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阳城纪事》字如卿

4、成为反派的第一步

　　南卿离完成她的梦想还要跋涉十万百千里，然而她已经遇见了第一道坎，就目前看来，这个坎还是她迈不过的那种。

　　在她一脸冷漠地盯着徐家两兄妹嚎啕大哭了近一刻钟之后，客栈掌柜都忍不住要爆发了，他们终于哭累了。

　　徐深深努力地睁大了一双肿成核桃的金鱼眼，一面小声抽噎，一面伸手去拉南卿的袖子，

　　“姐……姐姐，我们保证不添乱，我，我们家会付钱的，我爹他，他的钱反正都用不完，他还经常在乱花……你，你不要绑我们……嗷……”

　　一句话说出来费了好大的劲，末了又忍不住扯着沙哑的嗓子哭了两声。

　　如此收放自如的情绪，如此穿透耳膜的魔音，如此流之不尽的眼泪，如此锲而不舍坑自己爹娘的败家精神，南卿服了（其实主要还是烦了）。

　　“闭嘴，谁再哭一声，立马丢出去没商量。”

　　几乎是一瞬间，两人立马瘪着嘴抽抽鼻子，连“嘤嘤嘤”的声音都没有了。

　　“……”

　　她从桌子底下扯出两条小凳，往床前一摆，恶狠狠道：

　　“都坐下，我问什么答什么，实话实说，答不上来的老实告诉我。”

　　徐深深和徐浅浅点头如捣蒜，规规矩矩的坐下了，腰杆挺直，双手摆在膝盖上，安静如鸡，仿佛等待班主任训话的小学生。

　　“你们家是干什么的？”

　　两兄妹争先恐后地开口，你一句我一句，叽里呱啦的，南卿还没听清楚几句，两个人就快要因为意见不合吵起来了。

　　“都闭嘴，说话之前先举手，我喊谁谁开口。”

　　二人瞬间安静，无比乖巧，只睁着两双红肿的大眼睛看着她。

　　“徐深深，这题你来。”

　　然后哥哥露出了得胜的微笑，

　　“我家是做生意的，娘之前说过，我们家的地里可以采龙睛石。”

　　哦……家里有矿。

　　“不对不对，爹他说的是我们是给别人借钱的，然后别人就会还好多好多给我们，然后家里就有钱了。”

　　徐浅浅着急补充，末了还看了一眼正在瞪她的亲哥，表情得意。

　　嗯……还放高利贷，难怪一直教育他们被别人逮住了不能自报家门。

　　徐深深对她妹妹的出色发挥表示不高兴，于是接着卖爹娘，

　　“娘还说了，是因为爹给提督叔叔送了房子，然后我们就可以开酒楼了，这比收钱赚得多。”

　　啊……官商勾结，不过你爹怎么回事，做点坏事还都给你们一五一十地招了咋的？

　　“你爹叫什么名字？你们家住哪？”

　　“这个我知道！”

　　徐浅浅高高举起了她的右手，学会了抢答。

　　“我爹叫徐财神，我们家住在茶柳街！”

　　“问的是本名，没问你外号。”

　　“可是我爹在家谱上的名字就是这个，先生还教我写过呢！”

　　那你爹的名字取得很嚣张啊……

　　“你们怎么会被拐到这里，家里没派人找？”

　　“我们，我们偷偷出门买吃的，有个老女人抱着我妹妹就跑，然后我就去救她了。”

　　徐深深拍拍胸脯，十分骄傲。

　　“……”

　　那你真的很棒棒哦，仿佛现在因为被抓而回不了家的只有你妹妹一样。

　　“我们丢了，家里不敢张扬的，我们家得罪的人太多了，万一被仇人知道了，先找到我们就更糟糕了。”

　　可不，又放高利贷，又和官老爷私下勾结，主要家里还有矿……

　　“听着，跟着我可以，有三点要记住。第一，再也不许叫我姐姐，这称呼一听就不酷炫，有损我将来威名。第二，待在我身边不可以惹事，我指东你们不能往西，我吃辣你们不能嗜甜。第三，我把你们送到城东，绝对不许你老爹老娘以报恩的名义纠缠。要是被外人知道我居然五讲四美助人为乐了，那我的名声岂不是都被你们搞坏了，别人都会误会我是个好人，这让我还怎么为非作歹？”

