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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   今年的冬天似乎格外得长,一直到四月底都飘着鹅毛大雪。外城许多破旧的小屋里一丝热气全无,一家几口人蜷缩在被子里,呼出的白气在窗子上结出密密的霜花。而内城宽阔的街道地下埋着纵横交错的暖气管道,这些暖气管道蜿蜒交错,从外城的热力工厂里面连接到内城的壁炉,将温暖干燥的暖气送到家里。这些暖气管道的规模如此巨大,以至于内城的街道上都是暖烘烘的,如果你脱了鞋子赤脚走在这些街道上,说不定想脱掉身上厚重的毛皮大衣。
      茉莉一如往常拎着沉重的洗衣桶走出门外,觉得门里门外的气温完全没有差别,她手握成拳在嘴边哈哈了一口气,鼻尖冷的发红,但是她完全没有在意。这样的寒冷经历久了仿佛没有什么不能适应的。得赶紧完成今天的工作,不然史密斯太太不会给她工钱。在这样的天气里,一口稀粥能够让她撑过一天。
      每天完成这些工作的过程在她的脑海中不会留下任何的记忆,母亲去世之后的每一天都活得像在做梦,只有冻得通红的手指在提醒她,每天的生活都是真实的炼狱。茉莉将用皂角捶打干净的衣服包装好,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向史密斯家。
      史密斯太太是一个勤劳能干的中年妇女,她曾经是内城贵族家的女仆,据她所说操持着某侯爵家的厨房。但是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邻居们都说她和主人家私通,被侯爵夫人赶了出来。前半生内城的生活浸着奶和蜜,后半生的生活就是被不成器的丈夫、过度的生育和繁重的家务折磨至今。
      面前的小楼里面传来剧烈的争吵,一个酒壶被重重的摔了出来,差点砸到茉莉的额头。紧接着一个清脆的啪地一声,史密斯太太捂着脸颊跑了出来。茉莉站在门口不知所措。
      站定了半晌,茉莉觉得需要进去拿到自己的工钱,于是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房间里没有开灯,桌子上东倒西歪了几个酒瓶,房间里充斥着一股浓重的酒味儿,史密斯先生胡子拉碴睡眼惺忪得躺在床上,很明显就还没醒。
      “史密斯先生。”茉莉试探着叫了一声。
      床上的人嘟囔了一声。
      “我是茉莉。我来拿今天的工钱。”
      床上的人没有动,过了好久他才摸索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镯子仍在茉莉脚边。
      茉莉赶忙捡起来,房间里非常昏暗,这镯子也看不清花纹,只依稀能辨认出来是一个银色的镯子。
      “史密斯先生!这太贵重了!”茉莉急忙叫出了声。
      “滚!”床上瘫着的人发出了一声怒吼,紧接着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茉莉被吓了一跳,赶忙放下衣服快步走出房间。她想做贼一样把镯子收在了胸口的口袋里,这个镯子完全能够让她洗好几个月的衣裳,对于她来说完完全全是横财。史密斯太太招揽了附近的女人们揽了洗衣裳的活计,她丈夫是个酒鬼赌棍,只知道在酒桌上称雄,回家后压榨自己的妻子和子女。茉莉想着,谁知道这个恶棍是什么时候偷来了这个镯子,还是得找个时间单独还给史密斯太太比较好。
      谁知第二天,出事儿了。
      外城的护城河里捞起来一具女尸,尸体已经在水里泡了好几天,早已发胀得看不清本来面目。据去看热闹的邻居们讲,那女尸穿着华丽的礼裙,礼裙破破烂烂,像是被人极其粗鲁地撕扯过,叫浑浊的河水泡成了灰色,但是能看出来本来的华贵材质。女尸的手脚均不见了,身上的贵重首饰也叫人撸了个干净。
      紧接着一天下午从内城驶来几两气派的四轮马车,车上下来几个身着笔挺制服的警察官。突然暴露在外城污浊的空气之下,警官们鼻头皱了皱。
      几天之后调查结果出来了,死的是内城著名的烟花地维多利亚公馆的名妓简。简生前艳名远扬,无数的外国大使,艺术家,王公贵族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她的传奇之处在于从十二岁她的首张画像在威廉姆斯画廊展出以来,将近十五年过去了,她的肖像还是牢牢占据着画廊最醒目的位置,画廊的主人威廉姆斯爵士每年会请最好的画家为她画像。
      这样一个传奇的烟花女子香消玉殒,尸体还极其不体面得出现在外城的护城河里泡了好久。这一爆炸新闻立刻在帝都的内外城爆炸开来,内城的大人物们私下猥琐得谈论着简的死因,其中不少还是曾经在简身上挥金如土的绅士。外城的八卦则是经过不知多少轮的传播,被添油加醋得说成简被某个大人物以见不得光的方式侵犯,同时因此被杀。
      “一个臭婊子!有什么被侵犯的!”
      “对呀!说得好像什么贞洁烈女似的!莫不是玩什么出格的游戏玩脱了!”
