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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4、第六十五章 陪他到世界尽头 5 ...

  •   Murray医生已经离开好几个小时了,夏初一直在安静地沉睡着,孩子们已经来卧室看了好几次,见她仍没醒,便都懂事地不发出一点儿动静,乖乖地离开了房间,只剩下Michael一个人躺在床侧陪着她。

      他已经这么看着她很久了,就是一言不发地静静注视着她,不时轻捋着她鬓边的碎发。

      他今天一直在家里。他听到了房内房外的一切争吵,也听到了夏初的咆哮,但他没想到她会晕倒。赶来的Murray医生表示她只是由于情绪过于激烈而急怒攻心,一口气没顺上来,脑部缺氧而导致的暂时性供血不足,所以才晕倒的。他给她开了些药,嘱咐道只要让她好好休息,调整好情绪,就没有大碍。

      Michael凝视她的神情越是平淡,他眉间轻蹙起的弧度就越是显得悲伤。

      天已经黑了很久了,外面的争执的人也早都消失了。窗帘紧拉着,只有一盏昏黄的台灯亮着。一片寂静中,时间亦在一点一滴地流逝,仿佛极快,又仿佛极慢。

      渐渐的,卧室里开始有一阵轻微的啜泣声。

      睡梦中的夏初,她在哭。

      喉间呜呜咽咽的,她缩成一团,双手紧紧攥着被子,伤心地蹙着双眉,眼泪不停流出。Michael有些吃惊,他不知道夏初梦见了什么,但她哭得如此厉害,把他吓到了。他轻推她的肩膀,轻拍她的脸蛋,轻喊她的名字,可他怎么叫也叫不醒她。

      最后,他还是停下了,他望着她,用他温暖的手指,温柔地抹去了她脸上晶莹的泪痕。

      “是梦见我了吗?”他苍凉地微微一笑,轻柔的声音里透着一股无法掩盖的悲伤,“梦见我怎么了吗?”

      夏初仍旧无法醒来,眼泪轻轻滑过她的眼角。

      “对不起啊。”他突然将侧脸贴上她的脸庞,轻声道歉。

      “如果你这辈子跟的人,不是我就好了。”

      ————

      彩排现场一如往常,大家都各司其职负责自己的部分进行着排练或调试,但主角却迟迟没出现。

      “Michael呢?”导演Kenny Ortega问音乐总监Bearden。

      Bearden望了望四周,只好无奈地耸了下肩:“他还没来。”

      Kenny Ortega抬手看了下时间,已经晚上九点半了,他叹了口气,说:“等等,我给他打个电话,我催催他。”

      Michael今天一天都没出现了。

      最近他开始经常缺席排练,总是很晚才出现,而且行为举止异常,旁人可能感觉不到,但Karen感觉得到。

      半个小时后,Michael终于出现在彩排现场,他向大家说了晚上好,然后开始工作。

      当他出现在舞台上,他做什么都可以完全投入其中,而一旦当他沉浸在音乐和舞蹈中,他就会逐渐忘记一切,并且陷入精神的亢奋状态。而且在所有的伙伴们眼中,Michael Jackson这个人还是一如既往的谦逊温柔,他总爱双手合十,可以对任何一个人轻声说:“God bless you.”上帝保佑你。

      但Karen却觉得Michael,不再是以前的Michael了。

      她感到他萎靡瘦弱的身体里藏着一份瑟瑟发抖的恐惧,那种害怕再次被人评判、被推上舆论的风口浪尖的恐惧。她上一次在他眼睛里见到这种恐惧感,还是在05年娈童案官司期间。而当想到要真正站在舞台上面对观众,面对所有的恐惧,所有的怀疑,所有那些人们对他做过的残忍的事情……他害怕了。

      他真的害怕,像个可怜又懦弱的胆小鬼,他再也不想经历那些可怕的事情。但他同时又还是那个硬骨头,不然,他大可卖掉手中Sony的股份和歌曲版权,何必亲身回到舞台?

      当她注视着他的脸庞时,她总觉得这张面容看起来很悲伤。可是二十多年前,这张脸庞明明还是黝黑和健康,明亮和英俊的。

      这让Karen的神情也往往露出迷茫和酸楚,她仿佛知道答案,可若真开口,她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因为这个答案像是一张网,一个从八十年代就开始编织和笼罩着他人生的黑色的网,这张网这么大,这么千丝万缕,她怎么说得完呢。

      在对待音乐的态度上Michael一向敬业和专业,对于演唱会的细节他也处处要求完美,但他几乎没有完成过一首完整的歌曲,顶多完成了一两首完整的抒情歌曲,其他歌曲大多都是唱几句,舞一段,确定步骤和走位以及音乐和伴唱上的调试,便进行到一下个环节。他总是温柔地说明:

      “抱歉伙计们,我得保留体力。”

      “我在保护嗓子,请谅解。”

      而Karen三月份刚回归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一件非常触目惊心的事——他真的太瘦了!瘦到几乎只剩下一副苍白的皮囊和躯架了。而现在这段时日,他原先薄弱的体重更是不断下降,几乎每一天都是一个新低数字。

      他甚至有些像一具仍能行走的苍白的骷髅。

      Karen觉得这样下去真的不行,他这样的体型和体重是根本没有办法完成那么多场激烈的演唱会的,她找到Kenny Ortega,面色忧愁:“Kenny,我们真的得让他长些肉。”

      Kenny Ortega摇着头,道:“他无法入睡,他说他已经两三晚没睡了。我不知道再这样下去,他能不能真的在演唱会那天登上舞台。”

