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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格格不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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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石璜先醒了，他温柔地看着因为清晨的寒意而滚进他怀里，埋头睡得正香的师姐，不舍地松开了搂着对方腰肢的手，起身前还是脱下了外套盖在还没苏醒的师姐身上。
他是想多享受一下师姐的主动，可要是再抱下去，他身体的自然反应就藏不住了。那份小心思万一被发现，师姐一定会离他远远的，连抓起来关小黑屋的机会都不会留给他。
虽然师姐的武艺总体来说比他弱一些，可轻功却是远胜于他，而且百毒不侵。她若是有心要跑，自己还真不一定拦得住。
刚脱下的衣服总有一些余温，石珏并没有马上感到寒冷，睡得依然很香，过了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
在这段时间里，石璜已经准备好了一切，静静地欣赏着师姐的睡脸。虽然师姐现在一身素色打扮，可是额心的红莲鲜艳如火，衬得她娇艳如花。如果睁开那双桃花眼，并笑上一笑的话，百花都会失色。
谁会不想要摘下这朵最艳最美的花呢，恨不得把花儿死死握在掌心里，哪怕被扎得满手鲜血。
但是不行，石璜告诉自己，摘下的花哪有枝头上的鲜活呢？悄悄地把整棵花围起来，小心地连根挖起移到准备好的花盆里，那花不只是自己的，还能永远保持美丽妖娆。
“师弟？”石珏缓缓起身，那双桃花眼半睁半开，还带着朦胧的水雾，语气慵懒，好像还没完全清醒，“这是马上要出发了吗？”
“没有，还早呢。”石璜轻轻抱起师姐，小心翼翼地放到了马车里面，“师姐不妨多睡一会儿。”
“嗯。”石珏本来就半梦半醒，马车里又比外面暗上许多，她便安心地睡去了。
真可爱啊，石璜悄悄低下头，似乎是想在对方额头上留下一个吻，他的嘴唇停留在那红莲上方许久，可最后还是放弃了。
忍耐，日后有的是机会亲吻那朵莲花，还要别的地方，甚至还可以留下自己的花。石璜面带恍惚，师姐落了满身红梅的样子一定也很美。
眉心火莲，面似芙蓉，眼角桃花，一身落梅，到时候是哪种花更为艳丽夺目呢？石璜摇了摇头，去掉了脑中的绮念，现在想这些还为时过早。
他熄灭了篝火，把铁锅中的热水灌满了水囊，又倒去了多余的热水，再收起了铁锅等杂物，还把准备好的野鸟蛋贴身放着保温，然后就架起马车上路了。
这是他第一次赶马车，虽然大部分是模仿昨日石珏赶车时的动作，但也的确学得有模有样了，咋一眼看去不像是新手，有些二把头的样子。
马车上睡觉并不是一个好主意，尤其是在野外，路上总有一些不大不小的石头，闪避的话，马车晃得厉害，不闪避的话，又颠簸得要命。加上赶车的又是新手，对这方面一无所知，即使尽量放慢速度了，可也不怎么有效。
总之，石珏没睡多久就被颠醒了，她的头很疼，师弟送的发簪很硬，马车板也不怎么软，她的后脑勺被这两个东西撞得生疼。
这完全是石璜的错，他不记得给他的师姐铺一层软垫，也不知道需要这样做，才让石珏吃了苦头。他一直被人照顾惯了，就算想要照顾他人，也无法做到尽善尽美，总是注意不到这种小地方。
倒也不是他不够爱对方，而是缺乏照顾人经验，又不够细心，还做不到举一反三。石珏如果抱怨了，他会马上道歉马上改正，日后也会注意这点，可是在其他的地方还会出错。
石珏会抱怨吗？显然她会！
“师弟啊，这倒霉簪子还给你，差点戳死我了哟。”石珏真的很疼，毫无防备来一下，就算是武林高手也很疼。
她一手揉着头皮，一手拔下了发簪，试图还给师弟。这种玩意儿她真不喜欢，固定头发不如发带、发绳实用，当作武器又比不上峨眉刺、判官笔。
