆小郎是个不简单的，恐他早就知道掌有白蜡制方独善其身是不可能了。

　　既然知县都同意了陆泊宴则爽快的把制蜡方法详解告知，之后便由衙门出面张贴告知以示百姓。

　　“还有呢，接下来怎么办，被戏耍之人就没再回头找你们麻烦？”王石头听得一时起兴又上赶着追问他。

　　“应是找了吧，但我们走的早并未在碰到他们。”

　　“我说魏怿你可真厉害，要是我怕是早就带着陆小郎溜了！”王石头在一旁满腔热血的听着魏怿给他讲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

　　走到衙门口拐弯处陆泊宴就听到了王石头的声音，心道：“他怎么也在这。”

　　不止王石头还有廖二郎也在，廖二郎眼尖一眼就看见过来的陆小郎，他呵呵就笑：“我们在这一块等着你呢。”

　　三个月不见，这俩孩子个头都有所见长，他问：“你们怎么来县里了？”

　　王石头指着巷子里的一户人家说：“郑屠户在给这家宰猪哩，他一会还得去下一家，腾不出手了就让我们给他把猪零碎担回去。”

　　郑屠户的手艺好，平日不出肉摊的时候如果有人家找他也会上门去帮着杀杀猪。杀猪的行当是没有工钱可拿的，通常都是主家拿一些猪零碎给抵了，像今日这样一天杀两头猪的，零碎多了他也是吃不完，就干脆带回去低价卖给了村里人，不管多少好歹也是能换得几个铜板。

　　地上的篓子装的是一些肠子、肺、脾、舌之类的，陆泊宴伸手要帮他们提筐，道：“得了，还是新鲜的，把筐放上来，咱一块回去。”

　　“不、不用，我们挑着就行了，这上面都是血水可不能往你车上装。”廖二郎说着赶紧挑起了担子。

　　王石头也帮腔道：“不用装，就这点东西我们轮着挑回村又不累。”

　　内脏上都还挂着血，郑屠户把它们扯出来就扔到筐子里了，洗不洗的他也没顾得上，廖二郎把担子挑起来下边还在不停的滴答着血水。

　　车上都是些被子包袱之类也没有能铺到下边垫一垫的东西，见他们挑着也不沉就随他们了。

　　也不知魏怿刚才跟他们都讲了些什么，两个孩子在回去的路上看魏怿的眼神都满是崇拜，一边走还不停的追问，让陆小郎在同他们在讲一讲路途上遇到的风波，既然还想听他也是闲来无事为了故事效果更是添油加醋的让他们听了个过瘾。

　　王石头说他们一早出来魏家老妇还没来，前几天来了一场大雨，直从中午下到晚上都没停，这场雨可把门外的魏家婆子淋得够呛，回去后还一连病了几天，今个的天阴的厉害，不知道她有没有吸取上次的教训还来不来陆家捣乱了。

　　待他们进村都过了晌午，村口的大榕树下还坐着几个人，一早郑屠户走的时候就喊了一嗓子，谁家要是想买猪杂碎的就看着时间点来村口挑拣。

　　王石头和廖二郎也没白帮郑屠户卖这点东西，等下次郑屠户在杀猪就会给他们些猪血当辛苦钱。

　　见树底下有俩熟人，陆泊宴停了骡车过去和他们打了声招呼。

　　张家老伯摆摆手道：“行了，快回去吧，你阿娘都还不知你回来了，若是家里的事有什么用的着的记得说一声。”

　　也有心浮气躁没什么耐性的人开口就想问明白青榔木的事，但被张家老伯给了一脖子拐，“你个不长眼的，有什么话回头在问不行吗，这娃才刚回来连家都还没进呢，就你家那点子破木头又着什么急的！

　　人才刚回来陆泊宴也确实没心思跟他们细谈青榔木的事，他只是笑了笑随后就赶着骡车往坡上走。

　　“哎，我说，咱们村子里可有不少户都挖了青榔树的，你们可别说我要问的事你们不想知道？”被拐回来的人郁闷道。

　　“是想知道，谁还不想让陆家郎君给个准话，说说这树到底是卖还是留着种的好，要说卖咱们又能卖给谁？要说自己种，这里边制蜡的头头道道咱们也不知道，眼下树是种好了，可种好的树又不能白白的产蜡烛用啊。”

　　另一人拿起篓子里的猪大肠瞧了瞧,从束腰里掏出三文钱给了王石头，左想右想的憋出来一句，“你说咱们不会是真就给陆家小郎的一句话给骗了吧！”

　　这话廖二郎可听的不乐意了，他把筐子一扔撇了撇嘴说：“我幺叔昨个去山上找了一天都没找到一颗青榔木苗子，你们谁家的青榔树要不想要了就说句话，我叫我幺叔去你们家给做白工换回来你们家的树苗子！”

