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主JO]絵空事》三代秋

2、2

　　室内很宽敞，与其说是诊室，不如说这里是供人享受的，舒适的休息室。
　　清新的绿色系装潢几乎在一瞬间就俘获了花京院的心。
　　这里没有想象中的精密仪器，也没有严肃压抑的谈话桌，旁边也没有摆满药品和书籍的柜子。
　　这里甚至没有那种特殊且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
　　取而代之的是带着些许幼稚风格的家具，那套鲜绿色的桌椅尤其得少年的心，因为上面铺着樱桃图案的桌垫。与之相同的是房间的另一半，那里摆着看起来就十分柔软的布艺沙发，沙发面前还有一只茶几，上面放着两个冒着热气的茶杯，杯面的用釉色画着猫咪的笑脸。
　　他喜欢这里。
　　银灰发的年轻男性正半靠在沙发上，见他们进来了也只是颔首，这便算是打了招呼。
　　花京院这才把注意力分给了面前的男性。
　　半长不短的银灰色的头发贴在颈后，露出的右耳上戴有两只耳环和两枚耳钉，狭长的眼盯着面前的纸张，倒是透出了些许冷漠的味道来。花京院曾经见过许多有泪痣的人，但从无一人能像面前这人一样，五官和泪痣看起来是那样相得益彰。
　　那双暗金色的眼忽然离开纸张，对上了花京院的眼睛。
　　“花京院（hanakyoin）典明君？”
　　少年原本被吓到的情绪忽然一僵，凝固再凝固，他的表情忽然变得硬邦邦的。
　　“是花京院（kakyoin）。”他纠正道。
　　“嗯，花京院（hanakoyin）君。”男人一本正经地重复了一遍，几乎要让人以为他是故意的。
　　花京院夫人早在跟本乡打过招呼后就默默离开了诊室，她能明显感受到长子在踏入这间诊室后精神状态就放松了不少，不再像以前那样，宛如竖起尖刺的刺猬，看什么都是一副警惕的模样。
　　接下来只能靠本乡医生尽力而为，帮助他调整好状态。自己也一起待在里面只会徒增长子的压力，她是这样想的。
　　“具体的事情我在电话里听你父亲说过了。”本乡把病历放到一边，上面不下数十次的诊断结果无一例外都是「需要关爱」或是「放松身心」。精神方面倒是没有太大状况，只是有些轻微焦虑的症状，偶尔有抓挠皮肤、伤害自己的行径，但总归不是太严重。
　　“比起听他人陈述，我更想听你亲自开口说。”
　　太注重其他人的诊断只会混淆自己的判断，他更希望从患者本人口中得知事情原本的真实。
　　花京院放在膝上的手忽然收紧，“你……真的会相信我吗？”不会像那些医生一样，单凭几点就否定他所说的一切，认为他在说谎。
　　“相不相信，还是要听过了才能下定论。”本乡说，“如果你没有准备好的话，介意听一听我的故事吗？”
　　“……嗯。”
　　男人啜了口茶，眉眼比起刚才要放松了许多。他没有刻意放柔语气或者是怎样，而是将花京院当作了同龄人一般，用着轻松愉快的语气讲述了他曾经经历过的事情。这些被讲述的，大多都是些沉重又令人伤心的事，被男人这么用平淡如水的语调讲出来，倒也真像个故事了。当然，其中也不乏真正带有欢乐色彩的故事，那些精怪常因为一根筋，不懂得人情世故和转弯思考，因此闹出不少笑话。
　　“本乡医生也能看见吗，那些不一样的东西？”虽说那些头生百目，仅有单足的精怪他从未见过。但是，说不定，说不定这个医生可以看见法皇之绿！
　　他能够感受得到！他们是同一类人！
　　“我能看见的东西有很多，看你指的是什么了。”本乡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比如说，现在你的背后就有一位端庄女性，她在夸你的发质不错。”
　　“——！”花京院只觉背后的冷汗一下子就落了下来，手臂上似乎也冒起了鸡皮疙瘩。
　　他说的东西跟医生说的根本不是同一个类型！！
　　“不用紧张，她是我的朋友。”本乡轻笑一声，朝他的身后挥了挥手。
　　背后那股阴冷的感觉消失了……
　　……
　　为了不给病人增加心理负担，会谈的时间一般来说是一个小时，而花京院却在里面足足呆够了两个小时。从诊室出来时还站在门口恋恋不舍地跟医生道别，手里捏着一只软乎乎的樱桃玩偶，据说那是本乡医生给他平时放松捏着用的。
　　“诊金？”本乡掂了掂手里的果篮，还挺沉，“您已经付过了。”