“师姐？”石璜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师姐要退回自己送她的礼物，他满脸惶恐，“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也不是啦。”稍微出了点气后，石珏也觉得后悔，是她有些过分了，“倒不是你的错。”
师弟又不知道他送的发簪会戳伤自己，是自己有些无理取闹了，石珏心里还是有数的，她把被戳醒的不甘和疼痛迁怒在师弟身上了，这其实并没有道理，可她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可这沉默反而加剧了石璜的恐慌，他停下了马车，祈求着师姐的原谅：“都是我不好，不该送会伤到师姐的东西给你的，师姐千万不要讨厌我。”
“不，是我迁怒了，不是你的错，我也不会讨厌你。”看着师弟的模样，石珏不由得生出一种怪异感，师弟这诚惶诚恐的样子太奇怪了，活像欠了自己很多钱似的。
“师姐以后都不会讨厌我吗？”石璜小心翼翼地提问。师姐有一说一，从不说谎，他虽然不知道前因后果，但是明白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但他希望借此机会得到一个答案。
“不知道。”石珏沉默了，她给不出肯定的答案，她曾经讨厌过婴儿时期哭闹不止的师弟，未来也可能会因为各种理由讨厌对方。
“师姐……”石璜的眼神有些黯然，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可师姐没有骗他也是很好的，“先吃点东西吧？我煮了些鸟蛋，现在还是热的。你吃的时候，我帮你束发好不好？”
石珏点头答应了，她把发簪递给师弟，又接过对方递来的鸟蛋，坐下慢慢吃了起来。蛋是褐色的，只有普通鸡蛋一半大小，但是味道却香上许多，尤其是蛋黄。
石璜抚摸着师姐黑色的长发，从头到尾。石珏的发质不算太好，年幼时缺乏营养导致了发丝偏细还容易分叉，虽然后期保养得不错，可毕竟先天不足，加上出门在外无心打理，现在看起来有些略微泛黄，手感也不够柔顺。
石璜却不在意这些，他只在意自己力度会不会太大，会不会弄疼了师姐，手艺够不够灵巧，会不会被师姐嫌弃。
石珏并不太在意这些，师父已经不在了，她不需要装出标准的圣女模样，也就不在意打扮了，怎么方便怎么来就行。虽然师父在的时候，她也经常背着她偷懒就是了。
之后的一路，两人默默无言，石璜看着自己亲手帮师姐梳起的倭堕髻，心里满是成就感。石珏则是换了新发髻感觉不适应，但师弟看起来很高兴，她也不好打击对方。
林意的住所很好找，打败并解散了魔教的前武林盟主相当出名，就算他退隐江湖不问世事，也不可能真的在江湖上销声匿迹，何况他只是携带妻女退居林家庄。
林家庄名字普通，听上去像是一个小村庄，但实际上却有城镇大小，里面商铺、酒楼、客栈齐全，堪比中型的城池了。
虽有官府衙门，但庄内大半都是武林人士，不服朝廷管教，所以官老爷在这里的威信反而不如前盟主林意。
实际上林家庄的大部分产业并非林意所有，而是来自他的妻子李佩，李佩本是富商之女，天生精通生财之道，这些年把这份家业打理越发大了。
林意长得仪表堂堂，而且人品武功皆是一流，李佩虽然称不上倾国倾城，但也清秀可人，而且贤良淑德持家有方，这两人自幼指腹为婚，青梅竹马，虽然过程中略有波折，但还是有情人终成眷属，这段婚姻也被众人艳羡不已。
不过再怎么幸福的家庭也会有一些不幸，林家的大部分不幸都是来自于给他们感情带来波折的那个绝色女子，当年的魔教圣女石玲珑。
实际上林意从没有爱过石玲珑，但是李佩并不相信这点，那样的容貌、那样的武艺、那样的谈吐，是她一个商人之女永远比不上的。在兵器铺里，上好的兵器就该和另一把上好兵器相配，就好比雌雄双剑、鸳鸯刀或者龙凤环，而她李佩却是一只金元宝，虽然也会在兵器铺出现，但却和利器有本质上的不同。
她一直认为林意最后选她是因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以及他和石玲珑的正邪不两立了。即使成亲后，她也惶惶终日，从没有真正安心过。
林意对于石玲珑曾经有过欣赏，欣赏她的多才多艺，武功、毒蛊、医术、阵法……这些光是学会其中一种就不容小觑，可石玲珑样样精通。
