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年少时》尧曰

68、见色忘义

　　唐要起初是想在外面包酒席宴请朋友，事关小孩，他就跟秦研大概提了下，秦研则建议他将设宴地点定在他和宁书远的新家，一来当天她能帮忙照看笑笑，他和宁书远可以多陪陪朋友；二来他们这段时间来因为笑笑的缘故基本都没有去新房住，朋友们去了添些人气总归是好的。

　　因为恰逢过年期间，大部分人都要走亲访友，而且大多行程都是提前就定下了的，不好临时改期，所以最后确定要来凑热闹的朋友不算特别多，唐要清点了下，也就八九个的样子。不想再让宁书远劳累，唐要初六这天请了两位厨师到家里来，中午做中餐，晚上则打算吃火锅、烤烧烤，他们只负责点单，食材什么的全都交由厨师去准备，是以还算轻松。

　　当天来的客人里面，盛杨、夏啟也算主人公之一了，积极性很高，十点就到了，夏啟还给他们带了特产，是处理干净的野味和一些晒制好的养身补品，用牛皮纸袋分封装好的，夏啟作为他们老家行走的荣誉，每次回去都会收到村长及邻里的各类特产，过年时更甚，据他说自己这次回来的路上还背坏了一个帆布包，足见他老家物产父老乡亲之热情、物产之丰富，唐要当即就将他拎来的野味拿去厨房，让厨师中午弄上桌了。

　　他们到达后不久，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笑笑也在一家人的簇拥下被带了过来，唐要先给盛杨和夏啟介绍了下自己的便宜弟弟，顺便帮艾阳讨到了新年红包，才让他们去看小孩。笑笑久不出门，眼熟的人就那么几个，乍一见到陌生的面孔，表情懵懵的，炯炯有神的大眼睛仔细地将打量着盛杨和夏啟，唐要拿人手短，很自觉地在旁边教她认人：“宝贝，这是你的两位新爸爸，盛杨干爹和夏啟干爹，以后想要什么就叫他们给你买哟。”

　　盛杨之前在法律上有个跟他姓的儿子，但因为没有血缘关系，加上他名义上的前妻一直跟她真正的爱人生活在一起共同抚养孩子，他见到的次数屈指可数，因此对小孩子这种生物也是陌生到不行，他本以为自己是个比较排斥小孩的人，毕竟这小生物脆弱又麻烦，于他而言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累赘，但当第一眼看到唐要发的笑笑的照片时，他却无由来地心里一软，觉得这小东西真是漂亮又可爱，甚至有点羡慕唐要……再看夏啟，他满眼新奇地盯着小萌宝，面上透露着想亲近却又害怕吓到对方的小心翼翼，显而易见，他也并不讨厌小孩。

　　要不，他也去弄一个？

　　盛杨猛地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给吓了一跳，转念却又开始好奇夏啟养出来的孩子会是什么样子的，一板一眼、不苟言笑，较真得可爱，心眼比蜂窝多却又单纯得让人无法放心，面上对谁都冷冰冰，实际却心软得一塌糊涂，轻易就会因为迁就被人而委屈了自己……

　　还是算了，有这么一个夏啟就够他心神不宁、夜不能寐的了，再来一个缩小版的，他还不得分身乏术，可是这样的小夏啟真的是很招人疼啊……

　　唐要似是看出盛杨兀自纠结的心思，拍了拍他，将人带到门口抽烟，以过来人的口吻劝道：“要一个吧，孩子不仅可以充实你的生活，完整你的人生，还可以促进你和夏啟的感情，一举多得。”

　　盛杨一眼识破：“想拉我下水，你的表情还得再真诚、再开朗点。”

　　“……”唐要吐出一串尴尬的烟圈。

　　“不过你倒是真有魄力，婚还没结，小孩就先到位了。”

　　“我那是未雨绸缪！”

　　唐要吼完，并不想跟面前这人解释是怎么个未雨绸缪法，因为要是如实跟盛杨讲了，这人肯定会嘲讽他的。

　　盛杨手里夹着点燃的烟，并没有抽，只是任它缓慢地燃着，唐要抽完半支也碾熄在脚下，各自沉默一阵后，唐要再次开口：“别要孩子，真的，至少这几年先别要，不然你的日常就会变成跟孩子争宠，关键还争不过，尤其夏啟本来就不怎么把你放在心上……”

　　“谁跟你说他不把我放在心上的？”盛杨面无表情地打断他。

　　“你啊。”唐要看着他，“你知道吗，每次你在我面前，只要一提到夏啟，你就活像个怨妇，一言一行都在告诉我，你觉得自己在夏啟心中是个无关紧要的人，对此你很不满，很想让夏啟亲口承认有多在乎你。”

　　“你过度理解了，我只是很随意地跟你聊聊天……”盛杨表情怪异，心想难道自己表现出来的真是这样？

　　“得了吧。”唐要白他一眼，“你连夏啟都忽悠不到，还想跟我装？”

　　“那你说，夏啟心里到底有没有我？”

　　听见盛杨这么问，唐要憋了半天，最后憋出一句：“我真服了你这根棒槌了！”