　　花京院夫人很是惊讶，她从未见过以这种方式来代替诊金的，况且，那本就是她作为见面礼带上门的礼物，怎么可以用来抵下诊金？本想再努努力，把准备好的现金交予对方，然而银灰发的男性却不容推辞地拒绝了，并作出了「您不能这么无理取闹」的发言，他脚边蹲坐着的虎斑猫像是应和般，也跟着咪呜咪呜叫着。
　　花京院夫人语塞，无奈的情绪在心中蔓延开，她只好带着长子再向这个善良的年轻人道谢。
　　“如果您有需要的话，我们随时为您准备着。”他站在那张滑稽的招牌下朝二人挥了挥手，身后暖黄色的灯光看起来明明灭灭，“当然，这种地方要少来才是对花京院（hanakyoin）君最好的。”
　　“是花京院（kakyoin）才对。”花京院捏着玩偶纠正道。
　　迎着月光，红发少年牵着母亲的手，踏上归途。
　　像是有所察觉般，花京院回过头去看，男人仍站在门口，昏黄的灯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好长好长。
　　他跟自己是一样的。
　　但好像又有哪里不太一样。
　　花京院如是想到。
　　○
　　“您好——诶，怎么又是你？”
　　见来人是花京院，她疑惑地看向他身后，没有发现有陪同人的身影。又见他这次状态良好，不像先前那样情绪低落，她心底浮现出疑惑的情绪来。
　　“不，事实上……”少年捏紧了书包带子，“我是来找本乡医生的。”因为本乡告诉自己，有需要可以随时来找他，而他的确也有许多问题想要问，但在那次会诊中没能问出口。本乡身上确乎是有点什么魔力的，他足够吸引人，却并非是带有强势意味的侵袭。那更像是一枚有着微弱磁力的吸铁石，靠得远了几乎便感受不到，只有真正同他相处过了，才能明白这份吸引从何而来。
　　说实话，在遇到本乡之前，花京院从未想过自己居然能和一位比自己大上十几岁的人成为朋友，不如说，他根本没想到自己能交上朋友。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自己的朋友是个满嘴谎话的「骗子」的，哪怕他从一开始就没有说过一句谎话。
　　“是这样啊，”少女了解地点点头，“那你吃过饭了吗？”
　　花京院摇了摇头，他社团活动结束后想都没想就跑过来了，哪里还想得到吃饭。
　　“那就一起吃吧，幸生应该做好饭了。”自顾自地说着，少女从里面绕出来，为门店挂上了「休息中」的牌子后便拉着花京院径直向里走去，“说起来还没有自我介绍过吧，我叫虎玟，叫我阿虎就行。”
　　这两个汉字念起来有些拗口，花京院心里想的是刚才阿虎念的汉字，从自己嘴里念出来却又不是那么一回事。好在阿虎也不是特别在意他的音调，把他带到休息室门口就松开了手。
　　“幸生！我饿啦！”阿虎一进门就元气满满地喊道。
　　一开始花京院并未注意到室内的情况，仅是一晃神，他便与十几双暗红色的眼睛对上了。
　　花京院：“……”
　　鬼魂们：“………………………”
　　他下意识地放出了法皇之绿，却不想有人比他更怕。
　　“啊啊啊啊啊沃日是人类啊救命！！”
　　“这里怎么会有人类啊！？？”
　　“呜呜呜啊啊啊呜呜呜幸生救命呜呜呜我不要被杀！！”
　　鬼魂们吓到五官漂移，顿时乱作一团，好几只抱着脑袋在休息室里四处乱窜，最后全都像受惊的鸡崽一样挤到一起，躲到了在做饭的本乡身后。先前在灯光下看见过的那只虎斑猫则是亲昵地蹭了蹭本乡的脚踝，撒娇般的叫声全都淹没在惨叫中。
　　鬼魂有大有小，在这里的大多数又都是成年鬼，体积相对大些，即便是身高在多数成年男性中算高的本乡也挡不住这么多的鬼魂。
　　本乡和他身后的一串鬼魂，花京院和旁边的法皇之绿，两边竟呈现出了十分滑稽对立姿态。
　　“这就是你说的法皇吗？”
　　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漂浮在半空的人形，那双狭长的眸子眯了眯，它的主人思考了半晌，大概是没想起什么有用的信息，又慢慢舒展开来。思考无果，本乡又根本没有要帮他们挡着的意思，转身又给花京院添置了一份碗筷。那些鬼魂对生人警惕得很，几乎是本乡走到哪他们就跟到哪，一副势要远离花京院的模样。
　　“怕的话就去隔壁找阿虎吧，”本乡摆好饭菜，招呼花京院过来坐下，“正好我也有事要跟花京院君谈谈。”
　　这话一出，鬼魂们纷纷头也不回地穿墙而过。
　　而待花京院在位置上坐定了才恍然发现。
　　阿虎到底是什么时候离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