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羽楚歌》泠衡

1、楔

　　盛夏午后，闷热潮湿的天气加上铺了一层又一层的乌云，让人愈发喘不过气来。
　　各家各户已关好了门，这样的雨天和半夜三更也没什么区别。黑暗中人们胆战心惊地等待雷雨的降临。
　　本该是一丝风也没有的，但随着路年野草无端矮了一下，以及巷角黑色衣角一闪而过后，风渐渐吹起来。
　　深巷子。
　　白衣女子坐在堂中茶案前煮茶，满室的茶香。倒有几分的闲情逸致。若是一瞥这女子的样貌，就真与室外的狂风大作大雨将至的情景形成鲜明对比，这么叫人心安缱绻。
　　风呼地把门吹开，一道闪电照亮黑暗的屋室，门口赫然站着个穿黑衣服的人，平地一声惊雷。
　　女子抬眼望去，笑意盈盈，仿若阳光穿透乌云，“你来了。”
　　那人将黑色兜帽掀开，露出一张清秀的面庞，“阿徵…”
　　徵手腕翻转，“骤雨倾如许，花枝乱颤头，清室茶香盈，共饮一杯无？”十指纤长，替来人倒茶。
　　雨声随之而至，弄得她像个司雨的女神。
　　黑衣人没有动。
　　徵抬头看向她，诡异的安静以及压抑的气氛。
　　“阿羽。”徵朱唇轻启，羽还是那模样，手里紧握着师傅给她的夜雨，就像是握着她的命。也是，一个刺客，徵的笑微微带着讥讽的意味。
　　“恨我吗？”羽突然张口，没头没脑的。
　　徵反问“你恨我吗，姐姐？”
　　“幼时，师父对你总是很宽容，我也曾希望活得轻松些，那时是羡慕，等他死了，你我无依无靠，他却挂心你，临去前特意将你交给洛师叔看管，我在弃徒院里受人欺负，凄凄惨惨，你和我自小一起长大，我…只是有些嫉妒。后来，你接过玉清殿，我靠自己争斗夺得玉墟殿，那是是庆幸，我们都活下来了。”羽无歌抿紧嘴唇。
　　“庆幸？羽无歌，你是庆幸他没把你推入火坑吧。玉清殿这种地方与弃徒院何异，恐怕只是更叫人恶心，在酒色里探听情报，有什么尊严可言，与妓女何异！程镝要杀我便杀，反正这种日子我也过够了。”
　　羽无歌总算走上前来，与她面对面“将军还没把话说死，在给你回头的机会，你又是何必，跟我回去请罪。”徵冷笑一下坐在几案前，一袭白衣胜似谪仙，羽无歌也不禁心折，只是再怎样不似凡人，她也已落入红尘，师父将她养的这般好，最终也是碾落成泥，羽觉得心疼。
　　“姐姐觉得我恶心吗？”
　　羽无歌坐下，“你若觉得自己不干净，旁人又如何再高看你一眼，你若自重…”
　　徵打断她的话“难道我现在的选择不算自重吗？”
　　羽无歌皱眉“你怎就这般不听人劝…”
　　徵笑，“那是因为我太明白我做的事是不会让程镝原谅的，所谓请罪不过虚情假意。我意已决，姐姐动手吧。”徵向羽无歌递过茶盏。
　　羽一饮而尽，扔掉茶盏，怒气仍不消减，一脚踩上几案，探身靠近她“你就这么想让我杀你？”
　　徵笑，“来吧。”
　　羽将夜雨刺入她胸膛时，雨下得正大，风声雨声嘈杂，可徵将胸膛再送进几分，附在她耳边的话却清晰，“因为我恨你。”
　　不过，恐怕不是你想的那种恨，而是因为师父他选的是你，而非我。
　　鲜血流淌，风和着树叶狂乱翻卷的声音震耳欲聋，教人心惊肉跳。羽能感觉到，雨里监视她的那个人心满意足地离开。
　　雨声不歇，寒气入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