然而也只有欣赏罢了，从没有过爱慕，而且这份欣赏在知道石玲珑的真实身份后，也一点点变成了警惕，在对方掳走自己孩子后，完全变成了憎恨。
石玲珑是爱过林意的。倾国倾城貌的她勾勾手指头，就能勾来不少玉树临风武功出众的男子，可林意却是第一个她勾不来的男人。那真有意思，我要好好和他玩玩，石玲珑当时这样想。
一开始她只想逗他玩玩，但是逗着逗着就变了，尤其是在看见对方的未婚妻后，那是一个完全比不上自己的女人，石玲珑很不甘心了，便越发认真起来，然后就渐渐沦陷，直到赔上整颗心。
她做了许多她原本不会做的事，可这也换不来对方的心，只是失去了自我。临终前她有些明白了，也许自己并没有多爱林意，只是不愿意服输，可惜很多错事都已经做下了，改不了了。不过也没关系，她本来就是魔教妖女，这种事还是让正人君子来头疼吧。
林意很头疼，他头疼的是找上门来的青年男女，该怎么告诉妻子呢？当年李佩生下孩子后就昏过去了，并不知道自己生了双胞胎。而自己为了怕她伤心，便瞒下了石玲珑抢走一个孩子的事。本想找回孩子后再告诉妻子一切，可最后只找到带血的襁褓，于是干脆就一瞒到底了。
李佩见到上门的女子时，心中先是一紧又是一送。那少女的相貌太眼熟了，和她的环儿有八分相似，只是更加美艳。而且那双眼睛，那双勾魂夺魄的桃花眼，和当年的石玲珑一摸一样。
那一定是林意和石玲珑的孩子！李佩早就想过会有那么一天了，她提心吊胆等了那么多年，终于等到了这一天了，也终于可以放下心了。
“林哥，那么多年了，我……我早就猜到了的。”李佩原本以为自己早就准备好了，可真到了说的时候还是停顿了一下，哪个女子真的能接受自己的丈夫出轨呢？
“对不起，佩儿，我只是怕你难过才瞒着你的。”林意愧疚地看着李佩眼角的泪痕，他想伸手拂去，却被妻子避开了。
两人一个是认为丈夫的私生女找上门，一个是以为妻子猜到了自己失了一个孩子。两人僵持着，谁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李佩茫然地想，石玲珑大概是死了，所以才让那姑娘来找林意吧。自己应该大度一点，让林哥留下她的，可是为什么那么难过呢？
林意忧伤地想，自己是不是不应该瞒着妻子的，她那么聪明当然会猜到的，而且她还那么体贴，一定会为了不让自己自责而表现得若无其事。自己是个多糟糕的丈夫啊，招惹了不得了的仇家，害得妻子失去了一个孩子，还要她假装不知道过日子，这些年她一定忍得辛苦。
石珏郁闷地想，林氏夫妻什么毛病？刚刚和林意说完师弟的身世，他老婆就来了。两个人莫名其妙对话后，就执手相看泪眼了，搞什么啊？认不认她师弟倒是说一声啊！
“师弟啊，我觉得还是不认比较好。”石珏转身偷偷对石璜咬耳朵，“你爹妈看上去有点……你懂的。”
石璜并不在意林氏夫妻的表现，当年他已经看过了，他们早就忘记他了，他还在乎什么呢？他在意的只有他的师姐，偷偷咬耳朵的师姐俏皮又可爱，这可不是常见的。
虽然师姐什么样子都让他心动不已，可是能多看见几种不同的，也让他蠢蠢欲动。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做，只想把师姐此时的模样好好记住。
得不到任何人回应的石珏失去了耐心，她走到林意面前，大声询问着：“认不认也就一句话，你们还要磨蹭多久？”
林意这才回过神来，马上答道：“认！自然要认的！”
那是他丢失了许久的孩子，原以为是此生无缘了，没想到还能再续父子之情，怎么会不认了。环儿长得像父亲，那孩子却更像母亲，林意的内心一片柔软。
“林哥……好。”李佩苦笑一声，她早就猜到她的丈夫会留下那个小姑娘，她其实心里也默许了，可是林意这样着急却让她心中寒冷。
就不能问问她的意见再作答吗？就那么急着留下那个私生女吗？自己对林意来说到底是什么？
“这不就完了吗？真不知道你们拖个什么劲儿。师弟，你怎么想？”石珏没好气地说着，她拍了拍师弟的肩膀，“这件事主要还是要看你的意思。”
石珏其实看不上林氏夫妻，认孩子嘛，要么认要么不认，拖拖拉拉干什么？怕冒充的就去验去查嘛，木头一样站着干嘛？眼神还特别丰富，一看就是想了很多，可你又不说出来，那你想那么多干什么？也不解决问题啊。