　　心里没你，人家还没名没分、无欲无求地跟你厮混在一起干嘛，吃饱了撑的啊！

　　唐要作为耳清目明的旁观者，忍了又忍地没有给盛杨点明，夏啟就是心里太在意他了，才会迟迟不愿举步向前，因为他太怕重蹈覆辙了。

　　中午，稀稀拉拉地坐了三桌人，除了辛玥一家四口，宁为也很给面子地抽空过来了，唐要还邀请了姜路东和季岚，不过季岚在家带孩子走不开，只有姜路东一个人来了，另外还有几个唐要高中时期一起浑水摸鱼的铁哥们，其中有两人宁书远以前见过，因为间隔太久，他只依稀有点印象，连名字都记不全了，另外几个则完全是初次见面，不过能跟唐要交心玩到一块的，自然也都是脾性差不太多的人，三言两语便将宁书远划入了他们自己人的范围，相处起来很轻松。

　　午饭过后，秦研将被儿子当成展品一样展览了小半天的笑笑抱回了家里，辛玥也带着一双孩子跟去交流经验了，唐志海和唐志萤兄妹俩则趁着天气好，开车载着艾阳去逛主题公园了，剩下唐要和他一众闹腾不已的狐朋狗友折腾他跟宁书远的新窝。

　　小孩子一走，唐要就打开了蓝牙音箱，鼓点强烈、节奏欢快的音乐立即通过立体环绕的音响在小洋楼里蔓延开，一群人摇头晃脑地蹦了会儿，然后自发地组织起了娱乐活动，打游戏的快速组好了队伍，玩牌的也很快凑够了角子，还有少数几个就只喜欢唠嗑聊八卦的也都扎好了堆。

　　盛杨被叫去玩牌了，夏啟没少在不同的场合被迫陪着看他玩，几把玩下来，盛杨就赢了不少，夏啟百无聊赖地看了会儿，跟盛杨打了声招呼，去院子里呼吸新鲜空气。

　　宁书远泡好几壶茶，唐要帮着给众人倒上，又拿出喜糖来，摆上小吃水果，有人叫他打游戏，他没去，拉着宁书远坐在了专业唠嗑的人群里，跟着天南地北地一通瞎侃，宁书远有意参与，却发现他们聊的东西自己实在是知之甚少，他看了一圈，姜路东也在跟人玩牌，夏啟则不知所踪。

　　唐要陪人聊了会儿便带着他抽身，找到夏啟，三个人泡了壶热茶，围坐在走廊边的榻榻米上。地暖开着，身下并不冷，但此处是半开阔的，寒意迎面而来，唐要嗑着瓜子规划道：“突然发现在这个位置看院里的景色也还不错，回头我再在这里加一席竹帘，冬天保暖，夏季防蚊虫。”

　　夏啟工作后主攻的就是室内设计，在这一块他比唐要更擅长，唐要本来以为他会问自己为什么之前装修的时候没有一步到位，结果他只是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什么都没说，并不关心的样子。

　　安静地过了几分钟，唐要忍不住打破沉默：“你们两个都不说说话、聊聊天的吗？就一直这样干坐着啊？”

　　明明宁书远就是专门来陪夏啟的。

　　宁书远和夏啟闻言都看向他，用眼神表达：为什么非要聊天？

　　唐要心想果然是两个闷葫芦，待在一起更闷了，难怪他刚回国那大半年里，明明他们三个有很多交集的机会，却迟迟走不到一个点上。

　　“算起来，咱们仨也认识十多年了，但是像这样正经坐在一起的次数却很少，这是为什么呢？”唐要歪着脑袋，自说自话：“应该不仅仅是因为我中间离开得太久吧。”

　　夏啟顺着他故意挑起的话题反问：“你真不明白？”

　　唐要虚心地摇摇头。

　　夏啟看看续了杯茶水的宁书远，直言道：“因为你见色忘义啊。”

　　唐要的虚心瞬间变成心虚，弱弱地辩驳：“还、还好吧……”

　　夏啟挑眉看他，徐徐道：“大一的时候，我们寝室六个人，玩着玩着就我们俩走得最近，你说要一直罩着我到毕业，然后你转眼就喜欢上了宁书远，成天跑得人影都看不见，点名要我帮你答到，笔记要我帮你写，作业要我帮你完成，有时候连团委活动都要我代替你去参加……到底谁罩谁啊。”

　　唐要笑得很欠：“这些事，你不说我都忘得差不多了。”

　　忘了还说得那么理直气壮，宁书远在旁边听了都想替夏啟揍他。

　　“这些就算了，你在费尽心机地追人，追到后要好好谈恋爱，我都能理解。”夏啟继续道，“但是我们早就约好的毕业旅行——这也还是你自己主动提出来的，说就我们两个找个地方去玩，你却一拖再拖，临出发了才告诉我，说要把对象带上，还问我介不介意，我介不介意有用吗？”

　　这不是见色忘义是什么。

　　“原来你一直都在介意啊。”唐要摸着下巴，思索道：“要不我补一个旅行给你，真的就只有咱俩那种？”

　　夏啟白他一眼，他表达的不是这个意思好么。

　　宁书远勾起了回忆，想了想，开口道：“我能插一句话吗？”

　　夏啟收起伶牙俐齿的面目，恢复成一贯的淡然，点点头。

　　“那次，其实……”宁书远想起彼时的情景，略不好意思，“是因为我身体有一点不舒服，唐要放心不下，又不想让你在几场白等那么久，才临时起意顺道把我捎上的。”

　　虽然他不舒服是唐要造成的。

　　夏啟：“……”

　　他真的没有介意好吗。

　　“书远，其实……”唐要弱弱道，“我是故意的，机票也是提前就订好了的。”

　　夏啟、宁书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