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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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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下传来女仆的惊叫声和餐具破裂的声音。
紧接着就是男人的低吼声,含糊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莎乐美赶紧起身批了一件蓝色丝绸睡衣,走出房间茫然得看着外面,然后就听见楼下传来伊万的惨叫。
“你们不可以绑我走!我犯了什么事!”然后听见含糊不清的叫喊,仿佛有人把臭袜子塞进了伊万的嘴里。
莎乐美踌躇着不敢下楼,然后就听见克里斯勋爵低哑的嗓音响起来:“伊万!我们只是带你去做一个调查,毕竟那个镯子是从你这边出去的。”
然后就听见一串凌乱的脚步声,似乎她们已经走远了。女仆爱丽丝惊恐地端着盘子走上来,她的领结歪向一边,很明显被人暴力拉扯过。她惊魂未定得瞪着莎乐美,声音有些飘忽:“非常抱歉!莎乐美!他们打翻了松饼,你先喝一点牛奶吧!”
莎乐美摆摆手,示意她放下牛奶。有着弗兰克的那封信,莎乐美觉得今天上午的心情并没有收到很大的影响,到那时刚刚克里斯勋爵提到的镯子让莎乐美感到了一丝不安。克里斯勋爵是警察厅的厅长,他的声音低哑得会让你觉得是在跟一条蛇说话,莎乐美想到这这里觉得浑身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决定忘掉这些不愉快回去睡一个回笼觉。
然而午饭时候鸨母回来后在晚餐桌上宣布一个不好的消息——伊万被捕了。
鸨母神色慌张,显然这几天接连的坏消息让她心力交瘁。据死去的简的女仆交代,简出门的时候戴着一个银色的镯子,她还提供了镯子的照片。这个时代的照片都是黑白的,但是也能看清镯子的相关细节。
“镯子上有着安提戈家族的纹饰,一个盾牌上面缠绕着玫瑰花和蛇。”鸨母的声音有气无力,仿佛瞬间苍老了二十岁,“她们说这个镯子是从巴斯先生那里买来的。简还炫耀了好久,得到了昔日公爵家里的宝贝。克里斯勋爵顺藤摸瓜,发现这个镯子居然是伊万卖出去的。”
莎乐美在桌子下放着的手瞬间攥紧了,她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她不应该把镯子轻易当掉,安提戈家族——也就是她的家族曾经是帝国最显赫的家族,父亲的家族从父系血缘来讲甚至是王位的顺位继承人,但是在十年前被卷入针对新王的政变,一朝亲属全部覆灭。而母亲离开时退下手上的镯子对着她说,绝对不可以让别人知道她是安提戈家族的女儿。
公爵的女儿,帝国的公主,如今即将成为以色侍人的妓女。
如果不是为了摆脱克里斯勋爵,那个折磨死的妓女十个手指都数不完的恶棍,她竟然昏了头,暴露了自己最大的秘密。
这个秘密被她藏了太久了,居然都快忘了自己的身世了。
鸨母意味深长地看着莎乐美,似乎在思索什么事情。
她单独留下了莎乐美,让其他的姑娘回到房间不许出门。莎乐美坐在桌子前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鸨母的脸色缓了下来,换上一副温柔的面孔。
她拉住莎乐美的手,轻柔地抚摸着,黄色的灯光在她的脸上投下意味不明的阴影。“莎乐美。你觉得我对你怎么养?”鸨母轻声开口。
莎乐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妈妈对我一直都很好。”
“那现在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帮我做。”鸨母的声音更加轻柔,甜的有一丝发腻,“伊万卷入的案子涉及到安提戈公爵家。不管伊万在里面扮演的角色是什么,这个案子都是我们承担不起的。克里斯勋爵是一个好人,他会帮助我们度过这个难关的,只要你出马。”
莎乐美的心在嗓子眼砰砰跳:“这么严重吗?”
