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英]女骑士》霍比特屯

15、15

　　在莱茵哈特关于杨威利这个人无尽的迷思中，守在门口的奇斯里上校报告说杨威利已经登上伯伦希尔了。

　　“请他直接过来。”莱茵哈特说。

　　安妮罗洁站起来：“那我先出去了。”

　　莱茵哈特跟着站了起来，他一时不想刚见面没多久的姐姐离开他的视线，而且还有那么多不紧急但他很关心的问题没有问，比如她的伤疤，她对奥贝斯坦说以“同盟军人”的身份来此，那她对于未来是如何打算的呢？

　　姐姐会跟他回帝国的，一定会的吧？

　　“你可以先在我的卧室里待一会儿，或者就在这里也没关系，既然你们本来就很熟悉。”莱茵哈特说，“我不觉得姐姐的身份需要特别的遮掩。”

　　安妮罗洁摇摇头：“杨威利知道我是谁，他早就看出来了。不过他这个人奇怪得很，不仅没把我的身份上报，反而对我信任有加。但是别人都不知道——所以最好让其他人继续不知道下去，否则杨威利对我的信任，就变成了他卖国的证据了。”

　　故意陷人于不义的事莱茵哈特不屑去做，更不会因为任何事而利用姐姐。

　　不过如果是奥贝斯坦那样的实用主义者站在这里，大概会说：既然想要收服杨威利为己所用，那不如顺势而为，使他在同盟无法立足，自然就会投入帝国麾下了。

　　莱茵哈特点点头：“我会报答他对姐姐的照顾的。”

　　安妮罗洁笑起来：“他能照顾谁，是我照顾他还差不多。”顿了顿，又说，“但确实在他麾下生还率较高——如果可以的话，莱茵哈特，我希望杨威利活着。”

　　莱茵哈特微微眯眼，他又感觉到了那种姐姐语气中前所未见的亲昵和爱怜，而那本来是他的专属。这让他稍微有些焦躁起来，却又不知道自己的焦躁从何而来。

　　他正想再说些什么，门口传来了奇斯里上校的声音：“杨威利元帅到了。”

　　接着奇斯里上校开门让站在门前的杨威利进来。

　　正站在房间正中的两个人中，无论从外貌还是气势来说，莱茵哈特都无疑是更耀眼的那一个，但杨威利还是第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他身边的安妮罗洁。

　　安妮罗洁看起来还不错，莱茵哈特确实如她所说一般，与她感情深厚，杨威利想。

　　他试着像一个普通的上级那样开口：“缪杰尔准将，我、我们很担心你。”

　　安妮罗洁微笑：“我很好。”

　　杨威利点点头，这才略有些笨拙地向莱茵哈特举手行了一个礼。莱茵哈特回礼后示意奇斯里关门。

　　安妮罗洁问道：“莱茵哈特，我能到处转转吗？”

　　当然，但我希望姐姐在我的陪同下参观我的伯伦希尔。莱茵哈特很想这样回答，但在在场有第三人，而这个人还是同盟元帅、姐姐曾经的上级的情况下，莱茵哈特不想造成他限制姐姐自由的误会，只好不甘不愿地说：“当然，我想缪拉提督会是合适的陪同人选，他的权限足以去伯伦希尔几乎所有地方。”

　　安妮罗洁笑：“不用那么麻烦，我就想逛逛餐厅图书室之类的。”

　　引领杨威利来此的缪拉正好还在门口，等他们二人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门也关上后，房间内的两个人才转过头来重新坐正。

　　莱茵哈特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但他找不出这不对劲的地方，便先感谢了姐姐在同盟期间他的照顾，得到了杨威利几句算不上巧妙的客气话后，才开始按照原计划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并且试着招揽这可能是他最出色的敌人到麾下。

