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堂春》史官

8、前情 中

　　天微亮陈沉香便起了床，穿好衣服到井里打了水，净了脸便牵了牛出圈。到地边把牛绳在大树上绕一圈，然后自己蹲在地里扯了一会子草这才回家准备早饭。
　　姜媒婆倒是一大早便来了。这方圆几里地，她也就看这家姑娘最顺眼儿，尽管姑娘嘴不甜不会笼络人，但是那个面相一见到就觉得窝心啊，也难怪沈公子会看上了。只是沈公子也是走南闯北见过大世面的，难道就真没有其他人入得了眼，却要巴心巴肝的要这个丫头？姜媒婆一边想一边同陈胜哈拉。
　　沈老夫人的要求是愈快愈好，自己当得尽心尽力，才有更好的谢礼可拿。然而这门不当户不对的，不知道将来会折腾出什么来。只盼这家的姑娘够聪明别放太多心进去。不过话说回来，这家小子人也不错，在这里也是薄有名气，将来指不定就鲤鱼跃龙门了。一朝富贵，那时，两家大概也就算相当了。
　　“沈老夫人的意思自然是越快越好，可这再快也得礼节齐全，不能让你家姑娘委屈了不是。所以我今番来，您二老要是同意了，便把你家姑娘的生辰八字给我，我且先去找庙里请庙祝算了，若是相契便好打算。”
　　“这，”陈胜迟疑，“不瞒姜媒婆你说，我还真不记得了，要不，你先等等，让我好好想想？”
　　“姜媒婆，您也饿了吧，香儿正做饭呢，不妨先吃了饭再说，也不缺这会子工夫不是。如果，您真急了，我就让勋儿写下来给您，保您走的时候有就是了。”陈氏道。
　　“听你这么一说，肚子还真叫起来了，”姜媒婆嘿嘿一笑，“那就叨扰了。”
　　“说哪里话。香儿要是得觅良缘不还都是姜媒婆您的功劳。”
　　“这话儿也在理。”姜媒婆毫不客气的受了这句吹捧，敲敲烟杆，“大妹子，我这瘾又上来了，不吸一口啊就呵欠连天没个精神，大妹子，你讨厌烟味不？”
　　“不碍事，我家那口子有时也吸两口，也就那样不见多难闻。您随意吧。”
　　“那中。”姜媒婆裹上一杆烟，用火绒点着了，吸一下，吐出硕大的烟圈来。
　　“姜媒婆，我知道揭人不揭短，可这到底是自家的闺女要找夫婿，您哪，能不能说句实话，那沈公子为人真的还好？”
　　“岂止是还好。”姜媒婆用烟杆敲敲桌子，“他啊，根本就不是常人。你说吧，哪只猫儿不吃腥，可他就绝了，真不去青楼半步，就是谈生意也必得是在正经地方，不然还会发脾气走人，而且又不嗜赌酗酒，真是少见的一个好男子。就我这些年的眼光来看。他能看上你家姑娘真是你家姑娘的福气。”
　　陈氏陪着笑笑。
　　“不过呢，我看你家姑娘那也是好的，虽不是标准的美人，但是那份气质，就是在一般的大家闺秀身上也找不到。我说你啊，也是烧了高香得这么个灵气逼人的闺女。”
　　陈氏不语，依旧笑笑。
　　吃过饭，姜媒婆就拿了陈沉香的生辰八字去央庙祝算一下。
　　“倒是旺夫的命格。”庙祝说。
　　姜媒婆喜不自禁，捐了香油钱后心满意足的离去。要庙祝说什么好话出来可真不容易，这也就是说姑娘命很好呢。
　　但须得夫妻和睦，无横生的枝节，如此，自然旺夫。然而。但凡是人，六根不净，心中潜魔，要想夫妻同心谈何容易。
　　可惜了姑娘的好命格啊，却自小不得太平。
　　沈老夫人并不明白儿子的心思。在她看来，一个小家碧玉都算不上的姑娘不过是做妾的命，哪有资格做自家明媒正娶的媳妇。但是儿子坚持自己也没有办法。这孩子啊，就是太有主见了，明明婚姻大事应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
　　“如何？”沈老夫人问。
　　“老身我到这把年纪还是第一次见到命格这么好的。”姜媒婆说。
　　“是么？那也算有一点可取之处了。”沈老夫人道。
　　“话不是这样说，老夫人，那陈家闺女也是俏人儿一个，长得虽不是天香国色但也差不到哪儿去，更让人喜欢的是她待人接物也是大方有度，真的也是不可多得的。”
　　那是你没有见过世面，看见一朵野花儿就以为可以和牡丹媲美，沈老夫人心里暗自讥讽。嘴上却不多说，要是让儿子知道了自己这样的心思还不定怎么闹腾。
　　瞧你那不以为意的样儿，能逃得了我的火眼金睛？不过，那是你的事儿，我可管不着，我只管这姻缘成就我鼓鼓的红包，只是，还不知道谁是猴子谁是佛呢，你以为这世上的灯都省油来着？姜媒婆抖抖烟杆。
　　“那这事就定了？”姜媒婆问。
　　沈老夫人点头。
　　“那我就去忙活下面的事了。”姜媒婆起身告辞。
　　“莲蓬。”沈老夫人唤道。
　　“什么事，老夫人？”
　　“去把那个茶杯扔了吧，再把桌椅打理干净。”沈老夫人吩咐。
　　“是。”莲蓬回一声，端着茶杯出去。
　　陈家这头的了姜媒婆的信儿，反应各各不同。
　　陈勋忽然明白这事已成定局，那一股子玩闹劲儿倏的就没了。大男人一个，心里却生出许多不舍来。真想吧妹妹放在家里，天天瞅着时时拌嘴儿，但他也知道这是不成的，妹子总归得出嫁，会成为别人的新娘，别人的明珠，捧在手里含在嘴里都是别人的，自己沾不得一星半点儿。忽然生起闷气来，若是妹妹未曾流落到自家该多好，可是若非如此，世界这么大自己又哪里有缘见着妹妹的人，知道妹妹的好。
　　陈勋咬咬牙不再深究，把这一茬儿死命的往心底埋去。
　　作为一家之主的陈胜却是万分高兴的。得这样一个女婿实在脸上有光，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攀这样一高枝儿，即便不得实惠，但也会有吹牛的底气儿。只是这种高兴的谦虚不敢在陈氏面前显露出来以免不仅讨不了好还吃够白眼睡够冷被。
　　陈氏时时惆怅，不知女儿此番好坏，难免挂怀，到终了唯有叹息，看天意吧。
　　陈沉香笑笑，转过身去，端了铡好的野菜喂小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