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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职业小说家:九人冢(中) ...


  •   采染小心地把葛朵扯过来,用金线绕住她的一缕头发。葛朵一脸懵逼:“这是干什么?”

      采染手下不停,头也不抬地说:“金能辟邪,是能化五黄、解太岁的东西。我说了你可别害怕,有东西跟在你身后。”

      葛朵脸色发白:“那么,现在是…干什么?”

      “给你做个替身,诱它出来。” 采染拿了把小金剪,沾着金线剪下缕葛朵的头发。

      葛朵虽然怂的一批,但是好说歹说,作为人民教师,为人表率,怎么能因为这个就失态呢。

      采染见葛朵唇色泛白,便出声安慰:“你放心,它们一般也不轻易害人,你不知道,之前采棵还用它治过一个欺女霸男的恶棍呢。主要看你怎么用了。”

      头发被剪断,采染立即把一张小纸人沾在上面,不一会儿,一团绿气凝结在纸人上头,化成一了一张扭曲的脸。

      采棵拿出一个金丝织的“福禄袋”,把人套进去,系好口,丢给采染:“它以后是你的了。”

      采染很高兴,抓着袋子就要送给葛朵,给葛朵吓得后退一步:“这东西我又不会弄,你自己收着吧。不过,我刚才遇到的那对鬼兄妹…说自己是被遗弃的,请问是以前发生过什么吗?”

      采棵闻言一愣,暗暗扯了扯正犹豫着要解释的采染,抢先一步说:“那对兄妹是鬼产子。”

      “鬼产子?” 葛朵不太懂这个。

      采棵解释:“早些年,我们这里还是土葬的,有些人葬下后在棺中产子,叫棺产子。科学解释就是死后体内产生气压,将孩子推了出来,或者是下葬时是假死的,最后拼了命地生下孩子的。也有过女孩刚结婚几年,丈夫出了意外,头七的时候竟有孕的,这是鬼产子。或是妻子出了意外的,九个月后门前却多了孩子,却没有丢的人家,这也是鬼产子。”

      “鬼产子分新鬼产子和旧鬼产子,新鬼产子多半是放心不下妻子丈夫的,回来一看,又不忍心留妻子丈夫一人在世上,多半出于痴心。而旧鬼产子却是出于恶念,故意去做的。” 采棵叹了口气 “当时这兄妹即是旧鬼产子,他们母亲被个被水冲开的旧坟弄了鬼障眼,才遭遇了不幸。”

      葛朵听了心疼: “但是他们两个并不是双生子啊?”

      采棵点了点头:“因为那个母亲是个好人,去外面一个人带着儿子生活,后来又回来找了我们家的人改了那孩子的命格。改命的孩子不能太小也不能太大,五岁以下命轻不经改,八岁以上命成不能改。那孩子当时刚好是五岁,就算正好凑上了。”

      “那么,鬼产子为什么一定要改命啊?” 葛朵问。

      “鬼产子天生八字轻命又硬,一生阴气环绕,别说过上普通人的日子了,连舒坦都难。阳天不能见光,阴天又浑身阴凉。”

      谁知道,只是来了这么一趟,那姑娘竟又有了孩子。

      “后来她留在了镇子里,带着两个孩子,过得还算不错。” 采棵的眼神暗了暗,神色淡淡 “后来好像说是出了什么事,发生了几次无缘无故的瘟疫,又凑上了两三年天灾。镇子的人说是这兄妹的事,哥哥改了命,可妹妹还小,差半年才五岁。于是,关于鬼产子是灾星的话就传开了。几个孩子去那兄妹家又抢又骂,哥哥气不过,打了架。”

      采棵笑了笑,有些嘲弄的样子:“那几家的大人就这么闹到镇长那里去,把那孩子扭了送来。镇长原本就忌讳这家人,现在虽然为难,却只想息事宁人。小兄妹的母亲扯着小女孩一路哭进来,镇长只好自己贴了钱,好歹劝好了几人。”

      镇长虽然心中害怕,却还是扶了小兄妹的母亲起来,让小姑娘拉着自己哥哥去后院找镇长夫人吃糢模,几次犹豫下才把话说出来:“妹子啊,咱们是一个镇的,你又是被迫承的这些,我自然知道你的不容易。我说句贴己的话,你也别气。这小丫头确实是难办,咱们镇的情你是知道的。纵然是我愿意收留,其他人也未必…”

      小兄妹的母亲也是个聪明的,虽然现在悲伤不已,仍然是立刻说道:“我也是知道的,可我这丫头小。采家仙长说要五岁才成呢,镇长,算我求求你了,只剩下半年了,就这么一会儿…”

      镇长叹了口气,点了点头:“我试试看吧…实在不行,先把丫头送到西边林子里住着?”

