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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 3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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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听墙角虽不厚道,但有效果。项京和江曳二人总算是弄明白了这伙人什么来头。
并且联想到之前齐涛问梁辉那句“为什么不去找项京帮忙?”项京大概明白了梁辉遇到了什么事情。
最近他爸项荣单位正在负责一项房地产开发工程,正是方洪刚所谈论到的参与的工程项目。这项工程因为正好在学区附近,所以工期短,任务重,项荣近些天来不断加班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前期的设计、招标,以及后期的奠基建设都是小事,其中最难得还是要与人沟通,协调各方利益,处理好与住户间的关系,才是在动工之前的头等大事。
而其中涉及到的拆迁户正好包括了梁辉奶奶。
只不过本应是按照程序流程所进行的事情,梁辉到底遇到了什么困难才要这么急切的出来打工?
梁辉此时的状态,大有不管不顾几个月之后的高考的意味在。
据项京对梁辉的印象就是,此人非常孝顺,对奶奶和对家妹妹都是没话说得好,并且学习也十分刻苦。上一个好大学,找一份好工作,基本就是他最单纯的愿望。
而梁辉奶奶所住的区域,正是房价炒的很高的学区房。按理来说一旦拆迁便能获得很高一笔补偿。如果可以的话分一套居室也不是不能。
明明是一件喜上眉梢的好事,为什么梁辉不见开心,却日渐愁云惨淡?
项京本欲凝神细听,结果方洪刚等人明显醉意上头,闹着就要去舞池中央跳舞。还不管不顾的拉着坐在身旁的一位姑娘陪,但手的位置已经不是该放的位置了。
姑娘脸上一闪而过一丝嫌恶,然后迅速调整好了表情,红唇唇在昏暗的灯光下露出一个鲜艳的微笑,左右打哈哈间又灌了方洪刚几杯酒,企图让他直接醉倒、停止他那作妖的心。
除了之前提到了李哥、齐涛,其余一些年轻人们要不就在行酒令,要不就抱着女孩子暧昧纠缠。眼见夜晚越来越深,酒吧的光越来越暗,隐藏在黑夜下深切的人类欲望逐渐展露。人们脱下了行走在光天化日之下的伪装,每个人都像换了张面孔似的,张牙舞爪地显现自己的疯狂。
眼见隔壁桌几人嘴里已经没再说什么正经话了,江曳推推身旁的项京,问道:“走?”
项京道:“走吧。”
这番探听好像也没有深入到更细致的内容,二人多少都有点失望。不过想来,比起打听梁辉遇到的困难,二人更不能接受的是,他居然真的和吴涛一起厮混于此。
听到是一回事,见到是一回事。眼见为实的时候,项京多少还是有点难过。
答应和江曳一起来的时候,他其实是希望找不到梁辉的。
那个踏实的青年,总会跟在他们一群人身边,听着他们插科打诨,自己在一旁乐呵。
从没见他计较过什么,和小区小孩儿打架时给他放哨,给逃课的他们提供场地。项京已经记不清多少次,他和乔建达徐彪等人逃课没地儿去,就去梁辉家买一堆零食泡面,然后围在一起看电影,悠闲度过一又一个下午。
他们谈论装模作样的老师,有趣的同学,隔壁班那个长相甜美的女生......多少少年心事都藏于那个小房间的午后,男孩们相继成长为少年们。
本以为大家会一起按着一个方向继续走下去,却不知什么时候有人悄悄转了方向。
项京走在霓虹灯下,心情却有点黯淡。
江曳看着默不作声地项京,拍拍他的肩膀聊作安慰。
项京闷声道:“齐涛说,我可能能帮到他,那你说,他怎么都没问问我呢?”
“......”
“问都没有问,他还当我是他朋友吗?”
“......也许就是因为是朋友,才说不出口吧。”江曳道,“梁辉是个体贴的人,怕是会打扰你的生活,才选择自己扛的。你要体谅他。”
“再说了,每个人有每个人自己的命运去承担,你也别太过自责。”
项京看着江曳,想到这个人,不久前才经受了母亲差点离开自己的痛苦,现在还跑过来安慰他,便觉得自己十分不是人。项京马上收敛了情绪,两人一起打车,在项京家门口道了别,然后各自回到了各自的家中。
回到家的时候项荣和秦晓茵已经休息了,项京不便打扰,便决定等明天中午在问自己父亲,知不知道梁辉家目前的情况。
结果不等自己开口,答案便自己上门了。
一如往常般,项京中午回到家,在门口把围巾大衣一股脑地解下,结果发现了地上一些泥泞的痕迹。
他暗想:“家里是来客人了吗?”
循着说话声音而去,项京赫然看到自己父亲正在和一位老年人交谈。那老人身旁还带着一个扎双马尾的小女孩。
不是梁辉奶奶和他家小妹是谁?
“阿婆好,您和梁云怎么来了?”
他第一反应便是心虚,不会是梁辉惹出什么事,梁辉奶奶来向他打听或者问罪来了吧?!
看梁辉奶奶满面愁容的模样,项京直觉不好。不会还真给自己猜中了吧?
还不待梁辉奶奶说话,项荣倒先说道:“已经中午了吗?不如梁姨您和小云就在这边吃午饭吧。吃完饭我们再说好吗?”
