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双璧》饿了就有圈圈吃

6、第六章

　　封锁外城的消息仿佛一颗炸弹在外城的街巷里引起了轩然大波。外城由于卫生条件恶劣经常会出现小范围的疫情，但是封锁不允许人员进入的情况却是第一次发生。不仅仅是茉莉，外城的居民们遥望着远处的玫瑰色雾霭里影影绰绰的建筑，感觉似乎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在远离帝都千里之外的别国，新兴的工业贵族纠集军队发动了政变。他们将年幼的皇帝赶下台，原本掌权的土地贵族挟持皇帝和皇帝那个私生活成谜的母亲逃到了国外寻求政治庇护。新贵们开始着手修改宪法，举行选举，限制教会的活动，宣扬众生平等天赋人权的观念。这样的思想在大陆通行已久，拥有众多的拥趸。但是在政治上成功实现还是头一遭。于是大陆的保守统治者们如临大敌，特别是帝国在大陆以政治上极端保守和严格的新闻审查制度闻名，皇帝掌握着庞大的秘密警察，他们流窜在大街小巷，记录人们的一言一行。对于潜在的政治活动，皇帝甚至会不经过审判直接将参与者流放至北方。

　　而这一次霍乱的流行，正好是在皇帝那根筋绷的神经上轻轻巧巧弹了一下。皇帝一方面疲于应付内城的不安定分子，一方面恐惧外城的疫情会触动帝国敏感的神经。

　　疫情发展得极其迅速，短短一周时间已经报告了近百病例，其中的三分之二已经丧命。

　　皇帝下令派遣皇家医院的医生前往疫区进行诊治，但是皇家医院的医生大多出身土地贵族，他们不愿意将家族最优秀的成员派遣至疫区中心冒险，因此临危受命的医生多是并无太多经验的初级医生，甚至是医学院尚未毕业的学生。

　　政府并未及时拨付充足的资金，早期的零星资金经过大臣的层层克扣所剩无几。政府的采购大量采购陈年药材，或者以次充好。内城的大人物们日日笙歌，外城的病患却因为缺医少药得不到及时救治。

　　经验上的不足，加上外城恶劣的医疗条件，导致疫情进一步扩大。一周之后感染人数突破了千人，外城人人自危，工厂停工，商人闭户，人们都躲进了自己的家里紧闭家门，希望能够逃脱病毒的魔爪。

　　在这个时候教会派出大量的修士，在外城搭建临时医疗点，照例这些可怜的病人。帝国多数子民信奉的是保守的基督教分支旧派教。早些年教会对帝国政治的影响之大，以至于皇帝的废立需要经过教会的同意。不被教廷祝福的皇帝注定不会得到人民的尊重。而在当今皇帝祖父——被称为铁血皇帝的重压之下，教廷与皇室经历了多年明枪暗箭的交锋，最终以皇帝迎娶教皇的女儿而和解告终。多年以来，皇室一直限制教会的发展。皇帝认为教会只是一群只知道崇拜偶像的神棍，然而皇室又需要借助教皇的信仰之力维系国内的稳定。因此教廷和皇室之间一直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关系。

　　如今不管教廷是否是出于政治投机的目的，他们相对于皇室的消极处理更能获得底层民众的认可。皇帝在自己的行宫大发雷霆摔坏好几次东方产的名贵茶碗之后，内阁那群老人才极不情愿得从家族中选派成员组成医疗队进入外城。

　　在外人看来，皇帝对于这个庞大帝国的影响力在日益衰退。

　　不过这些不是茉莉等外城居民需要考虑的事情。教廷的修士所传递的防病手册里满是“祈祷”“祷告”的字眼，茉莉大致翻阅了一下小册子，觉得里面除了保持房间的清洁，定期打扫之外并没有什么值得借鉴的经验。

　　茉莉所在的街区离疫情严重的街区较远，因此本区内并没有很多病例。但是在这种环境下人人自危。茉莉每天花费大量的时间打扫清洁，用自制的白醋在小屋内喷洒消毒。

　　史密斯太太花费五个金币购买了修士兜售的银色十字架，那材质看上去非常可疑。她将十字架摆放在床头，要求自己的孩子们每天花费一个小时的时间跪在十字架下祷告。她还买了许多快要发霉的洋葱，熬制成浓浓的洋葱汤，要求自己的家人喝下去。

　　有好长时间，茉莉看到史密斯家的小崽子们眼睛被熏的通红，一个个像是害了红眼病似的。

　　疫情的蔓延导致外城更加萧条。但是感染人数却没有因此而下降，而是还是以一种极其可怕的速度上升。

　　茉莉已经找不到活儿了，她尝试着在煤矿工工会和纺织厂的工会里查看那些传单，想要寻找工作的机会。如果再没有经历来源，她将不得不典当母亲留下来的那些遗物。茉莉拿出那些首饰，决定再去碰碰运气，如果再没有办法，她就将首饰上的家族纹饰绞干净然后当掉。

　　某天她继续走到煤矿工会的布告栏前打算碰碰运气。

　　一张新贴上去的布告引起了她的注意。这是一个地陪招募广告，给出的价格极其可观，但是任务的内容是陪同一位男士深入疫情严重的街区。

　　“我说，现在这种时候走进疫区就是找死。”胡子拉渣的工会负责人粗声粗气得说，他是个面色红润身材魁梧的男人。煤矿工会也是一个小酒吧，受这该死的霍乱影响，酒吧的生意极其惨淡。

　　茉莉走到男人的身边，想要开口问一下有没有别的工作。男人立刻跳的老远，连连摆手说道：“小姑娘，你离我远一点。我可不知道你身上是不是带着知名的病毒。”