她师父看上这样的男人还真是没眼光，输给这样的女人倒是正常的，什么锅配什么盖，林意就该配李佩。她师父虽然平时也不怎么样，但比起这对夫妻来，还是正常多了。
“我都听师姐的。”石璜的目光还在师姐身上，无暇关注他人，哪怕是他的亲生父母。
要说什么生恩养恩？他是被师姐养大的，石玲珑教大的，林氏夫妻从没养过他一天，他们只记得另一个孩子，早就放弃寻找他了，还当他死了，那他现在为什么要腆着脸凑上去，还是当成不熟的亲戚吧。
“可这是你的事，你应该自己选择。”石珏叹息着，她的师弟还是个孩子，一听到亲生父母就来找了，可是真找到了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不能帮你的，你已经长大了。”
“你是我的儿子，自然要留在林家庄的。”林意的声音有些颤抖，“我还有很多事想和你一起做呢。”
他没有看见过自己的儿子的成长，没有抱过他，没有被他尿在身上，没有教他走路，没有帮他削过小木剑，没有带他逛过庙会，没有和他喝过酒聊过天，甚至都没有听他喊过一声父亲。
“儿子？”李佩不明所以，她看着眼前的少女，艳丽夺目的容貌，匀称有致的身材，不可能是男扮女装的啊。
难得是另一个少年？可是那孩子长得和林意并不太像啊？也不怎么像石玲珑。虽然看上去有点眼熟，但怎么都不像那两人的孩子，看上去太温和无害了，没有那种惊人的美貌和凌厉的气势。
“是啊，佩儿，是我们的儿子，他还活着。”林意握住了妻子的手，老泪纵横。他从没想到还有这样一天。
“我们的儿子？我们的儿子！”李佩无意识地重复着，她把视线重新投向那个少年，仔细地看着，试图辨认出什么。
“环儿的双生哥哥，他现在回来了！”林意把妻子推到少年面前，“你看，他长得和你多像啊。”
李佩整个人都愣住了，她现在终于知道少年哪里眼熟了，除了眼睛鼻子长得像林意，其它的地方都像她，尤其是耳朵，连弯曲的弧度都一模一样，还有右耳垂上的那颗芝麻大小的淡痣，和她每天在镜子里看到的是一样的呀。
“我的儿子？环儿的哥哥？双胞胎？”李佩一边说着一边流下泪来，她这才想明白了，原来是这样。
她真是个失败的母亲，连自己的孩子什么时候少了一个都不知道，这么多年也从来没有发现过，甚至孩子就站着自己眼前时，自己都没认出来，还在吃着莫须有的干醋。
环儿在她身边千娇万宠地长大的，可她却不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孩子，没准儿还吃了很多苦，遭了很多罪，可她一点感觉都没有。都说母子连心，她怎么会一点感觉都没有呢？！连自己的孩子都认不出来！
“别哭了，佩儿。”林意搂住了扑进他怀里哭泣的妻子，拍着她的后背安慰着，“都没事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师弟啊，我先回去了。”石珏并不认为眼前的画面很感动，她只觉得烦人，“你爱留留爱走走，自己决定吧。”
认亲是很感人，也应该抱头痛哭，可你们夫妻抱一起哭，把师弟晾一边干嘛？起码三人一起吧？就算不知道该说什么来拉近关系，起码先问问住处吧？然后顺理成章要他来家里住，再一起吃个饭喝点酒，把往事说一说，不就完了嘛。该做的事情都没做，光哭有什么用，都他妈哭到饭点了。
“师姐去哪里，我就去哪里。”石璜急忙拉住师姐的手，满眼的惶恐，“我一个人会怕的。”
“傻孩子，你已经回家了，不用害怕了。”林意并着李佩走了过来，“父亲和母亲会保护你的。”
“可是当年我就被掳走了……”石璜逐渐放轻了声音，他转过头不看林氏夫妻，好像后悔说了这句话。
林氏夫妻心里一痛，他们当年的确是没护住他，也难怪孩子现在不相信了。他们还能说什么呢？
“唉。”石珏叹息着停下了脚步，她还是输给了师弟，就是见不得师弟可怜巴巴的样子，一看就心软，什么都会答应的。
这一切都在石璜的预料之中，让林氏夫妻内疚，让师姐心软留下，这样他的计划才能继续下去。
林家庄家大业大，林氏夫妻越内疚留给他的东西就越多，他有越多的东西就越能留下师姐，哪怕最后师姐不是自愿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