      “这,这怎么能…镇长,她还太小,身边离不了人呢…” 小兄妹的母亲有些着急。

      镇长不再说什么,送了几人离开。

      可是,六周后,镇子里几家人的成年男性全部暴毙。

      于是,镇子上所有的人空前地团结起来将怒火发泄在那贫穷的一家身上。

      “可怜的母亲被断水断粮锁在家里,小女孩就这样被带离了镇子,镇长在不忍之余竟然也隐秘地觉得松了一口气。无辜的女孩被抛弃在林子里,大人们指着她的鼻子,推搡着她的肩,女孩一个人在林子里过了三四天。你知道,她是怎么活下来的吗?” 采棵卖着关子。

      “腐肉?” 采染问。

      “为什么?” 葛朵有些惊讶。

      “你想啊,一个才四岁多的小姑娘,从来没离过母亲,在林子里也不认食物,大人都难活,更别说她了。那林子里死的动物、人多,腐肉虽然不好吃,但能饱。” 采染一脸骄傲。

      葛朵面露菜色:“你试过?” 采染笑而不语。

      采棵则是一脸关子落空的失望:“对,确实是腐肉。那段时间死的人多,病死的、饿死的、被抛弃的或者吃有毒东西被药死的,全被丢在林子里等着烂。小姑娘靠那些填肚子,其实即使她哥哥去得再早,那孩子也已经是救不过来了。”

      “为什么救不过来了?而且什么是人骨头?” 葛朵问。

      “八哥怕脏口,犬怕识人味。人肉会上瘾,吃了一次就忘不掉了,那孩子已经不能留了,若是大些的孩子倒还好,那孩子太小不经事,意志不坚,很容易出事。” 采棵指了指采染 “至于人骨头…你自己的人,自己负责。”

      采染嘿嘿憨笑,扯过一脸懵批的葛朵小声说:“人骨头有两个意思,一个就是葬在林子里的人,一个就是指我们这里特有的一种动物。不过我没见过,听说是一种会拿人骨头伪装的东西,要我想,应该是一种豺又像狼的动物。听说还没人见过呢,邪得很。”

      葛朵捏了捏护身符点了点头,心里却有别的打算。

      原本采棵是要带着采染上山的,谁知道半道上采染急着非要来这里,采棵原本不想由着采染的性子,不过幸好是来了,采理!,不然这小老师可就要遭殃了。

      采棵给同镇的人打了电话让他们把自家小孩领回去。葛朵看着采棵从布包里掏出手机,不禁一脸次元壁破了的表情。

      想想看,一个犹如山间精灵的长发美男,从兜里掏出个手机打电话还语气不佳…冲击力就像古画上的仙女戴上墨镜搓碟一样,挺刺激的。

      采染一见葛朵这表情,乐得跟朵花似的:“你习惯了就好啦,采棵经常和五湖四海的师傅们四处游荡走山访水,怎么说呢,算是我们这镇子上最靓的仔了!而且也是最富的,他在外面可没少接单子。”

      葛朵勉强一笑,跟着采染和采棵去了采家。采母是个利索直率的女性,俊眉修目,走路带风。

      一见葛朵进来,采母上下打量了几番,立马就脸上带了笑,掀开厨房的帘布就要去倒茶,过了会才端了东西出来,依然是笑意不减:“葛老师稍稍坐坐,你们几个年轻人好好聊聊。”

      葛朵本来已经坐下了,又觉得让长辈忙东忙西也不合适,只好又站起来:“您别忙了,就呆一会儿的事。”

      “哎呦,棵棵和染染几乎没什么同龄的朋友,我平时想做这些还做不成呢。快坐吧,别急着走,留下吃顿饭。” 采母眉眼弯弯 “你们从城市来的老师们这么年轻就肯到我们这里来教娃娃,人真不错。不要拘束,之前是因为不太熟悉,不过以后熟了就常来坐坐。让我也沾沾年轻人的活力劲儿~”

      葛朵脸直接红了:“可是阿姨您看着也挺年轻的…”

      “那是,” 采母甩了甩头发 “我十八岁就认识了染染棵棵的爹,二十一就结了婚,也算没怎么见过人渣。”

      葛朵笑了,点头:“挺好,对了,叔叔呢?”

