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年少时》尧曰

63、我有了

　　他们带过来的东西不是很多，主要都是宁书远的书和唐要的画，半天功夫就整理好，他们婚纱照的摆件成品邮寄到了，超级大一箱，大大小小拿出来摆满了大半个客厅，大气的俏皮的唯美的梦幻的，每个系列每一张都拍得很好，后期处理得也比唐要他们自己做着玩的那版更好，一大家人绕着一地的照片转圈，时不时地发出阵阵惊叹，边欣赏边纠结该选出哪些分别摆放在哪里。

　　唐要就是在这个时候接到的那通电话，接完后他就傻了。

　　宁书远从厨房端出来两份果盘，经过这段日子的相处，艾阳已经不再像初时那般拘束，他帮着宁书远将水果分给众人，一圈分完后，他找到立在院门口的唐要。

　　“Hugh，”他还是更习惯叫唐要的英文名，“吃水果吗？”

　　唐要右手拿着手机，贴在耳边，保持着接听的姿势，没反应。

　　艾阳拿起一颗草莓，这是他最喜欢吃的水果，递给唐要：“你要吃吗？”

　　唐要还是没反应。

　　艾阳再往前走两步，与他面对面，发现他并没有在通话中，换了种水果，耐着性子又问：“还是你更喜欢吃樱桃？”

　　唐要眼珠动了动，看了眼身前的艾阳，放下了手机，顺势将他递过来的樱桃含入嘴里，吃完吐出果核，接着从兜里掏出烟盒，半天才抖出一支烟来，点燃，吞云吐雾。

　　艾阳吃了颗草莓，吃完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唐要抽完半根就将烟在脚边，碾熄后对艾阳说：“你要当舅舅了……”

　　说完转身大步往屋里迈去，留下更加不明所以的艾阳。

　　唐要带着一身的凉意径直走到宁书远面前，宁书远手里正拿着一个小相框仔细擦拭，上面是他、唐要和盛杨、夏啟四人在椰林下的合影，他觉得适合放在电视柜旁，唐要抽走他手里的东西，放到一边，拉着人从沙发上站起来，双手扶在宁书远腰间，深呼吸了两次才开口：“书远，我有话跟你说。”

　　唐志海夫妇和唐志萤闻声都看向他们这里，艾阳此时也抱着果盘回到屋里，宁书远想拉开他的手，未果，便后退了半步，问：“你想说什么？”

　　唐要又长长地吸了口气，憋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吐出来，然后宣布：“我有了。”

　　一屋子的人都满脸问号。

　　他接着说：“我有孩子了，已经足月，可以抱回家了。”

　　所有的问号瞬间变成难以置信。

　　秦研最先反应过来，她急急地走到唐要面前，脸上挂着惊讶和欣喜：“你去做了代孕？什么时候的事？”

　　唐要答非所问：“是个女孩。”

　　“女孩好，女孩乖巧，可以做我们的小棉袄……”秦研喜不自胜，想起什么又问：“孩子现在在哪？咱们什么时候去带回来？哎呀，一点准备都没有，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们呐？”

　　唐要像放完大招的玩家，底气不足地说：“我……我忘了……”

　　唐志萤笑道：“忘了孩子在哪了？还是忘了什么？”

　　唐要心虚地看着宁书远，鼓起勇气说：“我那时候以为跟你再无可能了……”

　　一年前，他在加州学习，期间每每想到和宁书远分手的情形，他都觉得此生无望了，又想起年事已高的唐志海和殷殷期盼的秦研，鬼使神差地便去了代孕机构，只是回国后他便一头扎进工作中，彻底将这件事抛之脑后了，要不是接到了报喜的电话，他兴许一辈子都想不起来。

　　天呐，他都背着宁书远干了些什么啊！

　　宁书远还处于失神状态，唇色发白，久久才道：“孩子，在哪？”

　　“我……我再打电话问问。”唐要慌张地掏出手机，刚才他就只听清了第一句话，后面对方还说了些什么，他是真的完全没印象了。

　　当日，唐要和秦研便飞去了加州，宁书远学校事情太多走不开，唐志海身体状况不允许长时间的飞行，是以没能同行。

　　几天后，唐要母子俩回来了，秦研怀抱间果然多了个婴儿，因为长途跋涉和时差的缘故，这会儿睡得正香甜。

　　宁书远这天特地跟其他老师调了课，从早上等到下午，眼下孩子带回来了，唐要也回来了，他却挪不动步。

　　唐要注意到他，绕开围上来的唐志海和唐志萤，来到宁书远身前，面露疲态地笑着：“书远，我回来了。”

　　宁书远点点头，目光移向秦研那里，说不出话来。

　　唐要问：“你真的不会怪我吗？”

　　他这几天一有空就反反复复地问宁书远这个问题，宁书远想不怪都要被他问得恨不得对他抽筋扒皮了。

　　有什么好怪的呢，这也是他宁书远的孩子啊，他蹭唐要的光，也当上爸爸了呢。

　　他还以为，他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孩子呢。

　　唐要知道宁书远是个喜欢小孩的人，他在去接孩子之前想的是，等他们婚礼办完，他就带宁书远也去代孕一个孩子，一个真正跟他宁书远有血缘关系的孩子，可在他经历过这短短几天的兵荒马乱之后，这话就不那么容易说得出口了。

　　小孩子太麻烦了。

　　真的，神烦。

　　要不是有秦研跟着一起，他估计早就崩溃了。

　　这种初为人父的手足无措和巨大恐惧，只有切身体会过的人才知道。

　　“让书远爸爸也看看我们的乖乖。”秦研抱着熟睡中的小孩走近，同样虽然也有疲惫，但更多的还是欢喜。

　　宁书远敛着呼吸，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的这个小生命，真的是很小的一只啊，粉粉嫩嫩的，像个小天使。