鸨母叹了一口气,继续说:“安提戈公爵涉及到的谋反案到今天都是一个禁忌。”她急切得看着莎乐美,仿佛一个即将溺水而死的人:“当年死了上万人的大案,莎乐美如果不是因为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我也不会求你!”
莎乐美i心想如果不是因为伊万,自己迟早也会被送给克里斯勋爵,只是时间早晚的差别。
但是面对鸨母她狠不下心来,在母亲死后的岁月里鸨母尽心尽力照顾她,让她继续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甚至重金在教育上投资。虽说这一切都是为了日后成倍得收回来。
莎乐美心下立刻有了主意,她点了点头。
果不其然,鸨母将她的房间封闭了起来,用木板钉死了窗户,每天只让女仆爱丽丝给她送水送饭,不允许任何人接触她。
莎乐美就像待宰猪一样被圈禁了起来,三天后她就会被当作礼物送给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棍。
鸨母以为用这些手段就能度过眼前的难关。
但是她没想到的是,莎乐美还是逃走了。
她打晕了女仆爱丽丝,然后穿着女仆的衣服,将领结系得低低的,然后逃之夭夭。
鸨母赶紧告诉了克里斯勋爵,然后在后面的日子里全城的警察全部出动寻找莎乐美。
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莎乐美逃到了外城。很多年以来,外城一直都是内城人士不愿意踏足的地方,不仅仅是因为外城大量蜗居着没有土地的流民和乞丐,还有在工厂上班的工人们,他们拖家带口,每天守在工厂的门口等待着上班的机会。只有身强力壮的人会被挑选进入工厂,然后在一天将近16个小时的繁重劳动之后他们仅能够得到零星的硬币喂养饥肠辘辘的一家人。工钱通常是一两块钱,但是最低等三人份的黑面包就需要三块钱。
更重要的是,维持帝国运转的电厂、纺纱厂和砖厂等等全部分布在外城,规划院的设计师们说不能让这些致命的毒物危害大人们的健康,于是他们在内城和外城之间制作了一个穹顶,外城的粉尘和废气完全不能伤害内成大人们尊贵的肺脏。
莎乐美披着女仆的外衣一路跌跌撞撞逃到了外城。她八在运煤车的地下,美丽的小脸上全是煤灰和污垢,完全看不出这是一个尊贵的内城少女。
茉莉依旧在洗着酸臭的衣服,衣服堆得老高,摇摇晃晃仿佛随时会砸下来。
衣服晒在旁边的废弃的洗煤场空地上,这里早已废弃,没有那些讨厌的黑色灰尘,因此成为附近的女人们钟爱的晒衣场。
茉莉发觉似乎少了一两件衣服,随后她又在旁边捡到了一件套黑乎乎的裙子,料子摸上去像是昂贵的绸布。抖开一看却又是一件只在画布上见过的女仆装。茉莉心里泛起了疑惑,这里怎么会有这么精致的女仆装。
这时她听见后面传来一个糯糯的声音:“请问可以给一双鞋子吗?”
茉莉转过头来,看见的是一双绿的惊人的眼眸,她觉得自己的心跳慢了一拍。那是妈妈的眼睛。
莎乐美逃出来的时候穿着的是爱丽丝那种不适合远距离行走中看不中用的玛丽珍鞋,鞋带在她的脚背上留下深深浅浅的血痕。她咬着牙走到外城的一处看上去像是煤厂的地方,看到晒着很多灰色褐色的衣服,她偷了几件赶紧换下来,一个穿着女仆装的姑娘走在外城的新闻第二天绝对会引来外城的警察。
然后她又觉得有必要换掉脚上不方便的鞋,周围只有一个看看上去没长大的小姑娘,于是她决定找小姑娘借一双鞋,然后将她打晕逃之夭夭。她曾经学过击剑和东瀛的柔术,放倒一个大汉都没有问题。
当小姑娘转过身来的时候,她惊呆了。
这张脸,简直就是母亲的翻版,绿色的机警的眼眸,小巧的玉石雕琢的鼻子,薄薄没有血色的嘴唇,淡金色额头发柔顺发亮,皮肤是近乎透明的白色。
十年前家里出事的时候她只有五岁,很多的事情记忆都已经淡去了,唯有父亲母亲和妹妹的脸庞在她的心里如同刀刻难以抹去。
那一瞬间莎乐美愣住了。
茉莉同样也是,眼前的女子看上去十五六岁左右,长着和自己一样的绿色眼眸。她的心里泛起一阵一样的悲伤,想到自己的母亲和下落不明的姐姐。
对面的女子先开了口:“请问能借给我一双鞋子吗?”