      采母笑了笑,指了指窗外。一个身材匀称十分壮实的中年男人正从摩托上下来,从身后扯过一个大网兜,网兜里是些山珍。

      采母接过东西,对男人耳语几句,男人看了看葛朵,点了点头:“你好,我是采棵和采染的爸爸。”

      采母催着采爸上楼换衣服,于是厅里就只剩下了几人。采染看了看采棵,采棵叹了口气。

      采母的手艺很好,把采爸带来的山珍都做成了小炒。因为采染家没有电视机,所以几人吃完后就围着坐在一起唠嗑。

      葛朵小时候父母关系不合,很少聚在一起,所以她很期待这样的时刻。

      这夜就这么过去了,采染强留葛朵过夜,葛朵经不住劝,就住下了,几人聊到了很晚才睡。

      第二天葛朵没课但还是习惯性起得很早,天蒙蒙亮,一个人影从通往厕所的过道过来。

      那人走近了,葛朵才认出来,顿时松了一口气。葛朵轻声打招呼:“叔叔,起这么早?”

      来人顿了顿,正是采爸。采爸似乎吓了一跳,脸色有些白,汗珠从脸侧滴落:“是,是葛老师啊…哈哈,你起的也挺早的。”

      葛朵笑了笑正要转身,却听见采爸似乎是有些失控地低声说:“染染是个好孩子……虽然我也想拜托你照顾她,但…但是你是无辜的。不管怎样,快离开吧,别再回来了。如果不能走…就别多说也别多问,无论如何,染染是真的喜欢你。你会没事的。做自己想做的事吧。我走了,别跟别人说见过我,这是为了你好。”

      采爸笑了笑,窗外的天越来越蓝,他眼睛有些湿润,眼神平静又温和。

      还不等葛朵回话,采爸已经走了。说实话,葛朵有些慌。葛朵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突然疯了一样跑回房间,不知道为什么,她想去一个地方。

      没有人会在这样的时间去仙人谷,但是葛朵来了。大概是因为那个孩子扑向她时的绝望渴求的眼神,也可能是因为采爸的话,葛朵的人生列车就这样拥有了冲出轨道的欲望。

      人为什么会活着?活着是正确的吗?规则是正确的吗?只有异性之间才有吸引力吗?见死不救保全自己是错的吗?不一心向善就是恶了吗?人一定要这样吗?被划分阵营,然后就这样活下去,这样…一辈子过完……

      葛朵打着手电带着镐子,走进了树林。葛朵决定去寻找那对兄妹的尸骨。

      树林的夜晚比白天更阴森,雾气弥漫。葛朵打着手电往里走,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很快就到了地方。

      那是个小坑,一具骸骨在坑里,另一具在坑边。坑边的那具朝坑里伸着手,半个手掌埋在土里。索幸葛朵爹是个医生,葛朵从小是标本里泡大的,再加上两个孩子可怜,现在倒也不怕了。

      葛朵看了看,叹了口气,索性就用镐子把那小坑挖大,把两个可怜孩子葬了一块。

      等到天大亮了葛朵才弄完,扶着腰呼出口浊气,便头也不回地往回走了。

      中间绕了好几圈,幸好是天亮,路能看得见,葛朵总算出去了。

      刚一出林子,葛朵下意识回头看。却见林子的阴凉处,两个小孩追着跑过来,相视一笑,向她作了个揖,又跑回了林子深处。

      听说他们的娘在他们死了之后就疯了,跑出了镇子进了林子,再没出来。

      葛朵如释重负,想着,这大概也算是一家团圆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职业小说家:九人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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