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万人迷系统不对劲[gl]》鹤云间

3、炸鸡腿

　　宁安一中并不是封闭式管理，放学时学校的大门会有交警守着指挥交通，不让交通堵塞的情况一发不可收拾。
　　因为内外沟通无阻，食堂空有“校长亲戚开的”名头，里头饭菜和价格却都尚可——食堂饭菜太糟糕大家就去外头吃。
　　学校的放学时间是11：45，下午上课时间是14：00，中间两个小时十五分钟，时间有些尴尬。于是，高三国庆节后，良嘉和家里的母亲商量了一下，决定午饭在学校吃，不来回奔波了。
　　“你那个朋友，荀希，她中午在学校吗？”良母问道。
　　“是的，她是住宿生。”
　　“那行，你们中午一起读书也不错。”
　　事情就这么定了。

　　良嘉和荀希说了。
　　荀希很惊讶：“你不是走读的吗？”
　　良嘉笑道：“打算中午在学校自习，回家路途比较耗费时间。”
　　荀希喜道：“那我们中午可以一起吃饭！”
　　荀希就这样带着良嘉吃遍了食堂每一道正常的菜。后来更是走到校门口，去吃一些口碑不错的新店。
　　到了高三下学期，时间不够，吃饭只为填饱肚子，很难找到空闲去校外打野食。
　　于是还是吃食堂，甚至连食堂都少去，买寿司干粮。

　　高三下学期的体育课实际地位是闲逛课，拉同学下楼放松筋骨的，便没老师点名，空有个点名表搞下形式工程，只有班主任偶尔路过班级看看有没有人留在班里自习。
　　于是，当体育课是上午最后一节课的时候，中午决定在食堂吃饭的同学，往往就提前溜去食堂吃饭了。
　　高三（21）班就有一节体育课集此天时地利人和。体育老师象征意义要求集合，苏超点名，以满勤记入点名表后，众人就轰然而散。
　　荀希朝良嘉狡黠一笑，说道：“我们去食堂吃饭吧。”
　　良嘉犹豫了几秒钟，看了一眼坐在树荫底下沉迷刷题的刘晨旭，按了按塞在口袋里的一张试卷，与荀希认真看向她的眼眸对视。

　　良嘉犹豫，因为和荀希一起在食堂吃饭的感觉其实不太美妙。
　　和荀希一起吃饭会有赏心悦目的享受感，她在吃饭时的体态仪度无可指摘，堪称完美，有时甚至会有“我竟然能和她一起吃饭”的荣幸感。
　　但荀希的万人迷光环实在是近乎实体化，吃饭时，会有近乎一个连的同学和她打招呼聊两句，而她也会礼貌回应。
　　纵然是躲在角落坐，也会有人特地晃悠到角落，就为了和她打招呼。
　　一起吃饭吃几回，没有名为“荣幸”的思想包袱之后，良嘉问过她：“你之前一个人时是怎么应付过来的？”
　　荀希：“打包带走。”
　　良嘉：“……对喔，还能打包带走的说。”
　　于是，她们去食堂就有两种情况。
　　“我们去食堂打饭吧”和“我们去食堂吃饭吧”。
　　一字之差，谬误千里，中华文化就是如此博大精深。
　　不过荀希这次问的有理。体育课上到一般溜去食堂吃饭有一个显而易见的好处——食堂没人。
　　不用排队，也没有一大堆人排着队要和荀希打招呼。拿饭点菜盛汤刷卡挑位置坐下，一气呵成全无阻碍。
　　于是，良嘉看着荀希的笑颜，最后还是道了句好。

　　她们很快就走到了食堂，食堂里只有煮饭的叔叔阿姨在。
　　良嘉和荀希一前一后，拿饭点菜。
　　正当良嘉点完菜，刷卡的时候，后头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
　　接着是荀希半尴尬半无奈的打招呼声：“好巧。”
　　良嘉回头一看。
　　却见荀希拿着饭盘站在另一个点菜台旁，长发翩翩，语气温柔，说道：“你不上课吗？”
　　那男生听到，眼神一下子凌厉了起来，到令人害怕的程度。
　　良嘉摘下被水蒸气吹朦的眼镜，看清了那个男生。
　　良嘉：“……呃。”
　　这个男生她认得。