茉莉整理了自己的情绪,冷漠得开口:“你能先解释一下你为什么要偷衣服吗?这些衣服如果不见的话我这一周都会吃不上饭。”
面前的女子看上去有些困窘,她思考了一下之后说:“我被歹徒袭击了,身上的衣服被撕坏了。我总不能衣不蔽体得走在街上吧。”
“你的鞋呢?“
“在逃走的时候跑掉了。”
茉莉没有继续问下去,在外城里有太多的暴力事件,走在路上的姑娘突然被一双手拉进旁边的黑暗小巷子里行那禽兽的事每天都在发生。她咬了咬自己的嘴唇,头帅气得一偏:“走吧。去我家。我给你找一身衣服。”
“你叫什么?”
“茉莉。”茉莉顿了顿,“茉莉·史密斯。”
“你呢?”茉莉偏头问。
那女子停顿了一下,低声说道:“安妮。安妮·康缇。”
茉莉脚步一滞,安妮是妈妈的名字。不过随即释然,安妮是常见的名字,叫这个名字的女人估计比护城河底的石头还多。茉莉几乎下意识地反应过来这是一个假名,不过为了能让她把身上的衣服退下来,她还是决定带她回自己的家换一身自己的衣服。
莎乐美紧张得跟在后面,眼前的小姑娘看上去只有十二三岁,但是他们两人身量已经差不多高了,她的衣袖卷起来,手上还湿漉漉得滴着水,手指跑得发白,看上去似乎经常做这种辛苦的工作。
茉莉安排莎乐美洗了一个热水澡,给她换上干净的亚麻布衬衣。莎乐美洗净脸上的尘土,一张倾倒众生的脸庞显出来,由于刚洗完澡,脸上还带着自然的红晕。茉莉想起了以前妈妈给她看过的书上那副著名的《维纳斯的诞生》。
茉莉和莎乐美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莎乐美给自己杜撰了一个外城女工在路上被歹人所抢的故事,故事听上去漏洞百出,不过茉莉似乎并不在意。茉莉倒是不怎么隐瞒,告诉莎乐美自己从小和母亲一起生活,家里全都死绝了。
莎乐美看着茉莉熟练地叠好衣服,整理好家里的床铺,心里默默心疼这个像极了她妹妹的女孩儿,如果妹妹还在的话,似乎也是这个这个年纪了。
茉莉弯腰去捡起掉落的枕套,这时一个银色镯子从她的胸口掉落,在地砖上砸出清脆的叮的一声。茉莉和莎乐美都盯着这个镯子,莎乐美清晰得看到这个镯子,内心确认无误就是自己当出的那个镯子。茉莉则是心里一窒,外面的报纸上大幅印出了这个镯子的样式,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这个镯子跟简的死亡有关。
两个人就这么着僵持了一秒,茉莉佯装淡定捡起镯子塞进胸口的口袋,莎乐美清了清喉咙。
“这个镯子挺好看的。能借我看一下吗?”
茉莉拒绝得极其干脆,语气有些急促,莎乐美吓了一跳。
“这是我家里的镯子,没有什么特别的。”说完就大踏步走出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