      人们如是议论着。
      茉莉没有理会这些捕风捉影的传言。她从胸口摸出那个镯子,放在床边仔细端详。镯子是银质的镯子,样式不是她所熟悉的,款式简单但是能看出镯子边缘的掐丝造型不是普通的作坊能够制作的。茉莉把镯子在手里摩挲着,突然发现镯子的边缘有一个凹进去的小坑,她举起镯子,就着光细细端详,发现那个坑的里面雕刻着一个复杂的花纹,一个盾牌上查缠绕着玫瑰花和吐着信子的蛇。
      茉莉浑身一个机灵,她从地上翘起的砖头下摸出一个小袋子,那里面是母亲留给她的最后的东西。袋子是用极其名贵的丝绸缝制的,在砖头下藏了很久早已被磨的破旧不堪,袋子上却极其清晰地印着一个纹章——一个红色的盾牌上缠绕着金色的玫瑰花和黑色的蛇。
      这是茉莉家族的纹章。
      茉莉感觉自己浑身都在颤抖,家里出事时她尚且年幼,只听母亲说起家族曾经是内城显赫的贵族家庭。后来因为卷入政治事件,父亲被驱逐,祖父母和外族自杀,唯一的姐姐也与她们分离。母亲在说到这些的时候总是情不能自已。
      茉莉的呼吸似乎都变得沉重,早听说自己唯一的姐姐沦为风尘女子。她不自觉得将这个手镯和水里的简联想在了一起,听说女尸被捞起来的时候身上的首饰全部不翼而飞,同时手脚均不见了,莫不是叫人砍了来摸上面的首饰。
      想到这里茉莉觉得毛骨悚然,她赶紧将镯子放进了口袋里,决计不能叫任何人看见。
      内城之内,莎乐美也觉得身边的环境变得有些微妙。
      先是伊丽莎白道最大的竞争对手维多利亚公馆的简失踪了,鸨母听闻这个消息立即浑身一抖,仿佛听到了什么惊天大消息。她开始变得神经兮兮起来,对着手下的姑娘大吼大叫,没事就关禁闭。然后听说简的尸体出现在了外城,鸨母当晚就宣布自己头疼,关门谢客后匆匆出门不知道跟谁会面。后来的几天都是如此,手下的姑娘被关在各自的房间里面,连吃饭都是由女仆端进房间。
      莎乐美有些坐不住了,弗兰克给她画的肖像画才完成一半。如果弗兰克被关在外面,那么肖像画根本不能快速完成。莎乐美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坐立不安得等待了两天之后,莎乐美拜托女仆给伊万带了话。伊万当晚就急不可耐地打开了房门,一把抓住莎乐美将她摁在了梳妆台上,伸手就要去解莎乐美的衣带。
      莎乐美被压得动弹不得,又不想惊动女仆,只能急得压低声音大吼:“你停下!不停下我就喊人了!”
      伊万动作不停,猴急得说到:“你喊呀!妈妈现在不在!”
      眼看内衣都快被脱掉了,莎乐美情急之下摸到了裁纸刀,狠狠地戳在伊万的肩膀上。伊万呼痛赶紧跳开,作势就要抓莎乐美的手。
      “你这个臭婊子!”
      莎乐美一把裁纸刀横在自己的脖颈处,恶狠狠地低声吼道:“你给我听着!妈妈养着我是为了卖一个好价钱。你若是用了强,看妈妈回来怎么收拾你!”
      伊万急了眼,呼哧呼哧喘着气。
      “听着!你去帮我给弗兰克送个信,问问他肖像画的事情怎么办。”莎乐美像一个母狼一样和伊万对峙着,然后看着伊万绽开一个绝美的笑,“我若是卖了一个可心的初夜,我的第二个男人就是你。”
      伊万的身体及不可得抖了一下,看上去似乎满意这个提议。
      他喘着气往后退了一步,慢慢放下手掌,满脸的挫败感,看上去就像一个没有吃到心怡蛋糕的大号婴儿。
      莎乐美撕下梳妆台的上便签纸,匆匆写下一段文字,折成小块递给伊万。
      当晚,莎乐美做了一个梦,梦中把她推倒在梳妆台的上男人不是丑陋的跛子,那个男人有着金色的短发和湛蓝的瞳孔。梦中似乎还有油彩特有的气味,梦里的她不是抗拒的,她甚至高昂着头似乎很享受这一切。
      第二天,阳光照进莎乐美的房间,向一双温暖的手抚摸着她。
      她的床头摆着一封信。信封上用一种干净清新的字体写着:致康缇小姐。
      弗兰克不像那些轻浮的浪荡子,见到应召女的第一面就以教名称呼。康缇是莎乐美进门时鸨母给她的姓氏,这栋楼里的其他姑娘都是跟着鸨母的姓氏,唯有她享有着一份殊荣——鸨母希望她是日后对抗简的杀器、伊丽莎白道的启明星。
      信上没有多余的话,只有一句简单的“有我在,你放心。”
      仅仅是简简单单一句话,甚至没有约定交付的时间和地点。但是莎乐美就是觉得自己悬着的一颗心放下了,她叫来女仆,吩咐道自己想要一顿丰盛的早餐,她想吃新鲜的松饼。
      不过女仆没能带给她。
      伊丽莎白道被警察封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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