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的我并不想拯救世界》赤红朱

15、咸鱼找到瑞博啦

　　当太阳向西斜的时候，橡树在矿洞那仿佛会噬人的黑暗中看到了一簇小小的明亮的火光。他从椅子上站起身，神情激动地往前走了几步。

　　那团火光越来越大，越来越亮，清晰地照耀着两个穿戴着斗篷的身影。其中那个矮小的粉斗篷脱下兜帽，露出一张天真稚嫩的脸庞，对着橡树挥了挥手：“哟，我们干完活了。”

　　“法，法师大人，尸鬼都被你们杀掉了吗！”橡树精神一振，圆耳朵竖得笔直。这句话说出口，他发觉有点质疑艾尔莎他们的意思，又赶紧补充道：“我，我并没有不相信你们，只是太惊讶了。我以为至少要花上四五天。”

　　“你可以派人去检查。”艾尔莎兴致缺缺地打了个呵欠，尸鬼只是在鼠族人面前很厉害而已，对她来讲一点挑战性都没有。不过低等魔物也有低等魔物的优势，他们对能够威胁自己生命的力量有种天然的本能，不像那些更高等的已经生出自我意识的魔物一样会被她幼小的外表迷惑。这群尸鬼只要察觉到了她的气息就会老老实实地躲起来，像是兔子发现了狼就会藏进自己的地洞一样。一一找出尸鬼的藏身点花费了艾尔莎百分十九十九的时间。

　　“这只是为了保障大家的安全，请您见谅。”橡树对着艾尔莎连连鞠躬，恭敬地解释道。

　　“我们的关系只是单纯的雇佣和被雇佣的关系，你没必要表现成这样。”艾什对着黑暗的矿洞比了个“请”的姿势。

　　橡树向身后的卫兵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走进矿洞中。那几个卫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一脸苦相。他们鼠尾直直地朝天竖着，脚下打着摆子，终究还是举着火把走进了令他们恐惧的矿洞中。

　　“我们就在这里等着他们检查完吧。”艾尔莎伸了个懒腰，找了个还算干净的草席坐下。

　　“我还不累。”艾什活动了几下手脚，状似不经意地开口，“你在这里休息吧，我去附近逛逛。”

　　“艾什先生，这里都是些黑漆漆的矿洞和肮脏的矿工，哪有什么可逛的。”橡树眼中闪过一丝警惕，面上却带着讨好的笑容。

　　“怎么，我连散步的自由都没有吗？”艾什的声音冷了几分，他取下兜帽，露出那张凶恶的脸孔，苍蓝色的眼珠冷冰冰地映照出一个插着蓝色翎毛、浑身颤抖的鼠族人。

　　橡树连胡须都颤抖起来，他尝试了好几次才从急救药瓶中倒出了一粒药丸，干咽下去。药丸下肚后，橡树“砰砰”狂跳的心脏总算是跳动得平缓了一些，他强忍着害怕对艾什摇了摇头，颤声道：“这，这里是鼠族的重点，请您务必不要四处走动。蜜酒陛下特意吩，吩咐过，一旦有外人窥探矿区，就以祸国罪罪名施行逮捕行动。”

　　“原来如此，看来是我误会你了。”艾什脸上的表情稍微和缓——虽然看上去还是凶得要命。他掀开斗篷下摆，坐到艾尔莎身边：“那我也在这里等着他们回来好了。”

　　“哎呀，你小声点。”艾尔莎瞪了身旁的艾什一眼，将粉色斗篷掀开了一个小角，露出躺在她膝盖上的小猫儿，语气中带着一丝责怪，“你看，布鲁加都被你吵醒了。”

　　布鲁加两只前爪撑在艾尔莎腿上，腰身下压，伸了个舒舒服度的懒腰。他对着艾什发出一声不满的“喵呜”声，好似是在附和艾尔莎的话，指责他把自己吵醒了。

　　“继续睡吧，小宝贝。”艾尔莎揉了揉布鲁加的头顶。

　　“喵呜！”布鲁加发出了一声比刚才还大的叫声，一把打开了艾尔莎的手，在艾尔莎的手背上留下了一朵粉红色的小小梅花印。

　　“喂！”

　　布鲁加灵敏地躲开艾尔莎的手，跳到地上，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大概是你手上沾染了尸鬼的气味，让他讨厌了？”艾什猜测道。

　　“可恶！我非得把他揪回来揍一顿不可，天天就知道嫌弃我！”艾尔莎生气地瞪圆了眼睛，追着布鲁加跑了。

　　“法，法师大人，不能乱走！法师大人……”橡树焦急地对着艾尔莎的背影呼喊。艾尔莎看起来娇娇小小的样子，跑得倒是很快，橡树话还没说完，她人就跑没影了。

　　“她不是个爱惹麻烦的孩子。”天知道艾什在说这句话时有多想笑，“放心吧，她找到布鲁加就会回来了。”他将双手枕在脑后，一派悠闲地说。

　　橡树焦急地搓了搓手，口中呐呐道：“这，这怎么能行呢。别人都不认识法师大人，发现她在矿区乱逛只怕问都不问一声就会追捕她，万一，万一伤到了她可怎么办！她今天帮了鼠族大忙，我怎么会眼睁睁地看着她被处以叛国罪，不行，我一定要找到法师大人，把她带回来！”

