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本良妃》团子月

36、进宫

　　这几日弥生过得十分平淡，白日里在自己的院子里喝喝茶剪剪花枝，月茶自然和她那几个阔别已久的小姐妹相处甚欢。只是到了夜里，当月色的银霜模糊了视线，弥生眼前总是忍不住浮现出那张熟悉的面容。

　　算算时日楚厌应当已经到江南一带了，也不知楚厌找出控制灾情的法子没有，也不知还有没有犯病。越想越是心神不宁，一个不注意一朵长势极好的兰花便轻轻巧巧飘落在地。

　　真是疯了。她暗暗道。

　　月茶端着盛着玫瑰花露的银盆进来让弥生泡手，笑盈盈道：“月色虽好，却不能久观。若身子受寒了可怎么是好？”

　　弥生微微凝眉，脸上却无笑意，只是不自觉地捏紧了袖间的那一张纸条道：“这几日我总觉得楚厌他要出事，这么久了也没个书信，你说他走前药带齐了么？”

　　“您呀就别忧心了，尧镜侍卫会照顾好王爷的。想必是灾情严重，书信是送不出来的。”月茶放下银盆，皱着眉想了想答道。

　　弥生想起昨夜做的那个梦，楚厌满脸血污地一步步朝她走来，眉宇间的那一丝哀愁萦绕不去，快要走到她面前时却被一把利刃贯穿胸口。下手的人被楚厌的身影笼罩住，纵使她拼命哭喊，纵使他笑容淡淡，楚厌也再醒不来。

　　虽说梦都是反的，但想来始终在心里是个疙瘩。她闻着淡淡的玫瑰花香，闭上眼睛想了想，顿了顿终是说道：“月茶，明日我要进宫。”

　　月茶虽不知道自家王妃为何突然说要进宫，但为人奴婢的，本就不该多听多问。她点头道：“奴婢等会就去吩咐门房备好车马，您且安心歇息吧。”

　　“嗯。”月茶做事，她还是放心的。这燕都，怕是很快就要不平静了。

　　第二日清早，一辆马车便低调地驶出了药谷山庄。弥剑秋背着手望那辆渐行渐远的马车，在心底深深叹了口气，他后悔了，若是要将弥生牵扯进这场政治的风波的话，他无论如何也不该同意两人的婚事。何况自己的女儿似乎还真对楚厌上了心。

　　已经快要进入皇城的巷口，太阳慢慢升起来了，打破了一夜寒霜的寂静。弥生伸出手抚摸身边摆放整齐的那两篮云片糕，嘴角挂上了浅浅的笑容，想必楚芹也十分想念这云片糕了吧。自从那日一别，她就再未见过那小家伙。

　　此时楚芹正窝在太后的慈宁宫中，捧着一本诗集哭丧着脸摇头晃脑。正中间坐着一脸严肃的慕容灵，抿了一口茶后看见正打着瞌睡的楚芹，心中的火顿时不打一处来。

　　“袭宁！”

　　一声饱含威严的话将楚芹活生生从梦中抓出来，她揉了揉眼，听见自家母后的呼唤顿时警铃大作，从小到大，母后大多是唤自己阿芹或芹儿，若是气急了至多叫一句楚芹。这样直唤自己封号的情况还从未出现过，她慌忙放下书，可怜巴巴地望着慕容灵道：“母后，儿臣在。”

　　“身为嫡公主，你这样只知吃喝玩乐，琴棋书画一窍不通成何体统？就连比你小个一两岁的楚湄她们都在学习刺绣了，从前只当你年纪尚小，又是嫡公主，日后不需依靠这些取悦夫君。可如今朝野上下都传袭宁嫡公主空有身份，实际不过是草包一个。难道你就不知？”

　　听慕容灵提起自己那个“聪慧机灵”的庶妹，楚芹忍不住嘟起嘴道：“儿臣可是母后的女儿，当今皇上的胞妹，何必要跟她们比？”

　　看楚芹还敢顶嘴，慕容灵气得说不出话。大殿上气氛一阵冷凝，一宫女走进来打破沉静，道：“禀报太后娘娘，摄政王妃求见。”

　　“快传她进来。”慕容灵因为弥生的到来恢复了神志，连忙回答道。

　　只见殿外的女子迎着阳光款款而来，精心挽成的乌鬓显得整个人更加柔美动人，一袭银梅百水裙曳地，巴掌大的小脸带着笑容。屈膝行了个礼，道：“臣妇给太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

　　慕容灵看得心中欢喜，碍于自己还在气头上，清了清嗓子道：“摄政王妃免礼，赐座。”

　　楚芹动了动鼻子，见到热气腾腾的云片糕，再一想起方才的委屈，顿时热泪盈眶，让弥生倒是很不好意思，这云片糕真就那么好吃？

　　“公主喜欢就好。”弥生很是欣慰。

　　慕容灵见楚芹的样子恨铁不成钢，当着弥生的面上也不好再训斥她，便不再管。笑问道：“听说阿厌送王妃回了娘家小住？”

