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1、纥那曲 ...
-
绿珠话音一落,就见小二们手脚利索地忙碌起来。整座萃怡阁的窗棂都用紫苏色绸缎掩了个严严实实,原本金碧辉煌的大堂也被撤去了红烛,只有几颗夜明珠呈环状围放在拍卖台的四周。气氛就这样变得神秘而诡谲。
场地布置结束,没了人走在地板上的声音,也没了说话声,萃怡阁一下子显得落针可闻。
“各位大人,接下来是夜卖的第一件鬼物——楼珈媚姬。现在各位看到的——”伴着她的话音,一个蒙着黑布的硕大的铁笼子被三个健壮男子推入了大堂中央。绿珠走上前去,掀开了那块布,“便是媚姬。”
孟笑辞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穷尽目力望向那铁笼子里的女子——铁笼子血迹斑斑,一个金发女子一动不动侧卧在里面,身上穿的是性感华丽的金红色舞裙,手脚却被牢牢地拴在笼子上。可以看得出那媚姬并不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光,她眯了眯如宝石般的绿色眸子,环视四周后跌跌撞撞站了起来。她这么一站,那几乎完美的身体比例和如地狱之女般勾人而妩媚的面庞就显露在众人眼中。
“真美……”孟笑辞不自觉喃喃出声,其他几个雅间也零星传来赞叹声。
“众所周知,楼珈媚姬容貌绝世,而今天这位,更有北漠第一之誉。”绿珠接着说,“她不仅舞蹈极妙,媚术调香更是一绝。”
笼中那女子仰起头一间又一间细细打量着楼上的雅间,全部看完以后,她嘴角微勾,复又缓缓卧了下去,那窈窕的身姿在昏暗的光线中显得无比诱人。
“起拍价三千两,各位大人请喊价吧。”
见那媚姬淡定异常的表现,孟笑辞不禁腹诽,真是一点身为商品的自觉都没有呢。又看她身上无甚重伤,应该没受过什么虐待。
但是……这并不是萃怡阁可以把人当做商品买卖的原因!孟笑辞眼中寒芒乍起。现世三年的服军役,到后来成为一名人民警察。她心中维护人权保护弱者的思想深深地烙印下了,可她现在不能有任何行动——夜卖规矩如此,社会制度如此,她一个异界而来的孤魂,根本什么都不能做!
一阵深深的无力感裹挟着她,她眉头紧锁,但最终也只是拿起茶杯一饮而尽——她甚至连买下她的钱都出不起!
接下来拍卖的所谓“鬼物”,一件比一件让孟笑辞恶心。被专门生产出来供富人调乐的“猴孩”,用处女之血染透了的据说可以辟邪的襦裙,记载着恶毒蛊术的书谱……
孟笑辞面无表情地听着众人竞拍,桌幔下紧紧攥着帕子的手微微发抖——这便是她所憧憬向往的古代生活吗?
这个恶心冰冷而原始的世界如今只让她感到无比反胃。
孟笑辞转头看司徒娪。她正一言不发地坐在桌前,手中无意识地捻磨着一块糕点,毫不自知那块点心已经碎的不能再碎了。
“阿娪?”孟笑辞轻声唤她,她才恍恍惚惚抬起了眼:“啊……阿辞,怎么了?”
孟笑辞见她脸色苍白,忙道:“你身体不舒服吗?”
司徒娪嘴唇哆嗦了一下,挤出一个微笑:“无碍,有点闷罢了。”
可孟笑辞明明看到了她眼中满的快要溢出来的恐惧和悲伤——“你以前总是这样吗?”孟笑辞转过头,楼下正在拍卖的是一瓶药丸,服下的人在痛苦七日后会血尽而亡。
司徒娪的眼睛似乎没有聚焦,她只牛头不对马嘴地回了一句:“我是太师的千金,永安贵女皆爱如此。”
孟笑辞胸口似乎千金重,她一下就明白了为什么阿娪平日里显得如此丧气——她悲悯地注视着她——这世界不给温柔明理的人欢欣,只许合群随大流者妄自愉悦。
“要走吗?”
“阿辞你没必要为我一点不适就破了萃怡阁的规矩啊,等夜卖结束吧,我可以坚持的。”
这是阿娪在提醒她呢。
阿娪真的是个——很温柔的人啊。
终于熬到了最后一件拍卖品。孟笑辞司徒娪这边的雅间一片沉默,对面祁京墨的雅间也是安静地出奇,自始至终没有喊过一次价。
“这是本次拍卖的最后一件藏品——从吴国白龙渠直通秦国临渠的地理区位图,上面详细标明了所经过的城镇乡郡和兵力部署。起拍价五万两,各位大人请喊价。”
“十万两。”一个带着笑意的男声淡淡响起。
司徒娪猛地抬眼看向声音发出的方向,那正是祁京墨的雅间。果然——他就是对这幅地图志在必得。
别人可能还不太清楚从吴国到秦国的这条水渠有多重要,但她却是再明了不过了。父亲在她年少时就命她背默整个华洲大陆的地图。吴国,秦国,赵国偏东,中央有实力最强面积最大的齐国,北漠在西北,西荒在西南,这两个地域不是国家统治,而是部落领导。除此之外还有四座岛屿,飞琼,蓬莱,日渡,鬼旗,据说有仙人常年避世于岛上。不过除了日渡被人明确在地图上标记出了位置,其他三岛从来都只在传闻中出现。那些传闻从渔民口中道出,有些传到内陆,有些则消失在了时间的风尘中。吴国很少有人听说过关于那神秘三岛的一个传说,开启三岛通道的钥匙,就深藏在吴国和秦国水渠相接处的一块神秘巨石下。
祁京墨买下地图想干什么……去找寻仙岛,请求仙人出世帮他吗?
可是十万币买一个传说,他又只是个质子而已,到底哪里来的底气和自信做出这种事呢?
在世人眼中,祁京墨只是个不学无术不求上进的浪荡之徒,整日只会花钱享乐,一身华贵的紫衣流连于城中各处烟花之地,迷醉在温柔乡里。司徒娪之前也是极鄙视他的,直到某天在父亲的安排下和祁京墨对弈一局,她原本引以为傲的棋术在他面前却一败涂地,溃不成军。她立刻就明白了祁京墨此人不简单,控制得住棋局的人,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他是在麻痹敌人吧,如果真是这样,那他绝对很成功。她又想起那天棋局过后,他眼中温柔的笑意,几乎能让人沉醉在里头……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