      和Karen恢复了联系之后,夏初常常主动打电话给她,问她Michael在彩排现场的状态怎么样,问他今天做了什么,有没有很累。Karen大多数时候会告诉她:“他很好,别担心,他在跟调音师说话呢。”

      可是越到后面,Karen就无法这样说了,因为他已经骨瘦如柴,显得太过苍白和虚弱。周围都是音乐的排练声,她站在一个角落里打电话给夏初,摇着头:“我觉得他看起来不是那么好,Shiloh,他平时在家里都是怎么吃的?我觉得他看起来像是瘦了10磅。”

      电话那头的夏初缄默非常,她轻声道:“我在努力让他吃东西。”

      是的,Michael现在每天只吃很少很少的食物。

      他没有意愿再去吃东西,每天只吃一小餐,好像如果不是为了维持生命活下去,他是一口食物也没兴趣吃的。白天他没去排练的时候,夏初会在餐桌上将食物用汤匙递到他嘴边,小心翼翼地恳求道:“再吃点儿,好吗?”

      他麻木地摇了摇头,抬了下手,淡淡拒绝了。

      他一天一天肉眼可见地消瘦下去,她也跟着日渐清癯。他不愿吃东西,却无法停止吃药,大多是止痛药,他胃里什么都没有,大把的药有多伤胃夏初知道,她不停地求他,求他吃,哪怕就吃一点儿,没有办法,Michael才会勉强吃上两口。

      最重要的是,他睡不着觉。

      彩排都是连续七八个小时的高强度体力活,而他要连续几周的排练,如果他要每天排练,那么他前一天就得保证自己必须睡着,这样第二天他才有精力。可是呢?高强度的排练和各方的重重压力令他的失眠症越来越严重,每次在凌晨两三点拖着疲惫到极致的身体回到家里之后,他只能整夜整夜地睁着眼睛,沉沦在黑暗中。第二天,他却仍旧得去排练,如此反复。

      他的模样夏初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她坐在床上搂着他,他的脸埋进她的胸口,像个婴孩儿一样,闻着她的体香沉沉地闭上眼睛。

      “Shiloh……我真的好想逃走啊……”他突然喃喃道。

      “逃到哪里呢?”

      “哪里都行。只要没有这些人,没有这一切,只有你……和孩子们。”

      “我觉得我就快要死了。”他难受地缓缓喘着气。

      “傻瓜,说什么胡话。”她悄悄流出眼泪。

      “是真的,每一天,每一天……都是窒息的感觉。我觉得我迟早……迟早会被他们害死的……”

      “我是那么想过自由自在的生活,我还可以过自由自在的生活吗……像一只旅鸽,想飞到哪里,就飞到哪里……”

      可是他好像忘了,他怎么能像旅鸽呢?旅鸽在上个世纪就已经灭绝了。

      在欧洲人来到北美大陆之前,这里曾有多达50亿只的旅鸽。17世纪,由于旅鸽肉味鲜美,成为这些来到大陆上的强盗的食物,从此噩梦开始。旅鸽们不得不成天躲避猎人们的枪口,从50亿只到一只也不剩,欧洲人做到了。

      那些想毁掉Michael Jackson的人,那些想将他从神坛推进深渊的人,他们做到了。

      这世上早已再无旅鸽,有一天,世上是否也将不再拥有Michael Jackson?人们听到这话时一定会笑,你瞧,没人会相信和在乎的。

      时间的刻度一直在迟钝地行走着,好像没有尽头——又是一个无法入睡的凌晨。

      4点的时候,Michael终于捂着脸陷入了奔溃。他不顾一切地抓起手机,打电话给Conrad Murray,让他现在就过来!

      二十多分钟后,Conrad Murray拎着药箱来了。

      孩子们都在睡觉,整个荷尔贝山庄仿佛也都睡了,夜是那么静,Murray行走在这间偌大的房子里,踏上了楼梯。他站在Michael的卧室门口,轻轻敲了敲门,得到允许后,他打开了门,进去后却惊讶地发现夏初竟然也在——她坐在床边,而Michael蹲在她面前,双手握着她的手,正昂头和她说着话,就像一个大人在哄他的孩子。

      他仰视着她清丽的面容,愧疚的目光温柔得令人心碎:“这一次我不想骗你。”

      “我必须为了演唱会保证睡眠,我得确保未来的一切可以顺利进行,我现在需要这些药物,Shioh。我答应你,我向你承诺,等演唱会结束以后,无论那将会有多难,我都不再碰它们,”他望着她,极缓地摇着头,“你讨厌的这些东西会从你和我的世界里彻底消失,我会带你和孩子们离开,一切都会变回最初的样子,我们会宁静地生活着,再也没有任何人的打扰……”

      几乎已经哽咽了,他恳求道:“我是真的很想好好睡一觉……我想要休息……好吗?”

      夏初乖乖地坐在他面前,不回话,只是哭,红通通的眸子含着沉甸甸的眼泪。

      淡漠的瞳子里明明什么都没有了,发亮的双目望着他的时候,那些水晶粒还是会挂在她的睫毛上,一颗一颗往下坠落。

      他昂着首,手掌捧着她的侧脸,手指抹去她的眼泪,心碎地轻笑起来,安慰道:“不要哭,我只是睡一会儿而已。”

      “让我睡一会儿,到了你吃晚餐的时候,我就会醒过来的。”

      他站起身,在她的额头印上一记绝望的亲吻:“原谅我。”

      就这样,在寂静的深夜里,在夏初的注视中,Michael在床上躺下,Conrad Murray用静脉注射器吸取了杜冷丁,拇指指腹轻轻一推,冰冷的液体通过针头输送进他的身体里。很快,他闭上了眼睛。

      角落里的夏初盯着他,眼神机械但又闪闪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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