　　他名叫宁杰，高三（19）班，理科班的。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这句话在宁安一中也适用。宁杰虽然身在市重点中学，日常举止却宛如社会混混，迟到早退抽烟喝酒都是家常便饭。
　　良嘉有一天甚至有幸见到他顶着绿色爆炸头招摇进校，眼睁睁见着他在操场上和教导主任互相扭打着离开。那天快放学时再见到他的时候，头顶已经变成了黑色寸头。
　　——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也挺传奇的。
　　因为宁杰的非主流发型只存活了校门口到操场这短短一段路，“唯一”见证者良嘉着实被问了好几次宁杰的发型效果。
　　良嘉通通说没注意，只在荀希面前说了句准话：“他其实还挺帅的，绿色也显他脸白，不过爆炸头和美感是搭不上边的。”
　　荀希噗嗤一笑：“很少听到你认真夸谁帅。”
　　良嘉一脸无所谓：“他的脸的确挺不错，”看着荀希，她的眼神忽然飘忽了一下，认真倒，“我应该没少夸你好看。”
　　荀希哎呀一声，嘻嘻笑道：“你说我好看，那就是说实话，不算夸啦。”

　　宁杰其实挺校霸的，人帅脾气冲，成绩还差。奈何宁安一中没有校霸成长的土壤，崇拜他愿意当他小弟的一个没有，同学中知晓他存在的，对他的评价往往只有这几种：“傻子”、“叛逆的中二少年”、“袁隆平见到他想减产”。
　　他在校内往往孤身一人。
　　他现在在这和实验班的荀希说话……总感觉气氛有点微妙。

　　荀希仿佛对尴尬气氛一无所知，语气温和继续问着：“你这节原本上什么课？”
　　宁杰满脸桀骜不驯的样子，嗤笑一声道：“化学课，你也知道的，讲课跟唱摇篮曲似的，听到一半全班同学能全睡过去。”
　　荀希小心掩盖她的无语，再问道：“……嗯，所以你来这吃饭？”
　　宁杰嘿然，挠头道：“这不是你们这节课体育课，你可能提前来食堂吃饭。”

　　良嘉：……哦，又一个情敌。
　　咦，为什么是又？又怎么就……情敌了？

　　良嘉一脸冷漠地听着宁杰小白脸儿微红，略磕磕巴巴地说着——很神奇的是，纵然如此，他的语气还是凶气凛然：“见到你，很高兴。”
　　一般人突兀中面临表白，应该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娇羞、恐惧、欣喜、回避、自得、反胃、漠然、惭愧。不外乎这几种，简化成回应，就是“我们在一起吧”和“对不起我们还能是朋友”这两种。
　　但荀希的神情，是凝重，磨久砚台后浓到化不开的、浓墨般的凝重。普通情况下面对表白的态度只到练毛笔字的程度，而她的态度，却更像是要即将写折上书。
　　偏这凝重又被她素来有的微笑冲淡，除了良嘉其他人完全看不出来一丝一毫来。
　　但宁杰发觉出来，这笑意不真诚。
　　因为荀希问：“我觉得你去听听课比较好。”

　　什么如逆鳞一般不能问？放假的小朋友与“你作业做完多少了”，断更的写手与“你今天字码多少了”，诸如此类。
　　校霸宁杰愿意去上课吗？愿意去的话他怎么可能还站在这里！

　　宁杰心里一堵，下意识想生气，偏偏那股怒意在心头绕了两圈后，全成了无事发生，只剩下一个感受：“她在关心我！”
　　于是他笑意盈盈，两只凌厉的眼眯成了弧缝，以温柔到令人胆战心惊的语气说道：“好，有你说这句话，我一定会好好听课的。”
　　良嘉觉得恶寒上头，浑身一个激灵。
　　荀希也被吓得顿了顿，两秒后才说道：“那你去吧。”
　　宁安却不走：“现在课都上一半了，大咧咧回去会把他气个够呛。”
　　荀希：“……那你随意。”