　　茉莉知趣得后退一步，她返回来揭下这布告往家走去。

　　布告上的联系人留下的地址离她所居住的地方不远。她回家把自己关在房门里想了一晚上，第二天敲响了史密斯太太的房门。老半天过后，门后才传来慢腾腾的脚步声。一个警惕的声音问道：“谁？”

　　茉莉清了清嗓子回答。门开了，史密斯太太仅留了一条门缝，她带着简易的自制口罩，身体以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撑在门上。看样子并不打算请茉莉进门。

　　茉莉打算找史密斯太太借一点钱。史密斯太太踌躇着，半晌才开口：“现在这个情况，我都没有再没有洗衣服。抱歉亲爱的，我可能无能为力。”

　　茉莉其实早已经料到这个情况，但是还是觉得有些失落。史密斯太太看到她的样子，眼神温柔下来，她从围裙的口袋里掏出一个自制的口罩塞进茉莉的手里。

　　“注意安全。”她说道。

　　回到家后，茉莉带上口罩，决定按照布告上的地址寻找发帖人。

　　国会山上，行宫里面。面色苍白的皇帝冷冷地盯着面前的大臣们，声音冷得仿佛冰块。

　　“如今外城疫情如此严重，我亲爱的大臣们却对此束手无策。”他扫视着面前昔日口若悬河的内阁大臣们，如今一个个却仿佛缩头乌龟一言不发。

　　良久，卫生大臣擦了擦头上的冷汗，诚惶诚恐地回答道：“”陛下，这次疫情确实同以往不一样。我门找不到疫情的传播方式，同时这次的疫情似乎并不是通过人群的密集接触传播。”

　　“那我亲爱的勋爵们，你们能不能找疫情的传播方式。看在上帝的份上，教廷已经快把外城那群愚民感召成圣徒了。而且到时候传播进内城，到时候在病毒面前不管是贵族还是平民的生命都是一样不值钱。”

　　警察厅长克里斯勋爵清了清嗓子轻声说道：“陛下，警察厅已经严厉封锁了内外城的全部要道。我保证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而且国库现在面临巨额赤字，没有办法展开这么大规模的隔离治疗。”

　　皇帝的鼻孔因为气愤微微张开，他签署了一张命令扔给克里斯勋爵。

　　“马上安排皇家医院服务年限在五年以上的医生全部出发前往疫区。同时加大内外城的封锁力度，如果在内城发现感染者，你和你的全家就等着流放去北方吧！”

　　“至于赈灾款项，我稍后会给你们答复。”

　　屏退左右大臣，只留下他的胞弟工业大臣安东尼后，他的脸色愈加阴沉：“一群没用的废物！”

　　安东尼是一位新派的贵族，尽管出身老牌的土地贵族，但是多年的留学经历使他思想上亲近民主主义，他回国后致力于发展国内的工业，与新贵族交往密切。

　　他清晰地知道帝国积贫积弱的弊病，工业薄弱政治上极端保守，但是他没有立场指责自己的兄弟。因为他们出身皇族，一旦失去对政权的控制，面对的就是万劫不复。安东尼拍了拍兄弟的肩膀，表示自己理解兄弟的难处。

　　“要不向王后求助？”安东尼试探着问。

　　皇帝一言不发，也没有正面回应。他走出会客厅，在长长的走廊前驻足几秒，然后脚步不停向王后的寝宫走去。

　　王后伊丽莎白出身新贵族，她的父亲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工业家。在皇帝的父母被刺杀身亡后，土地贵族蠢蠢欲动，各个家族均想扶持自己的继承人登上王位。新贵族向他抛出了橄榄枝，将唯一的女儿嫁给他并且给予他经济上的支持。在这些老牌贵族嗤之以鼻的新贵族的支持下，他成功平定国内的叛乱登上皇位。他利用新旧贵族相互制衡，艰难地维持着帝国的统治，但是如今他已经好久不和王后说话，因为结婚十年她都没有给自己生下继承人，这也是他如今对王国影响力越来越受到挑战的原因。

　　王后已经许久未见到皇帝，正在自己的房间做着晚祷。皇帝突然造访，她匆忙站起来，吩咐女仆准备温热的洗澡水和白葡萄酒。

　　王后只有二十三岁，但是多年的宫廷生活已经让昔日活泼的少女变成眼窝深陷的妇人。多年无所出的指摘让她承受了巨大的压力。曾经的伊丽莎白有着青春圆润的脸颊。她喜好骑马，热爱一切户外运动，运动过后那汗津津的脸颊上浮起两片可爱的红晕。皇帝那时大概也是爱她这只活泼的小鸟，只是这压抑的婚姻把她变成了囚禁在屏风里的刺绣金丝雀，线早已暗淡无光，眼珠镶嵌的宝石像极了木头疙瘩。

　　皇帝和王后想看无言，太久不见一时真的不知从何说起。

　　“陛下要不先沐浴？”王后上前伸手打算服侍皇帝更衣，皇帝僵硬地站在那里任由她动作。

　　王后曾经喜爱玫瑰味的香水，后来开始把满腔的心思放在在宗教活动上，喷洒的晚香也变成栎树香。皇帝闻着王后身上浓烈的栎树香，想到了教会，开始莫名变得烦躁起来。

　　皇帝粗暴地推开王后的手，将她压在床上。仿佛完成任务一般，他机械地完成着那些步骤，下面的王后一声不吭，只是柔顺地配合着他的动作。

　　次日早上，皇帝得到了王后的承诺她的母家将会捐献一大批资金用于平息疫情。

　　“你的那个弟弟呢？”皇帝顺嘴问了一句。

　　“不知道，威廉每次都是行踪不定。”王后如是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