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泽妖异录》蔌離離

4、4

　　陈天行不知道自己是发了什么疯，只是听了一帮小孩的胡诌就一个人跑上了后山。此时，他看着半山腰崖壁上的那个荒草丛生、毫无特色可言的山洞，自嘲一阵后无聊地点上了一支烟。
　　时值黄昏，云层覆盖的天空没有半点下过一夜雨的清澈。惨白的颜色仿佛画家心中那些莫名其妙的哀伤，太阳终是闯不开如此厚重的阻隔，沮丧地提早收了工。
　　天，开始擦黑。
　　卿翊来到山脚下那长满苔藓的阶梯前，时间正是一天中最模糊地时候，深灰蓝空气中的青丘山像一团化不开的浓墨。
　　卿翊站了很久也没有踏出脚，在她眼里，寂静的青丘山仿佛有了生命。它时而化作猛兽，似要扑咬过来；时而静如石雕，温柔细致；它仿佛是趁着这大好夜色舒展自己的手脚，又仿佛一直乖巧地睡卧着，呈现给大家眼中那个被青绿覆盖的秀美山景。
　　上去吧，再晚一点就没有这个勇气了。卿翊最终说服了自己，信步踏上了那一阶阶被山露多年打磨了的石梯。山间的小路很干净，落叶零零散散地飘落，被风一吹就投向了草丛或是树根的怀抱甘心做了肥料。
　　想要去到能够很好仰望山洞的地方本是没路的，学校没有修路，同学们倒是记住了那句鲁迅的名言。每个初次上山的人几乎都要不顾危险地攀上那堆土坡对着山洞仰望，时间长了，那里自然而然就踩踏出了一个平台。
　　陈天行早就察觉到有人来，可奇怪的是，在脚步声停止了很一阵后，那个人却突然出现在面前。看清楚才发现，是卿翊。
　　“啊！陈警官？”卿翊吓了一跳，一些复杂情绪齐涌心头又散去后，她错愕地看着陈天行，讲不出话来。
　　“卿翊，你怎么这个时候上山来啊？不上课吗？”陈天行虽然对卿翊的出现也有些小惊吓，不过他凭着自己身为警察处事不惊的职业优势立马就挂上一张温和的脸。
　　“没，没上课••••••”卿翊干笑着寻思自己是离开还是留下。
　　气氛犹如结了冰的河面，陈天行打量着卿翊，心里开始了习惯的推测：她为什么要这个时候到这里来？她也察觉到了狐狸洞的传说？她也觉得柳小枝的失踪与这个洞相关？还是说，她知道柳小枝的下落？
　　在卿翊心中，思想就简单得多了。她当然知道陈天行是为了查案才来的，只是他为什么会把柳小枝的案子和狐狸洞联系起来呢？
　　半晌后，陈天行打破了这个僵持的场面，他伸手指了指山洞，问：“要进去？”
　　“呵呵，陈警官真会开玩笑。”卿翊抬头看向山洞。
　　那峭壁上的漆黑洞口仿佛是鬼怪面具上的血盆大口，除了洞口边上茂密的植被，十几米高的崖壁上光溜溜空无一物。
　　如果没有专业的登山工具，谁能到达那个山洞呢？
　　陈天行也为自己的玩笑笑了，已经适应了黑暗的眼睛再次望向卿翊的脸。他这才看清今天的卿翊，黑夜中明亮的眸子一扫那天的雾气，变得清澈有神，这反而更教陈天行迷惑了。
　　不知道为何缘故，陈天行再没有查案的心思，他礼貌地向卿翊发出了共进晚餐的邀请，卿翊同意了，两个人一起摸索着下山。一路无语，两人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倾听山林中鸟兽们悉悉索索的声响。
　　小店很安静，昏暗的灯光晕开一圈圈柔和的黄色。
　　卿翊坐在陈天行的对面一直微低着头，她双手毫无意识地玩弄着自己的衣角，假想了无数理由后，还是没能找出陈天行请她吃饭的那一个。
　　“卿翊，今天我不查案，就是请你吃饭。正好我们都还没吃饭，不是吗？”陈天行仿佛看懂了卿翊的疑惑。
　　“陈警官，你为什么在那里？”
　　陈天行当然知道卿翊此话的意思，他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问题，反问卿翊：“那你呢？”
　　“是有人叫我去的。”
　　“哦？谁？”
　　“说了你也不会相信。”卿翊闷闷地说着又低下了头。过了一阵，卿翊突然说：“还没找到小枝吗？”
　　“警方已经加派人手搜索了，应该很快就会找到的。”陈天行的话更多是安慰，他的直觉一直告诉他，寻找是不会有结果的，也许柳小枝一直在一个很近又很隐秘的地方冷眼地看着大家，只是她已经是一具尸体，再也不会自己走出来。
　　而那个隐秘的地方，也许就是••••••
　　“狐狸洞。”卿翊抬起头看着陈天行，“小枝会不会在狐狸洞里？”
　　“这个倒是有可能，如果外面找不到，我们会去搜查那里的。”
　　热腾腾的饭菜端了上来，两个人却都没有什么食欲。
　　陈天行逼自己装作很饿的样子动起了筷子，卿翊才跟着夹了菜。
　　席间，两人再次沉默，心里更加繁复，就如这日的夜，浓得化不开。
　　从小店的橱窗望出去，漆黑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