　　荀希不再理会宁杰，和良嘉眼神示意一下“等下我马上过来”。
　　良嘉点点头，扭身找位子坐去。
　　荀希去点菜。
　　菜热气腾腾，荀希感到一阵比热菜还滚烫的目光黏在她的背上。
　　她深呼吸一口气，只做毫无感觉，点了两道菜。
　　食堂阿姨按了价格，五块钱。
　　荀希就待刷卡，偏身后伸出一只手抢先按在刷卡器上。只听得“嘀”一声响，五块菜钱已经被刷掉了。
　　荀希猛的一回头：“你干嘛！”
　　宁杰嘿嘿笑着：“干……”见着荀希迅速黑下的脸，他语调儿一转，“没干什么，就当做我请你吃顿食堂吧。”
　　荀希：？？？
　　荀希一脸冷漠：“不用了谢谢，钱我还给你吧。”
　　宁杰脸色一沉：“我宁杰请人就没有往回拿钱的道理。”
　　荀希：我要你请了吗？！

　　相亲界有个众人皆知的潜台词。
　　男女双方见面吃饭后，如果女方对男方满意，就会表示“下顿饭我请你吃”；如果一般般，就会提议AA；如果不想再见面乃至于厌恶，就有可能直接把单买了之后江湖不见。
　　而现在，眼前的情况就相当于，荀希被强拉去相亲，遇到个不由分说买单定下顿约会地点的相亲对象。
　　定了定神，荀希说道：“哦，知道了。”

　　宁杰这通近乎神经病的操作一波下来，良嘉也发觉不对劲，撇下一盘热气腾腾的饭菜，来看情况。
　　恰好听到宁杰的大放阙词现场。
　　良嘉眉头一皱，觉得这事情并不简单。
　　见荀希面露无奈，她先把感觉压住，朝食堂阿姨笑道：“加一个炸鸡腿。”
　　“好嘞。”食堂阿姨忙拿大勺子捞起一个鸡腿，麻利地在刷卡机上按了数字5（炸鸡腿恰好五块钱），问道：“放哪？”
　　良嘉刷了卡，手朝宁杰那一指，笑道：“算我请他的，放他那。”就扭头朝宁杰说道：“我请客，也没有还钱的规矩。”
　　宁杰一愣。
　　他也得吃饭，来食堂也拿饭点菜，这一愣，他拿着的饭盘上登时重了一分——食堂阿姨笑眯眯地把鸡腿倒到他的饭盘上。
　　他明白了过来，咬牙切齿道：“你是谁，就请客——”
　　良嘉冷了脸，讽笑道：“你又是谁？”
　　宁杰怒极，碍着荀希在旁站着，勉强压抑住，只看着荀希道：“以后我们一起吃饭吧，我在班门口等你……不能拒绝！”
　　荀希禁不住翻了个白眼，她也实在受不了，不能继续维持友善度了，“我拒绝。”
　　宁杰的嘴角勾起一个酷炫的弧度，笑道：“拒绝无效。”
　　“……你怕是个傻子吧。”良嘉都惊呆了。
　　宁杰酷酷的笑中杂糅进了一分温柔：“我只为她傻。”
　　良嘉：……
　　宁杰又道：“今天中午就一起吃饭吧。”说着，他就朝食堂阿姨点了几样菜。
　　荀希深吸一口气，脸上一瞬间有痛苦的神色，紧接着她咬牙道：“不行。”
　　宁杰的脸上依旧是又酷帅又温柔的笑：“我说过了，拒绝无效。”

　　这是死局。
　　宁杰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或许是坚信好女怕缠郎这种恶俗向俗语，他摆明了态度：就要黏在荀希旁边了！
　　要不是食堂阿姨扫地麻烦，良嘉都想把他的饭盘掀了。
　　但……看宁杰这一副中邪的脸，怕是连掀饭盘都没用。
　　他就像是在后院门口的丧尸，垂涎屋中的人脑，即使有豌豆射手乃至西瓜不间断攻击，他都只朝后院行进，行进。怕是头断之时，不瞑目的眼还盯着后院的门。
　　幸亏，还有破局方法——
　　良嘉从余光瞥见了单独来的苏超。
　　——植物僵尸。

