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白》亚安

4、转眼十年后

　　白术回到府中，王姨刚一开门就被老爷一大筐问题围住“夫人今日胃口如何？”“吾儿可有异样？”“夫人今日参汤喝了吗？”……王婆答到：“本来还挺担心早上刺客吓着夫人，看夫人身体无碍也未受惊风，到底是见过世面的夫人。不过还好也未丢什物件，只是翻墙落下的瓦片砸了两盆便宜花罢了。倒是老爷追着那贼人也翻墙而出吓着我这老人婆了。”王姨半喜半忧的补充到：“说来也怪，白府虽然进出方便，但也只是开门给乡里邻居，都是熟面，老爷也安排了护差看院，不知这小贼从哪潜来的。”白术倒是没有一点担心的样子：“这几日我再叫他们多留心眼，夫人和吾儿需要静养，这几日也少让闲人进来。”这些话像是打完腹稿脱出来的，明明是自己起问的王姨，却又敷衍王姨的答复。
　　一进卧房，白术便向床边奔去，满脸春风的看着夫人，“夫人今日辛苦了，参汤喝过了吗？”满是关心的问着。“哥哥莫要趣闹我，我无事闲坐怎会辛苦，倒是哥哥这才从医馆回来，定累着了。”虽然满口也是关心，白术分明听出来埋怨的意思，叫来身边丫头
　　“给医馆带话，说我喜迎添丁，这几日我便不去了罢”，转头又低声问到夫人
　　“云妹这样可不必担心我累着了”。他总是在这些软语里称夫人为云妹。
　　白术也孩子似的看着夫人，两人露出会意的笑容，如此灵犀一点，两人从未变过。
　　“夫人可想好吾儿名字？”
　　“哥哥在我产前多煎艾水、熏艾烟、蒸艾饼，如今产后又爱此艾香，取其艾性平和之意，不如叫做“白艾”可好？”白夫人似想了良久，今日终于得以说出，自认为此名极佳，满眼期待望着白术。
　　“我与夫人也该享和平了！”白术应和道，“帘前白艾惊春燕，篱上青桑待晚蚕。如今我桑艾皆足，夫复何求啊！”

　　【约十年后】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云香雾从这白府散开来，笼着整个景城也是喜庆——白府夫人三纪正庆，自然是举城皆宴。院内大小百余号人，生人熟面，不乏邻县乡绅，足见白术人脉之广，家业之旺，既是夫人正庆，也是商贾买卖交流之机，人流络绎，唯独不见老爷与少爷，只是夫人和王姨在与来宾招待。
　　此时书房之内，高声争执者，便是这对父子。
　　“人前卖弄，与伶人何异！？”虽声音稚嫩，但颇有刀枪之气。
　　“哗！”一叠满是诗文的黄纸摔在地上，白术须发颤动，黑脸红颈，呵气不止：“为父教你人无贵贱，你就这般习气！！”其实更因为白术和夫人刚到景城时也曾做过伶人，这般家业，大半起于夫人委身卖艺。（白术和夫人入景城的缘由择机再谈）
　　门外响起孩童叫唤“小艾弟弟～？”一声试探打破了这屋内炎凝的气氛，白老爷迅速平复下来，边正衣冠边道：“是戊儿吧，我这便让艾儿出来。”老爷语气又如往日般温和，又瞥了一眼白艾。白艾只是斜低过头，暗咬着下唇。
　　“白老爷，”木戊红着脸作揖，“是父亲叫我来送琴的，不劳烦弟弟出来了。”木戊帮忙接过小六背后的木琴，跟着小六把它放在屏风一侧的案上，借机窥见内室此景，在听刚才一番喧哗，便猜了个大概，又补说到：“白老爷，我父亲前两日上山又发了腰伤，老爷可以去看看吗？”稚如此般孩童，少些礼数也罢。
　　“待会宴上我再看下你父亲，我去叫医馆再出两副药来。”白老爷也确实关心木通，当初初到景城，还未站稳脚跟，也多亏木通关照，才有今日。见老爷出了内室，白艾向木戊打着手势，木戊看到老爷拐出屏风，边向内室小跑而去。“小艾，刚才你和你爹在争吵什么啊？”木戊用稚嫩的小手擦去白艾泪水。白艾轻轻别开木戊的手，但已无愠色，自己擦了擦眼，向窗边趴去，双手撑在脸上，一言不发，尽是委屈。木戊自然看得懂这是小艾弟弟要寻安慰，边从兜内拿出一块木把件，以哄的口吻说到：“这是爹爹教我做的阴阳扣，本打算过些日子上了漆再送你，我也半月没见到弟弟了，弟弟就别再怪我了。”木戊倒也机灵，白艾自然不是因此不悦，便收了脾气，转过身来，又是怨又是笑，小声嘟囔着什么。木戊见好，拉起白艾的右手，把木扣交在白艾手上。这木扣合而为圆，分而成佩，阴阳暗纹，环环相扣，两头各引出一段红绳，只是做工实在谈不上精细。白艾也借势道：“看在你送我礼物的份上，我就不怪你了。”将木扣紧紧攥在手里，还有木戊拿着木扣的手。两人相视噗嗤一笑，哪还有刚才的委屈。

　　再看院内，宾客皆已入席，即将开宴。
　　“诸位，”一温和浑厚之声镇下喧闹，“今日拙荆三纪正庆，远近亲朋，八方来宾看得起我白某，百忙之中赏脸赴宴，在此谢过各位！”白术此番客套着。
　　窸窣有言“何为三纪正庆？”“这三纪正庆，是说三十六岁生日，白老爷是外乡人，这大抵是他乡习俗罢，客随主便，无需多问。”
　　突然有一声突然和起：“久闻令公子有七步成诗之材，今日可否助兴？”这自然是白老爷事先安排，想让公子借此以展才华，不成想白艾以此不屑，刚经吵闹，尚未应变。白老爷只能现编婉拒：“犬子今日偶感风寒，声音沙哑，还望海涵，”老爷尴尬赔笑道，话锋一转，“今日鱼肉管饱、茶酒管足，大家开宴！奏乐！”打个哈哈，算是过去了。
　　宴上好不热闹，虽只是用这最简单的柏木八仙桌，尚且多是借来顶凑的，各有高低，实在谈不上气派，但这桌上之菜，听上菜的丫头说都是白老爷亲手配的药膳，都是上佳的风味补品，一桌下来，饭饱酒足也不觉油腻，倒添两分神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