　　*

　　安妮罗洁当然没在伯伦希尔内乱走，她只是让缪拉帮她找个人少的地方呆着。

　　“毕竟我穿着同盟军装，在这里走来走去地太显眼了。”她说。

　　缪拉带她到了会客厅，这里环境更好些，而且不会有人来，因为唯一能让罗严克拉姆公爵平等相待的客人已经在他的房间里。

　　安妮罗洁坐下时，整个人软软地靠在沙发靠背上，她脱下头上的扁帽盖在眼睛上，沉沉地呼了口气，几乎想像杨威利偷懒时那样睡一觉。

　　即使之前已经睡了十几个小时，但在之前的作战中，她可以说是靠咖啡在延续生命，她和亚典波罗两个人几乎睡在舰桥指挥室里，随时预备着在战况发生变化时被人叫醒——而战况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发生变化。

　　曾经保留着贵族女性最低水准的矜持讲究的安妮罗洁，很快就被亚典波罗带歪，战事稍微有些缓和的时候，他们两个人就将指挥台一扫，直接躺在指挥台上两秒入睡，被人叫醒就地坐起来，睁开眼睛就能接着指挥。

　　这样的日子连过十二天，这疲惫可不是大睡一天就能缓过来的。

　　但不过片刻她就再次坐直了，歉意地冲缪拉笑笑，但也没什么好说，只是盯着眼前的桌面开始发呆。

　　缪拉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不说是长袖善舞，但在帝国众将中也是跟谁都说得上话的社交达人，但对于眼前这位身份如此复杂的女性——主要因为是女性——他只能拘谨地说：“您看起来很累，需要我出去好让您休息一下吗？”

　　安妮罗洁笑着摇摇头：“不用，让穿着同盟军装的人在伯伦希尔上独处，这可不太好吧。”

　　“请您别这么说，”缪拉皱眉，认真地说道，“我从未见过公爵如此关心谁，您这种说法会让他伤心的。”

　　安妮罗洁一时哑然，半晌才说：“嗯，我不会再这样说。缪拉提督，有您这样可靠的人在莱茵哈特身边，我就放心了。”

　　缪拉客气：“哪里哪里。”

　　安妮罗洁继续客气：“您之前四换旗舰保护莱茵哈特的事迹，即使同盟军中也颇多流传，非常令人敬仰。”

　　缪拉客气回去：“您指挥舰队的艺术也让下官大开眼界。”

　　然后两个人想起来换了四次的旗舰似乎就是被那艺术性指挥的舰队打残的，战场上这种事倒也很正常，要是对面坐的是杨威利，缪拉能当场凑过去请教。

　　但是是一位女性嘛——缪拉闭嘴了。

　　然后两个人双双盯着面前的桌面发呆，直到缪拉的副官过来汇报说杨威利要走了。

　　安妮罗洁比缪拉还积极地站起来，他们出去的时候正好看到杨威利在奇斯里上校的引领下走向登陆仓。

　　她快步赶上拦住，向奇斯里上校示意道：“稍等，我和杨提督说几句话。”

　　安妮罗洁聊胜于无地拉着杨威利走远了几步，也不管有没有人竖起耳朵听，低声问道：“谈得怎么样？”

　　杨威利说：“我回海尼森后会退役。”他有些歉疚地看着安妮罗洁，“你呢？”

　　“让‘缪杰尔准将’战死吧。”安妮罗洁说。

　　杨威利那双黑色的温润眼睛几不可见地黯淡了些许，但他还是微笑着点头：“好。”

　　安妮罗洁接着说：“遗嘱在我房间的书桌右手抽屉里，抚恤金归你了。所以即使只有你一个人的退休金，也足够我们两个人一起生活了。”

　　杨威利低头看着她，过了片刻才再次微笑着点头道：“好。”

　　杨威利离开后，安妮罗洁跟着奇斯里上校回到莱茵哈特的房间。

　　两人说了没两句话，莱茵哈特突然收到文字的信息，他看完抬头问：“姐姐跟杨威利说‘两个人一起生活’什么意思？”

　　安妮罗洁笑着摸了摸弟弟那已经过了肩膀的金色长发：“字面意思，莱茵哈特，我要结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