梁辉奶奶纠结了一会儿,仿佛觉得麻烦人不太好意思,但又苦于事情还没解决,还不能走。左右为难了会儿,还是点点头答应了。
秦晓茵没想到今天中午还多了两口人,只好歉意道:“没料到您要来,做的不多,小云不够吃的话再和阿姨讲,阿姨给你再做好吗?”
梁云乖巧地点点头,梁辉奶奶在一旁赶忙推辞道:“够了够了,小姑娘家的胃口小,吃的不多的。太麻烦你了!”
秦晓茵忙道:“不麻烦不麻烦,是我招待不周。还怕饭菜不合您口味。”
几个大人推拉客套,一顿饭的开场愣是磨了五分钟。项京从学校回来,早就饥肠辘辘。但碍于陌生长辈面前不敢造次,只好默默地看着他们一个个落座,摆筷,等大人先动菜了,自己才敢跟着夹。
这些礼节在平日里项京是不会在意的,但项荣回来,或者有外人在的时候,项京便会规矩一点。
一来是面对外人基本的礼貌得有,二来他有点怵他这个细节狂魔般的父亲。
也不知是不是各怀心事,一顿饭吃的索然无味。平日里项京还会讲些好玩的事儿给秦晓茵。但今天的气氛莫名的压抑。结果饭桌上除了几句“小云多吃点”“阿婆您尝尝这个”便再无其他声音。
项京踌躇了半天,还是耐不住好奇地问:“阿婆您今天来,是因为辉子吗?”
梁辉奶奶犹豫地看了眼项京,又看了眼项荣,见对方家长并没有制止或不满的意思,便说道:“不...不全是,他不知道我今天来。”
项京家没有那种“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的规矩,况且项荣和秦晓茵一贯把自家儿子当成一个独立的男人在看待,见梁辉奶奶已经开了个头,秦晓茵便接话道:
“梁姨想让我们帮她找找关系,她想变更产权。”
“怎么突然间,在这个时候?”
就好像戳到了梁辉奶奶的痛点似的,她眉头皱了皱,一双老眼泫然欲泣。她叹息道:“都怪我当时心软啊,把房子给了我那个不争气的儿子,结果他现在,要拿拆迁款跑咯!”
梁辉家事项京早有听说,他那“不争气的父亲”项京也是见识过的。喝酒打架赌博,什么不好他玩什么。耍酒疯把老婆打走了,把整个家庭搅得不得安宁。前几年犯了法坐了牢,反而让梁辉兄妹俩得到了些许安宁。
结果没成想,宁静的岁月没过几天,这人又出来兴风作浪搬弄是非了。
“本来他坐牢的时候,我就想一纸诉状把他告了啊!一笔抚养费没给不说,我辛辛苦苦帮他养大了个儿子,眼看要上大学急需用钱,他居然就想着带着钱自己逍遥作乐,一点良心没有,作孽啊!真是作孽啊!”
梁辉奶奶看着梁云,更是苦从中来,饭也不吃了,端着手绢就要擦泪——
“梁云转眼也要升小学了,小孩子上学不是钱啊,补习班不要钱啊,小女孩打扮不要钱啊?!这人抛妻弃子做的这叫人事吗?!”
梁云听到自己的名字,也不知听懂了多少,但能从奶奶的神色和语气中探得出不是好事。便也跟着怯生生地放了碗,不敢再吃。
秦晓茵看着于心不忍,又给梁云碗里夹了块鸡腿。
梁辉奶奶这边像是开了话闸,也仿佛终于找到了宣泄的通道,讲到为难处突然泣不成声。情绪激动间竟突然给项荣跪下——
“求求您了项工,帮帮我这个苦命的老人家吧!这笔拆迁款是无论如何不能给那个丧尽天良的人的啊!”
这一跪简直石破天惊,项荣连忙起身要扶,秦晓茵也是半跪地上作搀扶状。就连项京也赶到梁辉奶奶身边,忙道:“阿婆您快起来!”
项荣道:“梁姨,您先起来,这地上凉,我怕您身子骨受不住。”
梁辉奶奶颤颤巍巍道:“那您这是肯帮我吗?”
项荣叹了口气,说道:“我能帮肯定是要帮的。尽我最大可能地去帮您,但我不能保证结果,这事情还是要靠专业人士去处理的。”
一番话说得恳切,梁辉奶奶因为项荣是负责这次拆迁的工程师,便可以后台操作把工程款直接绕过梁辉父亲给到梁辉奶奶。老人家的心思还是老一辈那种人情操作,殊不知他行走在高位也战战兢兢,按部就班,是丝毫不敢徇私枉法的。
产权名字是梁辉父亲,这要他如何操作?只能说尽他可能去帮梁辉一家找一位优秀的律师,帮他们打产权官司。
此战线被拉长到仿佛遥遥无期。老一辈的人耐不住心力的消耗,项荣明白,但却也无可奈何。
梁辉奶奶闻声还想再言,却也不知再说什么好。求对方帮忙本就已低三下四,再得寸进尺是再也不得了。
只能先进行到此,日后再看看有没有更进一步的余地了。
于是她被众人搀扶着,慢慢站起身,躬身微微行了个谢礼。
离开项京家的时候,梁云转头,深深地看了项京一家人一眼。
没人懂这个小孩子从刚才的景象中,内心遭受了怎样的震撼。
可项京却知道,与这孩子再见面时,她怕是再也不会甜甜地叫他“项京哥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