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师已从良》Loyaler

17、沧澜明月，暗生沟渠

　　凄婉的歌声如烟波般缥缈，透骨的恨意却似寒冰入骨。
　　朝着歌声传出的方向望去，视线越过流血漂橹、残垣断壁的战场，被巍峨的城门所截断。再往上看，城墙之上，薪柴交叠，烈焰如恶魔之舌舔上祭祀的铜鼎，旁又起了十字高台，缚住了一个长发覆面的女子。
　　那女子鲜血浸透了身着的长襟服饰，衣襟长度无法遮盖住那引人注目的一小段鱼尾，原本应该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鳞片，也因暴晒缺水而变得暗淡无光。
　　“王之昭昭，天恩浩浩，今得鲛人，冰肌玉骨，祈奉于天！”脸上画着图腾的老祭司用枯如槁木的双手捧着一张沾满鲜血的细嫩皮，抬过头顶，用一种诡异的音调念着祭词。
　　“刀来！”老祭司向身后的年龄较小的徒弟发出命令。
　　奉刀之人是个年轻祭司，年不过二十的模样，相貌不俗，眉目柔和，身着暗红色的祭袍，如不是白色的袖口上浸满的血渍和颤抖的双手，断不会将他与血腥二字联系在一起。
　　“妖魔当道，吾王不忍，力著帖谱，以辩邪祟！诛妖祭天，以增士气！”老祭司取刀在皮肉上刻划塑形，用闪着异样光辉的丝线将皮□□在一本书册的封面。皮肉展开，竟发现封面正中间的是一张泣血狰狞的嘴，随着针穿皮刺的动作发出惨厉的尖叫。
　　被缚高台的女人也疼痛难忍，在刑架上扭动挣扎，黑藻般的长发在扭动间散乱，被剥了脸皮后的肌肉组织再难以遮挡，鼻子的位置只剩下血淋淋的空洞，染上血丝的森森牙齿也在一张一合。
　　“王生，你为何如此待我！你不得好死！”猩红的血嘴谩骂不断。
　　“天地万物，皆为人所生，应为人所用，天道如此！”老祭司沉声道，“你与王生，命里亦该如此！”
　　“老东西，要不是你们师徒二人诓骗我，我又岂会落到此等下场！王生你还有点良心的话就放了我！我鲛人族绝对不会放过你！”
　　“王生，还不动手诛妖！”老祭司催促着那个年轻祭司动作。
　　“师父，你此前不是答应我不伤她性命的吗！”王生拿着刀的双手仍止不住地颤抖，暗问老祭司。
　　“王上已命令诛此妖，欲分其肉于七瓮，待炼煮七七四十九日后食之。”老祭司手上的书册已快装订成形，似是无奈又似是威胁着说道，“你我当奈何，抗旨不遵，一同丧命？”
　　王生听闻此言，身形一震，后强行稳住，又朝城下交战的两军看了一眼，望见了奔袭而来的食铁兽和另一只鲛人的身影。握紧了手上的刀柄，说道，“既然如此，徒弟知道了。”
　　王生走的每一个脚步声，都是鲛人的索命咒。
　　男人举起屠刀，从脆弱的脖颈下手，霎时鲜血喷涌而出，宣洒三尺祭台。
　　祭旗猎猎，有书册掷地的响动。被割喉的人布满了血丝的双眼似要从眼眶迸出，枯槁的双手已无力再抓取旁物，嘴里涌着血喃喃说着话。
　　“你……背叛……王……”
　　“师父，是你跟王上进言鲛人肉炼化去毒后可以长生不老的吧！不然怎么说好了只要阿娇皮肉，现在却要她性命？！”王生在老祭司耳旁恨恨说道，将沾了血的刀收回袖中。
　　老祭司应声倒地，一旁的士兵们见祭祀中断，拿起刀戈欲刺向王生。
　　“大祭司身殒，由我这个亲传弟子继其衣钵！来人，清扫祭台！祭礼继续！”王生忽喝道。
　　士兵们面面相觑，放下了兵器，听话办事，装订好的书册也被拾起放置祭台上。
　　“又是一场兔死狗烹吗，王生？”没了眼皮遮盖的眼球暴露在空气中，透着十足的怨恨，直直盯着男人的身影。
　　“阿娇，我说过不会让你死的。你信我。”王生抚摸着姣好面皮包裹着的书册，志得意满地说道。
　　“我姐姐会来救我的！我好恨啊！好恨！”鲛人阿娇的凄厉的哀嚎响彻高台。
　　“你们姐妹重逢，我等这一刻也很久了。”王生背对着阿娇，面露不出所料的神色，缓下口气来安抚道，“阿娇，我会补偿你的。”
　　城墙上的祭祀礼乐之声和着鼓点愈发紧凑，城下的战局愈发激烈，两个部族间的战争，为的是争夺台上鲛人的所有权。人族痛恨妖族食人，但遇了皮有奇用、肉有长生不老神效的珍奇妖族也竞相争夺，不惜动兵戈，也要得之、食之。
　　“你居然利用我和我姐姐双生子之间的感应，引诱她前来！”阿娇意识到不对。
　　“但我没有想到你姐姐居然是光明正大地依附于九黎部族首领，完全是不在意鲛人如今被虎狼环伺的处境。”王生摇了摇头说道。
　　“要不是我轻信你师徒二人，你师父泄密，我们鲛人族怎会陷入如此境地！”
　　王生放下手上的祭祀龟壳，辗转到阿娇面前，轻柔拨开被血液浸染的长发，不惧面前狰狞的血肉面容，望着那一双恨他入骨的双眼，贴在她耳边说道，“阿娇，你要信我，相信我在沧澜海月夜下对你立下的誓言。”

作者有话说

　　旧文新更，我回来啦