　　弥生有些不好意思，似乎还未习惯这种拉家长里短的说话方式。慕容灵看在眼里，毕竟是过来人，怎会不懂这样的小女儿情态。看来阿厌是真真切切地将这个王妃放在心里的，不然不会如此为她着想。

　　楚芹先开始还在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家母后的脸色，后来直接放飞自我吃得不亦乐乎。慕容灵看得头疼，也看出弥生心中有话要讲，便带着她入了寝殿，吩咐人分别守在门口。

　　“哀家看你一直欲言又止，现在就只有你我，有什么话放心讲便是。”慕容灵拉着弥生的手，诚恳地问道。她对弥生是没有半分防备之心的，既然是阿厌看好的人，她就该相信阿厌的眼光。

　　弥生面色凝重，确定两侧无人之后才小心翼翼道：“前几日王爷临走时，曾给妾身留下一张纸条。让太后和皇上做好准备，不久之后燕都也许会有一场动乱。”

　　“哀家明白了。你让阿厌在外莫要担心，哀家会护好皇城。”慕容灵郑重地点了点头，握住弥生的手略微使了些力。

　　弥生见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慕容灵眼神坚定，被这沧桑的岁月催得华发早生，心中一阵心酸。她点点头，应承了下来。

　　慕容灵留弥生在慈宁宫中用了午膳，便说身子乏了。弥生也极懂眼色地主动退下，出了慈宁宫便是御湖，湖面上涟漪泛起，微风徐徐，她想起尚且关押在天牢的魏皖汀，心中一片冷寒。

　　魏皖汀毒害娘亲，通敌卖国的事她还未跟爹爹提起，一是因为灾情紧张，等楚厌回来再行处置，二是把魏皖汀牢牢抓在手里，对牵制元稷泽也有一定作用，就算元稷泽不顾魏皖汀的安危，想必她远在东祁的娘家也不会轻易罢休。

　　不知不觉，走到了楚厌未出宫开府时住的寝殿。弥生抿了抿唇，轻轻推开宫门走进。虽然此地早已经空着多年，慕容灵宠着楚厌，没得到吩咐自然是谁也不敢贸然住进。但这里依旧被宫人们打理得很好，花草树木郁郁葱葱地生长着，合力建造了一片充满生机的土地。

　　大殿里有几个来打扫还未来得及离开的宫女，见到未穿朝服的弥生，也只当是哪家的千金小姐误入了此地。互相使了个眼色，便上来轻施一礼道：“这里是摄政王殿下的寝殿，还望小姐留步。”出头的宫女长相清丽，语气还算是客客气气，不过总有那么一丝傲气。

　　一旁的月茶听得气愤，压着怒火上前一步道：“这是摄政王王妃。我家王妃进入王爷的寝殿难不成还要请示你一个小小的宫女？”

　　为首的宫女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她是真没想到眼前的美貌女子竟是传闻中的摄政王妃。她压下惊奇，姿态放低了一些道：“还请王妃恕罪，只是摄政王不喜旁人随意进出这里。请王妃不要为难我们这些奴婢。”

　　弥生睨了这两三个宫女片刻，直到看得她们背上都冒出了细细的冷汗。突然笑若春花道：“本王妃只是进去看一下，也不行？”

　　“这......还请王妃移驾。”那宫女抬起头看了一眼面带笑容的弥生，心中稍微有了些底气。纵然是王妃又怎样，这是皇宫，不是摄政王府，更不是弥家，由不得她胡来。

　　“这是自然的。只是姑娘腰间这块白玉，应该不是你一个奴婢能够拥有的吧？”弥生笑吟吟地问道。

　　月茶顺着自家王妃的眼色一看，的确，鹅黄的腰带间揣着一块成色极好的玉佩。她不是没见过好东西，从前跟着弥生，什么南海珍珠血珊瑚的也见过不少，只是这样温润的白玉她还是头一遭见到。自然，这样的好东西也不是一介宫女能够有的。

　　那宫女看弥生说得一针见血，本就心虚的脸上更是难看。她支支吾吾道：“这玉佩是奴婢的表兄相送，奴婢不知王妃此话何意？奴婢实在愚钝，请王妃告知。”

　　“本王妃什么意思，姑娘如此聪慧定是知道的。”弥生笑吟吟地走进那宫女，伸出纤纤玉手将那块玉佩提起来一看，脸上虽带着笑意，但眼中似乎有冰雪消融般寒冷。

　　“本王妃且不知，你家表兄也单名一个厌字。”女子清清冷冷的声音不大，却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震慑得不轻。只听那王妃又笑着补上一句：“跟本王妃的夫君名讳一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