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事都是非人类》酱油凛

2、魅魔的蠢动（1）

　　他奔跑着，竭尽全力奔跑着。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烟味，那烟气带着一溜火星直直冲进肺中，引起一阵呛咳。他的身体不是十分硬朗，即使用湿手帕捂住了口鼻，佝偻着身子前行，仍不免吸入了大量的有害气体。

　　假如有人能看见他现在的举动的话，一定会惊异无比——在这个被熊熊烈火点燃的美术馆中，他并没有逃向出口，而是奋不顾身地朝着馆内跑去。

　　他既不是这个美术馆的负责人，也算不上艺术家，但是，只有一点他无法容忍。

　　那幅画、那样美妙绝伦的珍品，绝不能毁在这场大火中。赶到目的地时，他已上气不接下气了，但他不敢怠慢，利落地将墙上的画框拿下来，爱惜地抚摸着画布。

　　画的边缘有星星点点的焦痕，好在面积不大，之后再经过妥善修复，应该就看不来了。

　　心中一块大石落地，他把画紧紧护在胸前，打算冲出火场。

　　一道立柱倒了下来，将归路堵了个严严实实，蒸腾的火焰足有一人多高，将窄小的走廊化作地狱般的火海。

　　他向后退了一步，茫然地望着眼前的火光，火舌舔上他的脸颊、带来灼烫的刺痛感。

　　就到这里……为止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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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eers——！”

　　我、老大和雷奥举起手中的玻璃杯，把里面的可乐喝得一干二净。

　　好吧，我知道喝可乐确实很挫，但上班时间喝酒可是违反规定的，虽然那点破规定老大从来没遵守过。

　　萨拉列夫，我所敬爱的老大，除了不喝酒之外，与一个普通的俄罗斯男人没有什么区别。“酒精会麻痹你的大脑，而不幸的是，我们的工作正巧是最需要脑子的那一类。”他经常一边美滋滋地嘬着甜丝丝的各类果汁饮料，一边漫不经心地对我说。

　　当然，他也有着可怕的热情与豪爽。就在刚刚，我们破除了一场危险的误会。这个不是单身汉胜似单身汉的男人惊异地发现他的办公室竟然变成了可以住人的模样，又“不小心”目击了我抓住雷奥双手的瞬间，好像产生了些不妙的联想。

　　“哎呀，是这样啊，你该早说的，梁。”他哐哐哐拍着我的肩膀，扯开大嗓门喊道，“那么，为了庆祝雷奥的第一次，我们来开汉堡派对吧！”

　　帅气地忽略了一旁雷奥虚弱的“是第一天就职”的辩解声，他就将爱车放在地面上，骑着它绝尘而去了。

　　我又吸了口可乐。

　　说起来，在上班时间开派对好像也不太对，但谁叫Boss带头闹事呢。

　　其实我还是挺期待各种派对的——老大是一个大方的上司（比你所能想到最大方的还要豪迈），只要和他一起吃饭，无论是昂贵的海鲜、还是相对而言廉价了不少的汉堡包，全都是他买单。

　　桌上码放着几十个大小形状各异的汉堡，还有粗细薯条好几打，饮料若干。

　　这种垃圾食品最能挑动人的味蕾。芝士已经完全融化了，流露出油腻腻、热腾腾的气味来。

　　三个正当壮年的男性能吃多少，我是没有具体概念的。但从事实来看，我是我们之中吃的最少的那一个。老大就不说了，我从老早以前就知道他的胃是个无底洞；怎么雷奥也那么能吃？

　　当他用那标准的礼仪拿起第八个汉堡时，我已经彻底无语了。

　　“叮铃铃——”

　　那部电话已经好久没响过了。

　　我遗憾地吸完了最后一口可乐，打开抽屉把惯用的一些小零碎整理好，桌上的电脑一合，一股脑塞进了包里。

　　“喂——对，就是这里——”老大嚼着嘴里的汉堡，含含糊糊地接起了电话，“嗯、嗯、哪里？……日本？唔啊，好远。对了，现在我和小弟们开party，气氛正燃呢，可不可以晚那么十几二十天的啊！……喂、喂！”

　　雷奥再度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而我则见怪不怪地继续收拾行李。

　　“不行啊……”

　　又喊了几声后，老大放弃了挣扎，三口两口把剩下的汉堡塞进嘴里，被噎得猛喝了好几口水。

　　“走吧，梁、雷奥，虽然很可惜，但我们回来以后可以连庆功宴一起开，到那时就下馆子去。”

　　“好的……要去日本吗？”雷奥也是个身经百战的，对于这种跨国的调遣也没有太惊讶，“具体是什么样子的呢？□□组织的问题吗？”

　　“啊、好像说是、火灾什么的？”

　　老大挠着头，爽快地回答道。

　　“……什么？”

　　雷奥那张天使般的脸庞发生了极大的扭曲。

　　虽然我能理解他的心情（比方说想吐槽为什么日本某地着个火会让国际刑警出面），但时间不等人，还是到以后再跟他细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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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之，你的做法很明智。这也给了我们更多的时间来谈谈关于你性命的问题，而不至于对着一具焦尸满嘴放炮。”