　　良嘉小跑着过去，以过分热情的态度挥手让苏超过来。
　　好歹有一起打篮球的缘分，良嘉自来熟地凑他耳边偷偷说：“那宁杰你看见没？在骚扰荀希，还说要堵班级门呢，班里就你一个男生靠谱，”她双手合十，眨眼一个wink，“求你帮个忙。”
　　苏超心头第一感觉是滑稽，乃至于一种异样的感觉，可紧接着却全被莫名的愤怒烧成灰烬。
　　看着良嘉，他十分郑重道：“好！”
　　高高壮壮（相比于宁杰）的苏超大步迈上前，重重拍了下宁杰的肩膀，冷笑道：“小子！”
　　宁杰回身仰头一看，气势不由弱了一层，色厉内荏道：“干嘛！”
　　“听说你要放学堵班级门？胆儿肥了啊你！”苏超爆喝道。
　　“我只是在等荀希，说好和她一起吃饭的！”宁杰梗着脖子说道。
　　虽然不合时宜，但良嘉还是在内心抚掌感慨：爱情使人忘记恐惧。
　　苏超没见识过睁眼说瞎话的人，听宁杰语气笃定，不由犹豫了一瞬，看向荀希。
　　荀希朝他微笑，肯定道：“没有。”
　　这回宁杰说不出“拒绝无效”这种中二爆表的话了，苏超狞笑着，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说道：“老子如果今晚在班门口看见你，之后你就别想横着出班门了！”
　　宁杰脸色惨白，看向荀希的眼神伤心欲绝，和他对视，像是服用断肠草，能感同身受，他的绝望心碎……
　　并没有人理他，荀希端着饭盘和良嘉抱怨说饭菜都要凉了；苏超松开捏紧的手，看自己满手心的汗，小声自言自语道自己可以去拿奥斯卡奖。

　　宁杰最终失魂落魄离开。
　　良嘉目送他远去，直到尽头拐角。之后她才彻底松一口气，朝苏超道谢，又说道：“如果不是你来，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办。”
　　苏超把手往裤子上一擦，咧嘴笑道：“这种杂碎，就是欺软怕硬，真的吓他，怂的比含羞草还快。”
　　荀希噗嗤一笑。
　　苏超挥挥手，笑道：“你们吃饭吧，”紧接着他脸色一变，又对荀希严肃道，“对了，最近要不要我们一起吃饭，他万一又来骚扰呢？”
　　“……”荀希：“不用了谢谢。”

　　苏超打包了饭菜离开，偌大食堂只剩下良嘉和荀希。
　　荀希垂着眼睫嚼黄瓜，食不知味，若有所思。
　　良嘉把压在心头的石头抬起来，问道：“荀希，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非自然事件？”
　　荀希抬起眼看她，把食物咽下。
　　良嘉趁热打铁，继续说道：“感觉从开学以来，认识的男生突然都对你……都喜欢你了，除了徐明。”
　　徐明也是实验班的，班上三男生之一。
　　荀希喝了口汤，淡定道：“他是gay。”
　　“这样啊。”良嘉全不在意地点点头，只担忧地看着她：“我以前开玩笑的时候说你有万人迷光环，你不会真拿到什么万人迷系统了吧？系统有说什么办法可以解决这三流小说一般的情况吗？”
　　荀希勉力微笑：“哪有什么系统……”
　　想到最近乱七八糟的事，良嘉叹一口气：“幸亏是在文科实验班，只有三个男生，平常男生接触不多，还不至于天下大乱。——但真的没办法吗？”
　　荀希想了想，轻轻摇头：“不知道，或许是一辈子。”
　　她苦笑一声，凝注着良嘉：“所以，可以的话，请你千万留在我身边……刚才如果没有你的话，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荀希的眉间是晨雾般的轻愁，眼睫柔弱着颤抖垂下，而唇舌之间说出的，是只属于两个人的秘密。
　　那一瞬间，不知从何而来有冲动让良嘉开口说“好”。
　　但理智让她刹了车。
　　定了定神，斟酌了下词句，她开口，郑重道：“我不能保证一辈子，毕竟最近的就有高考志愿。命运不定，我只能说尽量。”

　　良嘉的承诺是认真的。
　　荀希心中一动，凝望着她，又问道：“你准备以什么身份呢？”
　　良嘉的心如地动山摇般的动荡不安了，面上不动声色，装傻充愣反问道：“……还能是什么身份？”
　　“……”
　　荀希吐一口气，嘿然道：“没事。”顿了顿，她道，“这样也很好。”
　　这回良嘉是真的不懂了：“什么很好？”
　　荀希嘻嘻笑道：“没什么，吃饭吧！”

　　脑海中的幽谷深处传来梦呓般的声音，但荀希听得清清楚楚。也只有荀希能听得清楚。
　　“七个可攻略人物已出现四个，请宿主尽快择定一个进入单人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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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荀希：这个世界的设定简直有毒。
良嘉：以毒攻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