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刘殊

4、人生如逆旅

　　在官道上骑快马赶路后，百里倾尘决定取道徂徕山以缩短行程。徂徕山中多猛兽，但对武道高高手造不成威胁。荒草茫茫，地平线上颜色相同的三个人影渐渐清晰。正是百里倾尘、孙宴与洛七。
　　秋天是最不好看的季节，就算是最出名的枫叶似火也在展现万物凋零的过程。因为身边的人不同，孙宴看着泛黄的木叶，也觉得兴致盎然。
　　跟着闲不住的叔叔，野外露宿是家常便饭。其中最长见识的一次，是三年前前往欧罗大陆。在她回来后半年多的印象里，百里倾尘无论何时都是一身白衣。
　　“咚。”孙宴回头看，洛七抱着一堆柴火撞在了树上，眼睛仍往百里倾尘那处瞟。孙宴心头十分不快，没好气道:“你看什么看？”洛七无辜:“看师傅啊，师傅好不容易换一回衣服，当然要抓紧时间看看啦。”“我都没看，你也不能看。”孙宴刚说完，又瞟了百里倾尘一眼。
　　一身男装的姑娘言笑晏晏走近，自然而然地挨着百里倾尘坐下。类似的情况还有很多。他在钓鱼时，孙宴也会挨着和他坐在一起;散步的时候,孙宴拽着他的衣袖……
　　灰褐色的麻衣丝毫未损她的美貌，一举一动大方、潇洒、轻灵。孙宴美得易让人产生距离感，其实待人真诚温和。
　　因为是军营出身，郁林王府的人大都是直脾气。郁林王府只有百里倾尘一个主子，府内除了有数的几个侍女，多数是侍卫。百里倾尘看得出来府里人都是发自内心地尊重孙宴。
　　百里倾尘想:孙宴这样，或许是本性使然。习惯使然，也不如一开始般抗拒了。孙宴只喜欢和他“亲近”，被他选择性忽略。
　　“倾尘，我们什么时候能到山东啊？”“郡主，我们后天就到了。”洛七兴冲冲回答。百里倾尘张开了嘴巴又闭上。……
　　“倾尘……”“郡主，我找到了一些果子给你吃！”孙宴转头看向洛七，“谢谢你，阿七。”
　　“阿七，饭做好了？”“没有，师傅，哪有这么快就……”“那你还不快去做？！”洛七跑前跑后忙碌，好端端的也被百里倾尘呵斥，洛七觉得很委屈。（师傅脾气好大……呜呜呜~~）

　　“唵嘛呢叭咪吽……”僧吟庄严宏大，围绕着魏府久久不散。随着诵经声愈发高昂，赵府众人心凉到冰点。赵家世代务农，生活赤贫，直到赵书生爷爷中举。赵家发达后，没有忘本，经常布施镇里。每逢初一十五，还在府门口免费施粥。
　　镇长排众而出:“法师，赵府都是好人。他们经常帮助我们大家伙，在场所有人都可以作证。赵老是乌龙镇百年来唯一的举人，他孙子赵书生知书达理，十五岁就考上了秀才，将来必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您来这除妖，……是不是搞错了？”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洪裕转动手中念珠，看向赵书生:“星宿下凡，托生为官。赵书生眉清目秀，骨骼清奇，乃是真正的星宿后裔。只是人有人路，仙有仙途。神子不应该出现在凡间。”
　　周围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洪裕解释:“仙者，钟天地之灵粹，聚万物之精华。神子降生，乌龙镇诸般气运自发加其身。神子成人，光芒万丈。而乌龙镇连年干旱，越来越贫穷。老衲今日到此，只为超度神子，还乌龙镇太平。就算背上骂名也在所不辞！”
　　镇民面面相觑，不过半柱香的时间沉默不知被谁打破:“好运气是乌龙镇所有人的，求大师施法超度神子！”“超度他们！”“超度他们，把好运气还给我们！”“大师施法吧！”……
　　“天皇皇，地皇皇，弟子手中晃火光，叫你妥你就妥，弟子手中一把火，东烧五里……烧金金化，烧铁铁化，烧山山炸……烧他无处躲藏，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令！”……
　　赵府所在地腾起冲天火光，宛若一条火龙肆虐四方。李二狗猫着身子在喧嚣的人群里穿行，龇牙咧嘴到处陪笑:“尿急，尿急……”
　　此夜气氛太过诡异，空空荡荡的街道上野猫野狗都匿起踪迹，不再发出叫声。李二狗使出吃奶的劲往镇外跑去给真正的赵书生送信，去救他的“仇人”。
　　镇上的人看到赵书生的书僮买纸笔，错以为赵书生已经回家了。李二狗去赵府偷东西，亲耳听到赵书生要晚些回来。书僮先回来，是为了给赵老夫人报个信。现在，赵书生应该在从子虚城回乌龙镇唯一的栈道中赶路。
　　人与人生而不同，从懂事起李二狗就恨上了赵书生。凭什么他吃了上顿没下顿蓬头露面衣不蔽体遭人谩骂，而赵书生可以吃香喝辣白白净净衣着得体人人赞扬？……玩命飞奔的李二狗抹了一把脸上的泪，去救赵书生的念头越发坚定。究竟是为了什么？好像不仅仅是每个月喝的两碗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