　　“你说得也对。”艾什神色一正——这个表情太假了，还好他把斗篷戴上了没人看得见——“那就请你赶紧派人去找她吧。”

　　橡树紧急集合了十多个鼠族卫兵，告知了他们艾尔莎的外貌特征，命令他们找到艾尔莎以后将她悄悄地带回来。

　　艾什看着散开的鼠族卫兵，隐在斗篷阴影下的嘴角无声翘起。

　　跑出橡树等鼠族人的视线后，艾尔莎便停下了步子，将粉红色的斗篷翻了个面——这一面由瑟德摩弗蜥蜴的皮制作而成，只要朝其中输入魔力，就能激活其拟态的能力。艾尔莎伏在地上，斗篷的颜色迅速变为了有深有浅的黄褐色，与矿区的地面浑然一体。

　　“出走”的布鲁加无声地走到艾尔莎身侧，毛绒绒的尾巴尖圈住艾尔莎的手腕，对她低低地叫了一声：“喵~”

　　“做得不错，小姑娘。”艾尔莎摩挲了几下布鲁加的下巴，从口袋里掏了条美味的小鱼干给它。“接下来就靠你了，小雪雀。”

　　小雪雀像是团毛线球一样圆滚滚站在艾尔莎掌心，黑豆豆一样的小眼睛瞥了一眼啃小鱼干啃得正香的布鲁加，将被绒羽覆盖的小胸膛挺得鼓鼓的。

　　雪雀的视力极好，可以看清八百米外趴在树叶上的毛毛虫。无处不在的同族更是给小雪雀提供了良好的掩护，没人会去怀疑头顶上飞过的雪雀是不是在窥探自己的营地。

　　小雪雀按照艾尔莎的吩咐，只要看到关押着兔族人的地方就在上面盘旋，等待艾尔莎偷偷潜入。

　　在矿洞商量出这个办法的时候，艾什向艾尔莎详细地描述了兔族人瑞博的长相和特征——他的右边耳朵缺了一块，是被一个鼠族人咬掉的；全身都是白毛，唯有尾巴是黑色的。将那截黑色的尾巴往外拉，还可以看到尾巴与身体连接的地方长着一圈比黑色浅一些，接近棕色的毛发。

　　艾什讲到这里时，艾尔莎看他的眼神一下子就变得很奇怪了。

　　“我是在和他闹着玩的时候发现的！”艾什强调。

　　“啊，我只是惊讶兔子的尾巴居然不是只有一团。”艾尔莎移开眼睛。

　　“那你的表情是怎么回事？”艾什很怀疑。

　　艾尔莎双手摊在脸蛋上，将自己的脸皮拉平，裹着舌头道：“人家天生就长这样咯。”

　　这段对话以艾什徒手捶碎了一块岩壁告终。

　　关押兔族人的木笼大概是兔族人以前用来关押鼠族人的，极为矮小。他们根本无法在笼子里站立，只能双手抱膝蹲坐在里面，有个别高大的兔族人甚至连脑袋都伸不直。笼子外装了一圈乡下常见的牲畜食槽，里面盛着木屑和脏污的水。

　　每个兔族人脸上的表情都十分呆滞，对外界几乎没有反应，即使有鼠族人对他们吐口水，用长矛戳他们的身体，他们也无动于衷。他们全都瘦成了皮包骨的样子，白色的毛发污浊不堪，被不知道是血还是泥浆的东西东一坨西一坨地粘连在一起。

　　艾尔莎取下兜帽，挨个打量笼子里的兔族人，小声地呼喊道：“瑞博？瑞博？我是艾什的朋友，他来我来找你。”

　　笼子里的兔人既不回应艾尔莎，也不向鼠族人示警，宛如失去了魔力的魔像一般。魔像是法师的造物，一种没有意识没有感情的工具，能按照法师的命令进行各种复杂的工作。

　　这里没有她要找的人。艾尔莎摇了摇头，走向下一个营地。

　　在潜入第五个营地的时候，已经不抱希望的艾尔莎听到了一声微弱的回应——“我在这里，救，救救我……”

　　那简直就是一只披着兔皮的干尸。

　　“我每天盼望的就是这一刻。”兔族人瑞博用浑浊的红眼睛注视着牢笼外的艾尔莎，干裂得脱皮的嘴唇往上翘了翘。“我终于等到了，普里特在哪里？”

　　艾尔莎拿出艾什给她的那枚胡萝卜形状的通讯器，在瑞博的注视下晃了晃，好让他安心：“我先带你离开这里，他要到晚上才能偷偷溜出来见你。”

　　艾尔莎握住门锁，控制着火元素融化掉锁芯，将笼子打开。

　　瑞博艰难地挤过一个个尸体般的同族，从笼子里爬了出来。出来的那一刻，一股不知道是悲愤还是欣喜的心情冲上心头，他的眼泪宛如泉涌一般滚滚落下。他回头望了一眼笼子里没有反应的其余兔族人，狠狠闭上眼睛，握拳捶在自己脑门，啜泣道：“我到底都对大家做了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