　　不同于自己的儿子，秦研看得出宁书远对这孩子的喜爱，于是心里更开心，还问他要不要抱抱。

　　宁书远意外地看了看秦研，手脚顿时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半晌后才局促道：“我……不敢。”

　　这么娇弱的小生命，他连呼吸一下都怕吵到她，更不敢轻易触碰了。

　　听他这么说，唐要精神些了，插话道：“是吧，我也不敢。”

　　所以千万，千万别再让他抱了。

　　秦研瞪他一眼，让他没事就回房间休息，又对宁书远说：“没事的，来，我教你，左手像我这样托住背部和头，右手托住腰和屁股……”

　　她动作轻柔地将小孩缓缓递给宁书远，宁书远硬着头皮半蹲下来接住，触感温热，软软的，像抱着一团刚烤出来的棉花糖，小家伙似乎感受到了换了个怀抱，小嘴砸吧两下，眼睛也微微动了动，吓得宁书远以为她下一秒就要哭着醒过来，不过还好她似乎只是在适应新的怀抱，快速地适应好后依旧睡得香甜，宁书远提到嗓子眼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我们乖乖是条小瞌睡虫哟。”秦研慈爱地逗着睡梦中的小孙女，又对众人夸道：“她真的可乖了，只要有奶吃就不哭不闹，吃饱了就睡，睡醒了就张大眼睛东张西望，有时候还会跟我咿咿呀呀的。”

　　这么好带的小孩儿，她那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儿子居然还会觉得人家烦，真的是个坏爸爸。

　　宁书远之前有抱过季岚的双胞胎宝贝的经验，抱了会儿，他很快掌握到了要领，看孩子睡得很沉的样子，便说自己先抱着，让秦研去休息。

　　秦研确实也挺累了，又担心他一个人搞不定，问身后的唐志海：“乳母找好了吗？”

　　她在出发之前就交代过这事了，唐志海不敢懈怠，答说找了五位，前天做了体检，今天上午检查报告出来了，都没有问题，已经通知她们过来了，估计就快到了。

　　于是秦研叫唐要先去休息，自己则等到几位乳母来了，亲自过目后挑了两位留下，另外三位给了一定的费用让回去了，又叫了陈姨这个带娃经验丰富的人帮宁书远看着后，这才万分不舍地去补觉了。

　　唐要一觉睡到晚上十一点，醒过来时饿得不行，他下楼去找吃的，路过他们紧急为孩子准备的婴儿房，嗬，一大家子，大晚上的不睡觉，都兴高采烈地守在小孩子身边，连艾阳都戴着耳机蹲坐在一旁，摇头晃脑的，哪还有半点阴郁的样子。

　　他大摇大摆地走进房间，见小孩子此时醒着，被平放在婴儿床里，不得不说，他这个姑娘确实漂亮。她是个混血儿，又大又亮的眼睛，湛蓝色的瞳孔，在她向你看来的时候，便当真应了那句“眼中自有万千星辰”的话，长而卷翘的睫毛，红扑扑的粉嫩脸蛋，还有莹润的嘟嘟小嘴儿，再配上那个不谙世事的呆萌表情，要不是他见过她哭起来时惊天动地的样子，真的就要忍不住想伸手去亲亲抱抱举高高了。

　　一屋子人的目光都粘在了小家伙身上，没人注意到他的到来，他干咳两声：“我饿了，有吃的吗？”

　　秦研早他两个小时醒来，一醒来她就来找自己的乖乖孙女了，吃的饭都是宁书远给她端到面前的，听到唐要喊饿，她头也没回：“小声点，厨房有吃的，你自己去看看。”

　　唐要已经有了在秦研那里失宠的体验和认知，但没想到自己失得这么彻底，他眨了眨眼，去牵宁书远的衣角，宁书远一回头，他就摆出张极度委屈的脸：“书远，我饿。”

　　宁书远从婴儿床边退出来，往厨房走去。

　　唐要美滋滋地跟在他身后，心想还好还好，他在宁书远这还得宠。

　　宁书远将留给唐要的那份饭菜从橱窗里端出来，放进微波炉，中火三分钟，调好后就要往外走，唐要急忙拦住他，语气不满：“你别告诉我你要马上回去看她啊。”

　　宁书远不置可否。

　　小宝宝太可爱了，他看不够。

　　唐要挨得他近一些，一下一下地碰着他的嘴唇，嘟哝道：“留在这儿陪我嘛，都好些天没见到了，我好想你啊，你都不想我的吗？”

　　宁书远拿这样子的他最没办法，回吻着道：“才五天。”

　　“是‘已经’五天。”唐要纠正面前这位语文老师的措辞，不依不饶地问：“有没有想我嘛？”

　　宁书远低声回道：“想。”

　　他早已习惯了和这人朝夕相处，每次唐要不在，他就很晚才能入睡，睡着了也不踏实，还有早上醒来身边没人的话，他也总感觉心里空落落的，像是缺失了一块最重要的东西。

　　唐要的眼睛霎时明亮了许多，“嘿嘿”笑道：“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两人抱在一起咬耳朵，吻得都有些情动，直到微波炉“叮”地一声，唐要不得不恋恋不舍地放开宁书远，没办法，他太饿了，他得先填饱肚子才有力气去办别的事。

　　唐要先前饱睡一觉，吃完饭后精力充沛，宁书远没能再去看眼小宝宝就被他拽回了房间，这一夜，注定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