　　徐深深和徐浅浅听了，激动不已，两人一左一右抓着她的手，摇上摇下。

　　“姐姐……”

　　“不可以叫姐姐，对姐姐的名声不好……要，要叫老大，叫老大！”

　　“这个好，我们有了老大，将来也可以做有格调的坏人。”

　　“不，这么弱鸡的小弟对我来说没有帮助，只会拖后腿，万一我跟别人打起来，岂不是还要照顾你们。”

　　“不会的，我们跑得很快，会躲起来的。老大你和别人打架，我们在后面给你助威。”

　　小学鸡打架吗？想想就很没排面……

　　南卿很不乐意，但是并没有人问她的意见。大晚上的，为了给两个饿哭的小鬼觅食，她甚至不得不重新叫脸色难看的掌柜准备了一桌宵夜。

　　徐深深和徐浅浅许久没有吃过饱饭了，因此她也不敢弄些大鱼大肉，怕他们吃了反而闹肚子，只弄了些清粥小菜。就是这样这两人也吃出了狼吞虎咽的样子。

　　“我们以前不这样，就是太饿了……以后我们一定规规矩矩地吃饭。”

　　徐浅浅怕南卿嫌弃他们，吃完了好不好意思地解释。

　　南卿并不苛责，她现在已经有点麻木了，想想明日的御剑飞行之旅，以她的水平，带着这两个拖油瓶，坠机是十分有可能的，那么又只能回归马车交通？想想就令人头疼。还有李家，这才是自己这段出差之旅的主要目的，李家的小少爷还病着，若是磨蹭着只怕也难做。那么把这俩货放在客栈里？办完事再来找他们，可他们也不够机灵，再被那个屠七找到了打死都有可能。这是什么进退两难的魔鬼副本啊，南卿作为一个被两个孩子挤到床脚缩成一团的卑微反派，承受了她这个段位不该承受的压力。

　　第二日天还没亮，史上最伟大的黑暗大魔王带着她的两个拖油瓶出发了。徐深深和徐浅浅一个抱着她的衣服，一个抱着她的零嘴，跟在她身后，乖的不得了。

　　好在这个时辰已经有租借马车和车夫的商家了，甚至因为时辰尚早，城南的交通状况出奇的好，修士们该御剑的在天上秀来秀去，地上的人早已见怪不怪。

　　李家虽然有钱，但就住在城南边缘，家大业大的，地方也好找。南卿费劲千辛万苦到达目的地的时候还免费看了场热闹。

　　李家大门口，十几个家仆围着一个穿着青衣的青年公子，七嘴八舌地冲着他骂个不停。被围在中间的青年满脸冷漠，垂眼看着地面，连个眼神也不屑给他们。

　　南卿探头看了一眼，忍不住吹了声口哨。哟，这小哥长得挺俊。

　　关于审美这件事，她是很有发言资格的，毕竟寒山阁的人虽然不怎么正经，但是就皮相来看还是人模狗样的居多。好比说二师兄曦筠，可谓是唇红齿白，美如冠玉，妥妥“红颜祸水”一个。多少怀春少女和少年冲着他这张俏脸没完没了地上山“看病”，南卿和七师姐为了替他挡住那些虎视眈眈的追求者，就差没在他坐诊地堂子门口打上两套军体拳以示威慑了，为此她们不知受了多少白眼。

　　如果说二师兄是长得俏，那四师兄虞山则是南卿心目中长得俊的杰出代表，剑目星眉，意气风发，当然这其中也有偶像光环的作用。虞山要不是个阎王脾气，没准儿也不会打了一百多年的光棍。就是退一步说，连于毅那吃啥不剩的货看着也眉清目秀挺像回事的，不时有小娘子给他送点汤汤水水什么的。

　　在这种环境中生活了十几年，就是对容貌没要求的人也渐渐挑剔了起来，南卿在山上每天接诊那么多男女老少，也见不着几个她能问心无愧说好看的人。

　　如今见着这青年公子却不止好看的程度。与曦筠比俏稍差点，论俊倒和虞山不相上下，可是人家又俊又俏啊，板着个脸看着还挺矜持，就是那种叫人有点想调戏，又有点想勾引的样貌。

　　南卿大业未成，是无意于儿女私情的，就是曦筠脱光了站她眼前她也不为所动。（曦筠：“……”）于是她也就安心看热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