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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魅魔的蠢动(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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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三暮四郎、麻绳逮郎,这两个家伙我可太熟悉了。
没错,确实可以说他们是推理小说作家,而且最近也火得一塌糊涂,就连身在大洋彼岸的我都买了他们的书。
别误会,我不是什么推理小说迷,只是老大很喜欢这类型的,我就捎带着看上一两本,好在日常闲聊时找些话题而已。由于研究不深,我连他们写的是本格变格都分不清。
“是吗——没想到真人是这个样子啊,为什么不在书上印作者照片啊?”老大兴致勃勃地追问道。
这明显已经和案情没关系了,但鉴于在这个病房里没人敢对他说个不字,谈话还是继续友好地进行。
“嗯、是因为这个小鬼啦。”
一提到自己的本职工作,朝三暮四郎就恢复了元气,也不再战战兢兢了。
“因为还是未成年,而且,长得也勉勉强强,公布到社会上的话,就有得他忙了,保不准很难再写作了之类。明明是两人合写,却只公布我的长相的话会很奇怪,索性我也保持神秘感好了。”
像是对他的用词很不满,麻绳逮郎从鼻子里闷闷地哼了一声,却没有反驳。
这样一来,真的有长辈和晚辈的样子了。的确,以麻绳的容貌,招来的麻烦可能比崇拜大得多。
“在我看来,麻绳先生的东方人气质非常特殊,假如说在别的场合下被我见到,我无论如何也要引荐你不可。”
Rin Pride也搭腔道。
“谢、谢谢……您过奖了……”麻绳一改犀利的语言风格,结结巴巴地回道,“我不适合演戏,就这样写点东西已经很满足了。”
看他这个模样,大概是真的不愿抛头露面吧。我也可以理解,如果让我接受那么多记者的刁难,我可能会紧张到昏厥倒地。
“总而言之,事发当时,我注意到窗下有一只皮靴,感到非常迷惑,就踩着花心男的肩膀,往屋里张望。Rinrin就倚在柜子前,紧紧抱着一幅画,就那样不省人事了。”
“Rinrin?”
雷奥纳闷地嘟囔道。
“……是粉丝对他的昵称。”我悄声解释。
看来雷奥对于这些事情一无所知,还真是个跟不上时代的老古板。
“那皮靴是你扔出去的?”
老大转向Rin。
“是的,虽然也大声呼救了,但我既没有那个力气不停地喊叫,又没等到救援,只好出此下策。之后不久,我就昏过去了,再醒来,就已经待在这个病房里——和它一起。”
红发绿眼的演员轻抚手中的画框,显然极为珍爱它。
我从小就缺乏艺术审美,在这方面没有一点天赋,人贵有自知之明,我也不浪费那个钱买艺术展览的票。
因此这画在我看来也没有什么稀奇,虽然图象被扭曲成与原先截然不同的模样,但我还是能看出画的是什么:一对恶魔角(虽然就是山羊角的样子,但画家想要表达的大概是恶魔)、一捆绳子、一个穿着白色T恤的影子和一条裙子。它们杂乱无章地排列在画面里,让人摸不着头脑。
“这是天才画家伦纳德·康纳的作品。”
Rin简单地介绍道。显然他认为人人都知道伦纳德·康纳是哪根葱,完全没有继续解释下去的意思。
“我曾听过他的名字,”多稀奇,这次轮到十万个为什么来向我科普了——雷奥一本正经地说,“据说他是拥有上帝之眼的艺术家,所画的画都带有近乎魔性的魅力。最近十年他已不再对外公布作品,可谓一画难求。”
那么,就是说这玩意儿很值钱吧?好了,只要知道这些,对我来说就足够了。
“呀,也就是说,这是美术馆的展品喽?”我插嘴道。
“我想是的,当我看见它时,简直欣喜若狂。我不明白如此重要的展品为什么没有在事前进行宣传。为了保护这个意外之喜,我重新回到美术馆深处,却没有想到上天不会给我第二次逃出的机会。”
或者说,为了一幅画就让自己深处险境,如果不是真心喜欢,傻子都不会这样做吧。
相较而言,据围观群众反映,美术馆的经理表现相当沉着,半点没有心疼钱的意思。
“但是,为了死物而让自己差点丢了性命,怎样也不划算啊。你的粉丝们会伤心的。”
当然,我也会伤心的。
“是、是。”Rin笑意盈盈地答道,“这方面我很了解。”
你根本不了解!不如说假如你都知道的话,现在就该给我个签名才是。
正在我气结之时,病房外传来有规律的敲门声。
“不好意思,请问我可以加入到你们的谈话中吗?”