　　也不管面前这个是不是重要人物，老大就一屁股坐在床头柜上，随口说道。

　　病床上的人竟然没有发火，而是平静又无奈地苦笑了两声。

　　虽然穿着普普通通的病号服，但我还是没有办法把目光从他的身上移开。那一头红发热烈而温柔、本应侵略性极强的红色此时变得优雅温和起来，碧眼就稍稍黯淡了一些，大概是因为刚刚才从昏迷中醒来的缘故，组合完美的五官给人心脏炸裂的震撼感。

　　这个人我认识，或者说，很多人都认识。

　　我在这本手记（虽然我是用电脑写的）的开头就说过，有一个和老大一样的、红发绿眼的演员斩获了影帝称号。

　　不瞒你说，我是他的超级粉丝。他出演的每一场电影、上的每一期杂志我都看过，不为其他，只因为他演技好到惊世骇俗，脸也长得、咳、惊世骇俗。为了证明我不是个纯颜控，我还特意先提了他的演技。

　　而现在躺在病床上，额头上绑着一圈绷带的这个男人，不正是让整个世界都为之疯狂的超人气演员——Rin Pride吗？

　　他简直太不上镜了！该怎么说，真人比任何一部电影里的他都要美丽，那种高贵而平和的气质，只有面对面才能完全领会到。

　　我在原地使劲蹦了好几下，才按捺住了冲上去签名握手合影一条龙的欲望。

　　“有劳您费心了。我当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进了离着火源头最远的一个房间。还好那是个杂物间，用矿泉水打湿布料，塞进门缝里可以防止烟雾扩散——我以前听说过这样的事情。”

　　Rin Pride按着额角，努力地回想着，看起来，因为有轻度一氧化碳中毒的现象，他的记忆已经不甚明晰了。

　　“那里有窗户、但那对我来说太高了，而且，我的脚也受伤了……”

　　他口中的脚伤，其实就是崴脚导致的肌肉拉伤。现在看来不算什么大伤，但在那样一个危急关头，也是要命的事。

　　“再之后，我就记得不大清楚了。头一直昏昏沉沉，直到刚刚，才恢复了一点力气。关于我昏迷时发生的事情，您可以问问那边的两位，是他们救了我。”

　　这个讨人喜欢的明星竟然还伸出了那只没有打点滴的手，对在旁边沙发上坐着的两人示意了一下。

　　“朝三暮先生，麻绳先生，就麻烦你们配合一下警官先生们了。”

　　“啊啊、说起这个来，呀，还真是惭愧，嘿嘿，只是去看美术展览，却不小心见义勇为了啊。”

　　先说话的男人年龄四十上下，五官深邃得像是欧美人一样，鹰钩鼻时不时耸两下，假如说把那过于土气的衣服换下，还勉强能称他是个长得不错的大叔。

　　不过，这一脸憋不住得意的傻气表情把所有的一切毁了个十成十。

　　“得了吧，花心男。你只是路过那条街去买面粉而已，说的像是很喜欢艺术一样。而且，人也不是你救的啊。”

　　再说话的这个男人、准确地说、这个少年皱皱鼻子，露出一副很不屑的样子。即使是这样，仍然无损那美少年的风采。与旁边的长辈不同，是个地道的日本美男子，使人想起历史传说中的源义经。

　　“但总归是我说了要上去看热闹你才会行动的吧！还有，为什么你又叫我花心男！目前为止我四十三年的人生里，女性的数量还是可悲的零啊！知道内情的你，凭什么还这样说！”

　　好像不小心知道了什么凄惨的事情……不，这时还是假装没听到的好。

　　“当然是因为你取了这样一个名字啊，大白痴。说到底，这样还期待着可以找到女朋友的你才是脑袋坏掉了吧。”

　　哇……

　　雷奥和我面面相觑。有着耳机里的同声传译，就算是不懂日文的我和雷奥都能顺利地理解他们所说的话。

　　“你……！好，是你逼我这么说的。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你去救人也是理所应当的，反正用麻绳嗖地一下套中就好了。”

　　“真敢说啊，你这混蛋，想打架吗？”

　　“难道我怕你吗？”

　　就在两人即将从斗嘴升级到斗殴之时，老大大吼了一声，狠劲拍了一下床架。

　　“好了！吵吵嚷嚷吵吵嚷嚷，烦不烦！”

　　这一下吓到了三个人，罪魁祸首是老实了，可连累了我的偶像——那床架凹下去好大一块，眼看着就弯出了一个放脚的地方。

　　“你、还有你！姓名！年龄！职业！”

　　也不知道到底关系是好还是坏，那两个人缩在一起瑟瑟发抖。

　　“朝三暮四郎，四十三岁，推、推理小说作家。”

　　“麻绳逮郎，十、十六岁，一样是推理小说作家。”

　　……

　　……是你们两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