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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小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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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到了彭泽二十八岁生日,队里按惯例聚餐,和往年一样是江夏掌厨。大家都豪爽,队里不能喝酒,就以茶代酒一样喝得畅快。吃得差不多时彭泽出去抽烟,刚刚点燃烟头吸了一口,身后传来清浅的脚步声,不用想也知道是江夏。
他回头,看到江夏清爽的笑:“队长,生日快乐啊。”说着递出一个纸袋。“喏,礼物。”
彭泽把烟掐了,接过来:“谢了。”
“跟我还客气什么,小东西不值钱,到我生日你回礼就是了。”
“行,等着,有什么想要的尽管开口。”
江夏没有接话,只是伸手把碎发别到耳后,低头笑了一声。
这两年他们的相处就是这样,出任务时是生死与共可以把后背交给对方的默契战友,战场下则是比普通关系好一点的朋友,算不上生疏,可也难以再近一步。三年前的事,被流淌的时间冲淡了不少,可毕竟不可能从记忆中抹去,终于成为了一道暗礁,横在两人之间。
江夏做梦都想和他重新来过,也不止一次试探他的态度。然而彭泽不是拒绝就是回避,江夏本就理亏,不会为自己洗白开脱,更加不会死皮赖脸地缠着他。她隐隐感觉此生再做恋人无望,又无端呵护着一丝微弱的期盼,仿佛再等等,再问问,或许还有破镜重圆的可能。
起风了,初春的天气还是有点凉。彭泽抬腿往室内走:“进去吧,外边凉。”
没迈出两步,被叫住:“彭泽。”
有点陌生。这些年江夏一直叫他队长,从来没正儿八经叫过他大名。
他回头:“怎么?”
江夏抬头,一双黑眼睛在夜色下泛着光,显得尤为明净。
“彭泽,我们到底,还有没有可能在一起?”
她死死盯着他的眼睛。他没有躲开,看着她,没有说话,沉默却代替了回答。
江夏再问一遍:“做恋人,是不是永远也不可能。”
这次彭泽总算有了回应:“江夏,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她知道。重情重义,有担当,所以他无法放下他受托照顾的青梅竹马的女孩儿的离世;严谨沉稳,追求完美,所以他无法重新接受间接导致悲剧发生的江夏。
她知道,所以一点办法也没有,她爱上的本来就是这样的他啊。
对这结果早有预料,江夏并没有表现出失望或者伤心。反而她笑了笑,一脸坦然地说:“我就是不死心,再跟你确认一次。你放心,以后不会再用这个问题烦你了。上面指示下来,我伤情不太好,月底就离队,以后你们就有新战友了。”
越说越俏皮:“别太想我哦。”
吃完饭回去的路上碰到了高明:“小夏,真的想好了?”
江夏点头:“我的状况你也知道,确实不适合再待在队里了。”
又走了一段,告别时江夏又补充:“放心吧大队长,我心里有数。”
说完她就挥手上楼了。高明在她身后,发了很久的呆。
月底很快就到,江夏整理好行李,和队友们告别。都是过命的交情,几个硬汉都忍不住红了眼,江夏一一和他们拥抱,鼹鼠欲言又止:“娘娘,不和队长道个别吗?”
江夏往彭泽的方向看了一眼:“不了,已经道过别了。”
她退后一步,姿势标准地敬了个军礼:“保重。”
小队所有成员看着她走向吉普车,看着吉普车开出基地,慢慢淡出视线。
车子消失的一瞬间,彭泽突然觉得,江夏不是离队,而是彻底离开了他的生命,从此天南海北,永不相见。
尽管,是他将她推开。
高明在队伍前面交代行动计划:“具体的平面图已经发到每个人手上,这次任务目标是销毁敌方基地,将敌人带回,必要情况可以击毙。线人会和你们单线联系,代号单行道,你们配合他行动。”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如果可以,把线人安全带回来。”
外围几人拿到东西按计划撤离,深入虎口去布置炸弹的彭泽却迟迟未回。鼹鼠试图联系他,但是联系不上。正当几人准备再度入内支援的时候,频道里插进来一个声音:“原地待命,这里交给我,保证把你们队长安全送回去。”
说完就掐断了。鼹鼠几人楞了一下,猜到这是内线,却没想到是个女人。
不久后基地传来爆炸声,火光中两个人影向这边跑过来,俱都灰头土脸,满身血痕。
飞快地上了车,鼹鼠立即踩了油门,一路到直升机上他们才有空和这个神秘的线人交流。几人接了水把脸抹干净,然后都怔住了。
“——娘娘?!怎么是你?!”
江夏笑:“怎么不能是我?”
鼹鼠仍然不敢相信:“所以你两年前离队,就是到这里做线人了?”
“是啊。怎么样,任务完成得不错吧?”
几个人不停地打量她,不得不说,江夏和两年前比起来,变化有点大。她瘦了很多,两年前算是苗条的话,现在可以说是伶仃了。皮肤也变白了,并且白得不正常。唯一没有变的,大概就是那双眼睛了,黑,亮,干净。
久别重逢,尽管刚从战场上下来,大家都难掩兴奋。队里的几个人不停说着这段时间发生的趣事,江夏和以前一样捧场地笑和听,彭泽抱着双臂靠在机舱,淡笑着看他们胡侃。一切仿佛回到了两年前,他们还是并肩作战的队友,还是生死相依的知己。
没有人问江夏这两年过的好不好。他们在见到她的一刻就知道了所有答案。去最大的贩毒组织做线人,想要取得足够的信任,不付出点代价怎么可能。混迹在那群丧心病狂的家伙之间,没有什么遭遇可以避免。吸毒,□□易,杀人……这些是她必然经受的。但是没有人提起,他们心疼,他们感喟,可是这是身为中国军人的职责,保家卫国,完成任务,不惜一切。
回到久违的基地,江夏就和他们告别了。她没有下车,这是重逢,也是再次分离。
大家都知道这次分离恐怕真的意味着永别,鼹鼠他们想要像两年前江夏离队时一样一人一个熊抱,却被江夏笑着躲开了:“去去去,一身的灰。”
鼹鼠几个只当她嫌弃他们,彭泽在边上看着,莫名就看穿了她眼底的自弃。
她只是嫌自己脏。
“好了回去吧,我走了。”江夏关上车门,潇洒地挥手,吉普车又一次绝尘而去。
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要戒毒,要看心理医生,要找一个没有人找得到的地方,要从这两年噩梦中走出来,学着重新过正常人的生活。
这么多事情,做完可能需要她剩下的大半辈子。
很多年后,那时的江夏几乎已经从噩梦中走出来,她下楼去超市买盐,恍惚在街上看见了一个身影,像极了彭泽。她没有上前,只是买完了盐上楼,关上门,回到自己的世界。她知道彭泽找过她,但是她有心躲避,他手眼通天也找不到,没想到还会在这座城市相见。
她的余生,不打算和他有交集。可是那天晚上,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枪声凌乱,她受彭泽的托付保护好齐南齐北。她的失误导致暴露,为了救齐北腿部中弹,却没能拦住乱跑的齐南。齐南胸前中弹的那一瞬间,她脑海一片空白。
那声枪响,是她爱情的丧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