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纳兰洛夏

10、十.溪下桃李画成笺

　　见画舫远去，丫头盯着湖面，若有所思。
　　“我总觉得他不是什么好人。”
　　“何出此言？”
　　“在家时爹爹常和我说，你们这些男人啊，见了姑娘若是彬彬有礼，儒雅殷勤，那八成是意有所图。”
　　少年笑了：“且不论那顾公子是何为人。要照你这么说，那好男人都应冷若冰霜，自在高傲，不把女子放在眼里？”
　　“唉……我也不知。”丫头叹了口气，俯身架着栏杆，垫肘托腮，愁眉苦脸：“这人心叵测，世事难料啊。”
　　少年怀剑转身，背倚石栏。侧头看去，青石提下，半缕红衣映在水上。正当午后渐暖，春阳斜斜洒在姑娘头顶，挑起几丝绒发毛糙，浮出一圈亮金。不声不响间，湖面晕开微风，习习而过，拂起岸边柳条，也拂起鬓角发梢。
　　半晌，少年收了神，见丫头还在闷声，便伸手过去拍了拍头，眉眼含笑：“怎么了？下了船平白自怨自艾起来，那画舫便这般招你喜欢？如此不舍？”
　　丫头撇了撇嘴角，颊上显出个小巧的酒窝：“也不是。只是刚刚急着救人，上了船又东瞧西看，把这事忘了。”
　　“何事？”
　　“脚疼。”
　　“……”
　　少年一口气没上来，险些翻进河里。
　　丫头一脸委屈：“本来就没好透嘛，刚刚救人的时候蹬了下瓦片，这下上了岸又有些隐隐作痛。你也不知道疼我，呵，男人。”
　　这下胸更闷了。少年无奈放了剑与包袱，蹲下身去，手指爬上鞋面，从后往前小心摁了摁。
　　“嘶——”丫头拍了下腰间的脑袋，“疼！”
　　少年心里有了数，起身一个爆栗，没好气道：“现在知道疼了，刚刚怎么不提？不是你说的，这些谦谦公子都不像好人吗？我倒是觉得你刚刚和那顾公子聊得挺开心的。”
　　小猫不乐意了，捂着额头叫唤起来：“那不一样！”
　　“哪不一样？”少年挑眉。
　　丫头一仰脖子，正气凛然：“他生得好看！”
　　“呵，女人。”少年一副早知如此的样子，伸出手来：“行了，搭着我，找间医馆给你上点药。”
　　丫头愣了一瞬，便翘起眉梢，欢欢喜喜地抱了胳膊跳脚而去。
　　“我说，你刚刚是不是……”
　　“何事？”
　　“无事。”丫头脸上笑窝更深了。
　　少年自知芳心七窍，摇了摇头，便不再问。只是胳膊挂了只小猫，一路左顾右盼，寻着医馆。
　　然而，等真到了医馆，两人却着实后悔。
　　和春堂的门口和寻常医馆一样挂着两块对联。左起“天上灵溪回春手”，右接“人间桃李父母心”，墨底青漆，朝着南阳熠熠生辉。进了前厅，当头一树镶银柏木四开屏风，雕工考究，鱼鹤如生。两边排开数列长凳，左侧一水的家中儿女搀着长者，右边多的是接生姑婆护着孕妇。
　　此情此景，不禁令人头皮发麻。
　　少年牵着丫头杵了半晌，终是咬牙向着东头寻了方空处坐了。
　　刚一落座，左右窃语四起，一群少妇举扇遮帕，交头接耳，不时飞来几个眼神，暧昧含笑。
　　“这么年轻啊，那小哥好生厉害。”
　　“啐，你个不知羞。不过这小俩口确实脸嫩，喏，你看那小姑娘，脸都红透了。”
　　“哎呀，看人家这金童玉女，郎才女貌的，我们呀，羡慕不来。”
　　“可不是嘛，那小公子虽衣着平平，可举手投足均是大家气质。现如今，丈夫陪着夫人来看产的，可不多见。”
　　“那也分人，要是我有那小姑娘一般貌美，我家老爷那还不日日垂怜？”
　　“就是就是，依我看……”
　　少年柱剑青筋暴起，丫头捂脸面泛潮红。
　　“洛夏，”丫头透过指缝看着边上的强忍着的面瘫脸，轻声细语，“要不，我们抓点膏药,我回去自己敷敷？”
　　“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