——这名衣着简洁、仪态干练的女性向我们恭敬地鞠了一躬。
“我是XX美术馆的负责人,请收下我的名片。”
接着,她就给在场的所有人(除了朝三暮和麻绳,我估计是他们一早就认识了)都递上了名片,包括卧病在床的Rin Pride。而后者估计找不到一个口袋可以装它,就随手将其放到旁边的桌子上了。
“嗯……XX美术馆经理……早生贵子?”老大用完全不像是个俄罗斯人的口音字正腔圆地念道。
我也不知道老大懂得几国语言,反正他是看得懂日文的。而我只是个普通的会点中文的美籍华裔,凭借着微弱的印象,只听出来他念的是某某子(我见过的日本女性大多数都叫某某子、或者某某美)。
于是,礼仪性地,我也仔细看了看名片上的内容。
“……”
我默默地侧过身去,趴到雷奥的背上,努力压制着自己,不让嗤嗤的漏气声传出。
我知道这对女性很失礼,但我实在忍不住了。
就像当初第一次听到朝三暮四郎与麻绳逮郎这两个名字时一样,我无声地狂笑起来,暂时是无法参与他们的对话了。
雷奥拍了拍我的肩膀,不自然地扭了扭身子。对不起了,你可能不太适应和人有身体接触,但死道友不死贫道,总比我出洋相好些。
“你抽什么风,梁?”老大奇道。
“没、没事……噗……你们继续……”
像是终于得到了许可一样,贵子切入了整题。
“那么,现在请允许我问一个问题——虽然很冒昧、Pride先生,您手中的画是哪里来的?”
……啊?
“呃、但是、这不是馆内的展品吗……?”
“不,在清单中并没有这幅画作的记录。很惭愧,本馆刚刚起步,没有能拿到它的活动能量。”
“这不可能,我见到它时,它正挂在一个无人问津的角落里,亲眼见到这样的它被埋没,我还惋惜了好一会儿。”
出于对彼此的尊重,两人没有继续陈述意见,而是保持着沉默。对自己的判断很自信的他们,一定在心里互相怀疑吧。
我抬起头来观察二人的表情。但我不是测谎机,眼睛都瞪酸了也没看出个究竟来。
Rinrin不是会说谎的人,而且,撒这种稍微一调查就会被揭穿的谎言也没有意义。但贵子同样也没有作出虚假证词的理由。
也就是说……
“两方都没错,是这样吧,花心男?”
麻绳翘起二郎腿,吊儿郎当地说道。
“用不着你说,小鬼——别叫我花心男!”
“……啊,这两个变态色狼怎么会在这里,Pride先生,要我按铃把保安叫过来吗?”
贵子一扫恭谨的态度,用冷漠的目光看向那两人。
“这怎么行呢,早生小姐,您的关心我收下,但那两位是我的恩……咦、警官先生!你在干……什……么……”
老大把画抢了过去,先是前后仔细看了看,又用右手中指敲了敲,紧接着,就毫不犹豫地用力把画砸向了地板。
伴随着Rin和贵子的惊叫声,玻璃碎片四处飞溅,原本被装裱得体面至极的画作凄惨地躺在地上,画布也被划破了。
我眼皮一跳,掰着手指开始算这一下能摔掉我多少年工资。
而老大不愧是老大,一点也没有心疼的样子,只是戴上手套、蹲在地上在那堆碎片中挑挑捡捡。
“找到了。”
他晃了晃手里的小纸条,语气轻松地道。
“看来,这一切只不过是开端——啊、或许应该说是、第一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