　　“唉、唉，算我一个，不想要苗子了我爹也可以去给你们家做帮工换的，只要能换回苗子就行。”王石头也乐呵呵巴不得道。

　　见这俩小子口气还挺大，其他人相视一笑也不再争什么了，“哪能这么便宜了你们，你们俩家收的青榔木可都有好几亩地了，要说做工也是我们去给你们两家做工不是？”

　　几个大人刚才说的也无非是玩笑话，青榔木陆家又没逼着他们挖，到底是自个上赶着做的，他们可没理由去跟陆家平白较真了去。

　　这几日好些村民家里也是攒了些青榔木，他们只顾着蒙头挖树，可到底心里还是个没底的，村正当时给村里人放了消息后其他的什么也没在说，他们也有合伙上门去问过，可老村正只管打哈哈也没给他们留准信，至于这树到底值不值当他们这几日出劳工的，村子里也就那么几个人心里清楚。

　　老村正办事还是稳妥的，陆小郎说做蜡法子等他回来了就会完全公开，但老村正怕他是一时之意才做的决定，毕竟是个能挣银钱的行当，或许等他回来还会改了主意，他这才对村子里的人说一半留了一半。

　　陆素正在门口的草棚里跟一个胡商谈布匹花色，这胡商陆泊宴也是认得，正是他曾在县里碰到的商贾郑骆。

　　郑骆来陆家订购布匹已经不是第一回，陆素回头见是孩子们回来了自是高兴的很，上前就问：“可算是回来了，怎们样，这一路上可还顺遂？”

　　以免陆母不放心，他还拽着魏怿举起胳膊原地转了一圈给陆母看：“原封不动，包管顺遂。”

　　“我儿惯会贫的，”陆素笑他，知道他们定是还没吃饭陆母又交代道：“你们先进去梳洗一番，我这就去叫阿现多煮些饭食来。”

　　“阿娘不必，你自去谈你的事其他的我来。”从车上搜出包袱陆泊宴回道。

　　见陆母一切安好并未苦烦魏家的事，魏怿这才没了急躁的表象，整个人也都平静了下来。

　　正在灶房煮饭的阿现听见是郎君回来了，她连手上的木勺都没来得及放就出了屋，围着他俩一番打量，道：“回来就好，我前几日连做了几回噩梦，不是你们被抓就是在外受了伤没人照看的，整的我那几日连织布也是频频的出错。”阿现见两人确实完好又忙着去给他们打水。

　　地方上的习俗，凡是出了远门的，归家后都需用苏子叶洗去一身尘仆，同样也预示可以消病去灾。

　　他过去接了阿现递来的勺子就知道今的午饭还得自己做，他道：“没事，好着呢，先让魏怿洗，他还得赶紧回后山上。”

　　郑商户还在门外等着，陆母也没在屋跟两个孩子多呆就去忙自己的。

　　魏怿卸了骡子又怕一会下雨就把它牵到了牛棚，牛棚空着根脚不知去哪串门了没在棚里。

　　家里人也都有自己要忙活的事，吃完晌午饭陆泊宴也没歇，他还惦记着他新开的旱地，阿现见郎君要出去就让他带上了蓑衣，青榔木林他也该去看看，但天不好真要下起雨来下山就太难了。

　　麦地离他们家还远些，光用走的也得两刻钟。村里人不习惯在这边开地，一是因为地界偏远也并非良田，二是因为地形不好，这片田水平度较高，在灌溉期间引水排水会很困难，要说种稻谷是有些不适合，但种小麦粟子倒是可以。

　　他过去时刘五正在田里除草，麦苗长势还行瞧着绿油的一片，麦苗高度也有一指，五亩田刘五整天都来上工总体来说照顾的还可以。

　　陆泊宴不是个过分挑剔的，他对刘五也从来没有高的指望，人的一生有很多条路去走，像是刘五就偏偏选了条对他来说最难走的一条。

　　见主家来了，刘五本是不想过去搭话的，可他一想还有事要交代就扭扭捏捏的磨蹭了过去。

　　“前些时候田里干的厉害，我一个人担水浇地有些浇不急，见你家牛闲着就让它给我担了两天的水。”

　　刘五知自个这话说的有问题了，又忙道：“我可没偷懒啊，我是和你家牛一块挑的水。”

　　被他这么一说陆泊宴想起来了，他确实没有考虑过浇地的事，这里地处南方是个湿润多雨季的地方，这一年节气要是碰的好的应是不需要浇地的，但难免也有意外。就这回选的播种时间当不当正不正的，要想麦苗发芽率高，碰不到下雨天还真得挑水来灌溉，五亩地虽不多但要想把地浇透了光从下游担水上上下下也是够忙了。

　　蹲在地头上他点头算是回应了，又问刘五：“你县里的几个兄弟可把欠的几日工给做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